茂密的幽深的山林间,阳光从枝桠的缝隙之中穿透而下,脚下的溪流从山间的石子间潺潺而过,一红一绿的身影前后踩在林荫上前行着。
“陆云霁,我们休息一会儿吧!”陆云霁正蹙眉凝神探查着前方的路,身后传来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
一回头,林尽尘靠在一棵参天古树旁,气喘吁吁。
还是一如既往的体力不行,陆云霁眉前浮现一丝无奈,随后猛然想起,对方其实是个女子,他来到对方身前,随后背对着她俯下身道,
“上来。”
林尽尘擦了擦汗,望向眼前人宽阔的肩膀,“不要,你身上不还有伤么?”
“按你这个步调,我们何时能走出这片林子?”陆云霁侧眉瞧了林尽尘一眼,不由分说道,“上来!”
听到这话,林尽尘缓缓趴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双手慢慢缠在对方的脖颈处,待趴在对方的后背处,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陆云霁白润如玉的耳垂,轮廓分明的下颚线。
“好了?”低沉的声音随着感受到的震动传到林尽尘的耳畔。
“嗯。”
陆云霁动了,稳稳驮着林尽尘继续向前走去,抬眸凝神的继续望着面前杂草丛生的小径。
“陆云霁。”
“怎么了?”
“你相信我说的话了么?”林尽尘手按在对方肩上,仰着身,歪着头望向那道清携的侧颜。
方才两个时辰前,望着慢慢转醒的陆云霁,林尽尘对着他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对着他道,“陆云霁,我有一个梦想,想告诉你。”
刚醒来的陆云霁只是定定的望向自己,眸光带着一丝恍惚,似乎还有些没分清此时的状况。
结果林尽尘给他看了一样东西,一类似椭圆状的透明器皿,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瞧着这个奇异的东西,陆云霁眸子轻轻眯起,他问道,“这是?”
林尽尘俯下身,紧紧盯着他,手里攥紧着那个透明器皿,对着陆云霁道,“陆云霁,你相信神迹么?”
随后,林尽尘半真半假的编篡了一个故事,她告诉陆云霁,在她幼时,曾遇到一位很奇怪的人,自称为系统,这个系统带着一群人来大梁做生意,他们卖了的东西前所未见,而任何东西都有难以想象的用途。
那些奇怪的人,自称来自很遥远的国度,在他们那里,没有奴隶,没有妓女,也没有皇帝,每一个人都能平等与他人来往,是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人们能活很久,那里的珍宝稀奇的东西遍地都是。
“你说的那里是个世外桃源?”陆云霁沉默听完,随后道。
“这个便是他们给我的,我之前也以为他们说的是假的,可他们给了我这个。”林尽尘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对方,陆云霁接过,拿在手中,完全透明的器皿映着自己的指腹,淡蓝色的液体在其中幽幽泛着光。
“陆云霁……你也应当知道你昨夜伤的有多重,可昨夜,我将这个抹在你的伤口处后,现如今已经好的大半了。在大梁,任何大夫开的药都难达到此种地步。”
陆云霁顿了顿,将其中器皿打开,随后抬眸,对着林尽尘道,“试试。”
林尽尘一愣,顺着的他视线慢慢滑到了自己的包扎的胸口,咬牙,“怎么不拿你自己身上的伤口试试?”
