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尽尘刻意让陆云霁安排的情况下,前去太医署的这条路走的特别长,绕了特别远,行了许久后,林尽尘才被陆云霁抱着入了太医署门口。
陆云霁将怀中装晕的林尽尘轻轻放在太医署内太监准备的床榻上,闭着眼眸的林尽尘轻睁开一条缝隙瞥向窗外的天色,估摸着自己在大殿上受伤的消息应当是传遍宫内了。
林尽尘迅速扯住了身旁人的袖子,一旁正欲退开的陆云霁一停,
“这次受伤后,我便先休息一段时日,好好在家中养病。你叔父说的话,你便只听一半便好,之后的事情,等我消息。”
陆云霁感受着耳畔的温热,眸子轻动,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二人的身子一分开,一旁候着的太医便迅速上前正准备为床榻把脉之际,林尽尘悠悠醒来,随后迅速起身,嚷嚷着自己被冤枉,然后又是一番要去寻死,吓得周围的太医连忙按住他,一阵闹腾之后,一旁的陆云霁出言半是喝止半是安慰之后,终于让林尽尘稳定了情绪,配合太医包扎额头上的伤口。
因为林尽尘事发突然在殿堂的闹腾,让卫卓当众的发难也被迫停止,脸色难看的拂袖离开朝堂,想着若是林叫林尽尘一醒过来伤好之后,再来找他算账,谁料林尽尘除了殿堂以及太医署两次闹腾还不够,回到家中又是一番寻死,所幸被家中家仆发现及时救下了。
可此事闹得如此之大,加上陆云霁也曾在朝堂对林尽尘施压,陆元修作为百官之首,不可不做表态,为了安抚林尽尘的心,陆元修停了林尽尘的职务,让他专心养病。
至于负责军部的份例,这一项烫手山芋自是没人敢接,便也不得不暂时搁置,等之后再议,这样一来卫卓对林尽尘的刁难便就此拖延作罢。
林尽尘身着宽松的白袍,难得躺在自家的院子翻看着手里的书册,树影稀稀疏疏的摇曳在他的面颊上,这段时日终日在朝堂内提心吊胆,如今便可稍作喘息了。
缓缓翻着下一面,随后身旁的另一道影子投了过来,望着纸面上的阴影,林尽尘放下书,将手伸出,立在一旁的下人将手里的信件交放在面前的手心中。
林尽尘坐起身,缓缓将手中的信拆开,望着里面的每日都会有变化的字迹,可那措辞之间皆是熟悉的口吻,里面细细的讲解着今日上朝又有谁被批职,卫卓等人越发不可一世,文武两派的关系已经接近冰点……
原本望着这些字眼,林尽尘还算平静,随后他看到了陆云霁写下的这一行字,朝外好像已经无法递消息至圣上了。
坐在椅子上的人狐狸眸子一抹暗光滑过,宫内已经无法递消息了,这便放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信号,那便是有人已经将手伸向了圣上,这已经离架空皇权不远了。
在往后看去,信上还写着,原本已经定案的审判处决那的那名左仆射就在昨日被卫卓给保了下来,而另外两名文官确被斩首示众了。
不错……
林尽尘慢慢弯了弯唇,看来陆云霁已经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陆元修的话只能听一半,文官好好审,但武将的事情,却得偷偷放一只手。
否则,世人又怎能更加对那群狂妄自大的武将更生出不满之心呢?
一袭白袍的男子额前绑着一块白布,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不再疼痛难忍,但当时因危机而被迫下此奇招的困境却仍历历在目,终究是爬的不太高啊……
男子缓缓拿着信站起身回到屋中,来到烛台旁,将那封信缓缓放在火苗上,静静的望着那封信件慢慢被吞噬殆尽。
纵然陆云霁给自己送的信用的法子甚为隐秘,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要将二人有私交的证明销毁干净。
做完这一切,林尽尘缓缓看向直播间的面板,
“系统,帮我打开那本识人手册。”
直播间的面板瞬间弹出一本书册,可里面确是空白。
林尽尘蹙了蹙眉,“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里面无字?”