“你方才也说了,我昨夜的伤已经用过了,再厉害的药剂也应当有一个疗效,频繁使用只会影响治愈,毫无作用。”
[我靠,不愧是陆男神么!这个药剂虽然厉害,但确实使用间隔一天,不然就是浪费了。]
林尽尘瞧着面前飘过的一条弹幕,青筋直跳,最后抿了抿唇,缓缓褪下衣衫,露出左肩的伤口,抬手解开包缠着的布料,随着将布料撕扯,牵动着血肉和皮肤,林尽尘忍着额前的汗水,死死咬着嘴唇。
“我来。”陆云霁望着对方冷汗直流的模样,蹙了眉,走上前抬手接过缠绕的布料,小心翼翼地将纱布与伤口分开,生怕牵扯到林尽尘的伤口。
待将布料皆都解下后,陆云霁将那瓶子里的淡蓝色液体轻轻倒在了伤口处,而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陆云霁便亲眼见到了这神药的威力,林尽尘胸口处的原本如拳头般大小血肉模糊的伤口,迅速止血快速愈合着,甚至外围开始结疤。
“如何,是不是神奇,就如同神仙的仙丹妙药一样?”
陆云霁沉浸在对眼前药剂疗效震惊中,耳畔听到一声询问,抬眸,见着林尽尘笑着询问,眼中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渴求的认同。
原本要应声的陆云霁压下了喉中的声音,他瞧着林尽尘不一般的神色,笑道,“确实,不过我们得快速赶路了。”
话落,便催促林尽尘整理一番便走出了他们待了一晚的洞穴。
林内,阳光乍泄在二人的身上,
林尽尘趴在陆云霁的身后,“陆云霁,你到底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听着身后人催促询问,浅眸微低,陆云霁缓声道,“半信半疑。”
“为何?”林尽尘道,“你是不相信有这么一群人来自那样的地方么?”
“不,世界之大,宇宙之深,我反而相信他们来自于那样的地方。”让林尽尘没想到的是,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陆云霁竟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并且接受了,若是他只会觉得是陆云霁弄出什么东西来骗他的,不见到真人真事,他是不会相信的。
“你不会也遇到过什么系统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林尽尘抬起脖子,扬声问道。
“嗯?”陆云霁眸子滑过一丝疑惑。
见着陆云霁的反应,林尽尘压下了心中的猜测,“无事,子端兄继续说。”
谁料,陆云霁身子突然一颠,将林尽尘快要滑下去的身子往上一送,力道大的,给林尽尘一个措手不及,头往眼前栽去,唇撞上了那人的脖颈。
感受到脖子的一阵酥麻后,陆云霁不动神色的勾了勾唇,心中数了三个数后,身后那人就要一恼,扬声发作的时候,
“那叫系统那人是不是一直伴着你身边?”
正红着脸,欲要数落陆云霁的林尽尘听到着,瞬间呆了,直播间里原本正热闹看戏的观众们也静在原地。
“我对于他们那群来自神秘地域的人,反而相信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竟然能博得你的信任,林尽尘,像你这般只信自己不信神佛的人,竟然有朝一日说出神迹二字,可见那群人对你的影响有多深。”
林尽尘愣愣望着陆云霁的侧颜,瞧着他唇齿轻动,
“我不信的是,那群人只剩做生意之时,拿出一些你从未见过的东西,动了动嘴皮便让你相信了他们。应当是他们持续给你难以想象的冲击,你才会如此虔诚的相信他们。”陆云霁轻声道,他稳稳地背着林尽尘。
背着今生的林尽尘。
陆云霁不只一次察觉到今生的林尽尘的不同之处,一个人两辈子,思想与行动可以相差如此之大么?
若是思想和行动与前世截然不同,那么这个人还是前世的他么?有时,陆云霁觉得林尽尘与前世很不一样,可有时,他又能从对方中感受到熟悉感。
很早之前,陆云霁怀疑林尽尘是否与自己一样重生了,才会有如此不同,可他仔细想来,却又觉得不是如此,若是林尽尘重生,应当会谋官谋身更快的往上爬,而不是一直留在柳州那么久,他应当会比前世更快的采取行动,挤入官场中。
后来陆云霁以为是自己改变了林尽尘才会如此,可现在想来又隐隐不对。
可今日,当他醒来,撞见林尽尘的身影,她俯身笑着对自己,朝阳背靠着她,将她衬得浑身发光,当他见到对方一直询问自己是否相信有那么一个世界时,她眸子里闪现着渴求,期盼,以及燃灼的野心与虔诚。
像是有一股淬火在雄雄燃烧着她的灵魂。
那一刻,她的眸子亮的惊人。
“是他们影响了你对么?林尽尘?”陆云霁停下身子,望着远处幽深的密林,轻声道,随后他轻笑道,
“看来你还是对我有所隐瞒了。”
“没什么要说的么?子净小弟?”