“宿主,这本识人手册虽看似是一本书册,可这并不是书,而是一本记录本。”
“记录本?”林尽尘诧异。
[主播主播,我来告诉你,这东西怎么用,就是你只要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这本书册就会显示出你的一些优缺点。]
[对的,每一个人的优点不同缺点也不同,如果你想用一个人,便可将他的名字写下来,看看他有什么人格特点。]
林尽尘想了想,随后抬手触碰到视线中的面板,当手指触碰到那本书册的时候,那原本虚化的书册突然真的凝实出现在林尽尘的手上,感受着胸腔处的跳动,他迅速来到书案旁边,翻开第一页,随后用笔写下一个名字——林尽尘
【林尽尘:
擅谋略,功心计,为人圆滑狠辣,未达目的不罢休,
缺点身弱多疑,贪财夺权,易惹事生非】
望着那本书册上对自己的描述,林尽尘暗自了然这个识人之册究竟是怎么用的了,有了它,自己便可了解一切他想了解之人,而掌握了这些人的缺点,他便可一一击破……
林尽尘缓缓抬起黑眸,望着庭外被封风卷起的落叶,那些落叶被风高高的抛起,随后又狠狠的落下。
杏花上枝头,春三月的风将人吹的暖洋洋的,燕京两旁的街道商铺来人络绎不绝,临着江畔的酒楼传来歌舞声鸣,二楼的歌坊之处,传来歌女调笑嗔骂的声音。
几名歪坐在案前的男子眼神微眯,端着酒杯,眼神牢牢盯着面前弹唱着歌曲,身着轻纱,露出纤细的手臂的歌女,其中一名男子实在忍不住,直接站起身摔了酒杯,猛地走向那名歌女的面前,一把拦入怀中,手开始不安分的四处游移。
“大人!”那歌女惊声呼道,急着欲推开对方,谁料那人大力的很,手臂硬的如铁一般,任由那歌女怎么挣扎,都难以逃脱。
“怎么,跟了我你还不满意?”抱着歌女的那男人脸颊发红,目光如凶兽一般望着那歌女,眸中尽是难解的**,男人将怀中的歌女每一寸清透白皙的肌肤收入眼底,喉咙发紧。
“不,大人……,卿衣卖艺不卖身。”那歌女不愧是唱曲儿的,即使生气说话仍是如金铃一般的好嗓子,嗔怒起来就如同撒娇一般。
“跟了我!我保你荣华富贵,我还可为你赎身!”
那男子已经有些猴急,手开始往更深处伸了过去。
“不,大人……”那名唤卿衣的歌女面露凄凄,粉嫩的红颊上挂着两行清泪,手上依然挣扎着,“大人,不要为难卿衣,大人……”
见着几番拉扯无果,那男子生气了,直接狠狠打了歌女一巴掌,而男子身后的人也气愤道,
“世子爷,这婆娘不识抬举,我们帮你按住她!”
“就是,这臭婆娘!给脸不要脸!”另外一名男子也走上前。
卫历听着身边人的话,随后阴笑一声,“是,这臭娘们真是清高,小爷包了她几次,几次都敢拒绝小爷,还真给她脸了?”
“你们给我按住她!”
在那被唤做卿衣的女子尖叫声之下,几名男子纷纷上前按住了女子的双手双脚,随后衣衫凌乱,卫历便扑向女子的身上。
房内传来女子凄惨的哭声以及男子们邪淫的笑声。
就在那卫历满头大汗,激动高昂之际,突然门口传来一阵砸门声,
“卿卿——”随着门被砸开,房外传来一道失声的男音。
那门外的男子身着蟒袍,快速跨入门中,随后望着屋内一片混乱,眸子一痛,怒目跑了过去,直接一脚踢了过去,那卫卓滚落下来,感受到胸口钻心的疼痛,瞬间激起满身怒意,看也不看直接上前一个拳头揍了上去,
“敢惹小爷我,看我不打死你!”
“来人给我按住他!”卫历扬声怒道,见着身下的人已经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仍不解气,继续狠狠的将拳头砸向他。
“不要——”身旁的卿衣扬声,双眸眦起
正当卫历将身下那人砸的满身都是血的时候,他才慢慢敛下浑身的戾气,这时逐渐安静下来的他才缓缓注意到身下满是血渍的人的衣领。
雕花双蟒。
等等,雕花双蟒?