[哇塞,陆男神这智慧,简直恐怖如斯啊!]
[我现在终于明白,陆云霁对主播说得十二分心思是什么了,也太了解主播了吧!]
[在这么交流谈下去,主播几层的马甲都要剥的一干二净,估计到时候主播里面穿什么衣服都知道了。]
听着身后良久的沉默,陆云霁暗叹一口气,算了,还是不要把她逼得太紧了。
“算了,你要是不想说,便不说吧。”
“子端兄,有些话不知何时说起,可说起来,便觉得有些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陆云霁问。
不甘心的可多了,从一开始不甘心为什么直播间绑定的是陆云霁,自己只是一个错误,不甘心为什么自己要背被直播间牵着鼻子走,到现在不甘心,为什么对面直播间外的那些人活在那样一个世界,而自己连身着女装站在世人面前的勇气都没有。
她林尽尘也想要自己的世界变得那样美好,她也想他们的大梁未来也能男女平权,不再有身份上的不公,她希望……
林尽尘用目光瞧着眼前人,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堂堂正正,不为自己的出身而胆怯的站在陆云霁面前。
真正的平等的与他站在世人面前。
“不甘心他们生活在那样好的世界,所以我有一个梦想,我想终有一天,我们的大梁也能变成那样,男女平权,国富兵强,不再有剥削和垄断。”
“女有所依,男有所用,幼有所养,老有所终,最终天下大同。”林尽尘一字一字说出来。
陆云霁一愣,他低头走着,“林尽尘你总是叫我意外。”
“你信么?真的有这样的世界!”身后人急切道。
“我信。”陆云霁吐气平稳道,“只要你认真对我讲的,我都信。”
二人走出林子,来到一片宽敞之地,陆云霁停下,凝着远方来找他们的官兵,
“接下来,林尽尘你想做什么?”
“襄州地弱,派系较少,且土地兼并流转严重,我欲先从此开始变法,随后延申四周,最后将此路一直烧至燕京。”
“不过在此之前,”林尽尘眯着眸,附在陆云霁的耳畔,低低道,“我得先登上首辅之位,揽着大权才行。”
“呵,口气不小啊。”陆云霁勾唇轻笑道。
“所以,子端兄欲助我么?”
“子净唤我相求,做大哥岂有不帮之理?”
远处的来搜寻的兵差和官员发现了站在山坡上的二人,“他们在那!”
“快!救陆大人和林大人下来!”
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山坡下慌张张的动作着,仰头望着山坡上的二人,两方中间隔着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水。
河水奔流向前,涛涛而逝。
明昭三十九年,大梁首辅陆元修辞去首辅一职,满朝哗然,次年,陆云霁辞去大理寺卿职,以东海倭寇为由,愿带兵前往镇压,圣上准允,两年后大败寇贼,圣心欣慰,擢右军都督,统东南之兵。
明昭四十一年,林尽尘因平襄扬二州水患有功,迁试讲学士,后又擢户部尚书兼殿阁大学士。
明昭四十二年,明昭帝霜秋之节在晴阳殿问仙而去,朝中大乱,陪侍太监拿出遗诏,传位年仅八岁幼子,提林尽尘有功拜入相阁,位升首辅,辅佐幼帝
明昭四十五年,谭乌一地税赋造假一案揭出,朝廷震动,首辅林尽尘下令彻查,查出谭乌贪腐三十余官,涉京城齐,季两家大族包庇三千余人。
次年秋,大梁变法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