坐在那满身血渍人身上的卫历突然浑身颤抖起来,脸色瞬间苍白,而就在此时,那名换做卿衣的歌女颤颤喊了一句,
“王爷……”
春分之日,暖风吹的江畔杨柳依依,而卫历被这窗外的暖风吹出一身冷汗。
……
明昭三十七年春,燕京出现一桩大案,洛河畔处的春水楼死了两条人命,一人是春水楼的头牌歌妓卿衣,而另一人身份竟然是此次游山归来的襄王。
襄王为当今圣上的胞弟,年少便不爱朝政只纵情于山水,在当今圣上登上皇位后的第二年这位襄王便游历山川,每逢年关才会回燕京与圣上团聚。
而襄王看似淡泊名利,只钟情山水,可众人不知他年幼之时也曾倾心一位大臣的女儿,只是那大臣后被政敌构陷,男的抄斩,女的充妓。
大臣的女儿最终沦落成为一朝歌姬,换了名字,成为春水楼的头牌,名唤卿衣。
身为圣上的胞弟,大梁的襄王,与一位歌妓有过多的牵扯,终究会给皇族蒙羞,故而襄王去见卿衣皆是掩人耳目,低调行事。
望着地上烧的焦黑的尸身,立在一旁的陆云霁听着属下的汇报,脸色沉凝。
原本这一次回京,襄王原本准备夜里再来看卿衣,谁知怎得突然府内一位下人传信,随后襄王便急匆匆的便往春水楼赶去,谁知襄王上了这三楼的房间,不久后,这房间便走水了,也不知房内发生了什么,襄王和卿衣竟然都没能跑出来,最后活生生的烧死在房中。
听完这些,陆云霁缓缓将目光探向四周,墙壁已经被火焰燃烛的漆黑,屋内所有东西也都被大火吞噬殆尽,一片废墟之间,房内所有的线索和物证全被销毁的干净。
呵,倒是全部烧了,一了百了。
陆云霁讽刺的勾了勾唇,随后沉声道,“春水楼所有的人集结到了么?”
一旁的林一拱手道,“大人,已经将所有人都集结到大厅了。”
陆云霁点了点头,随后便抬步往外走去,林一连忙跟上。
卫府的花厅内,卫历扬声怒骂道,“凭什么不让小爷出去!小爷就要出去!”
“世子爷,你就消停一会儿吧!外面正乱着呢,大理寺的那位正查着案子呢!”
“呵,李耀不是说已经帮我摆平了吗?既然没我的嫌疑,我为什么不能出去!”卫历抬声道,“莫不是李耀是个废物!”
“住嘴!”一道雄浑的男声呵斥道,花厅内的下人连忙行礼,身着墨色长袍的卫卓从外面走来,身后跟着一名身着儒衫的男子。
“你这个逆子,无法无天,还敢妄言李先生!”卫卓狠狠揪住卫历的耳朵,大骂道,“就你这性子,竟然还敢出去,难道你惹的祸事不够多么!当心我拔了你的皮。”
“爹——爹——,疼疼,疼死我了!”卫历疼的龇牙咧嘴,慌忙求饶,“爹我错了!”
听着自己儿子刚说出求饶的话语,卫卓便迅速松开了手,望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既是忧愁又是疼爱,“这几天不许出去,必须听李先生的话,知道没有!”
卫历揉了揉耳垂,随后抬眼望向那个从方才便一直未作声,面露微笑,拿着羽扇望着这边的男人,嘴里轻轻切了一声。
“还敢不听话!”头顶传来卫卓的怒吼,卫历随后才慢慢道了句,“知道了。”
“子阳,军营还有些事宜要处理,犬子的事情,就多劳烦你费心了。”卫卓客气的对着身后的男人道。
“无事,侯爷放心去便是。”身后拿着羽扇的人低眉温笑道。
望着已经走远的卫卓,男人这才微笑的望向卫历,“世子,前几日让你看的书可看好了?”
“还没……”卫历不耐烦,谁要看那几本书啊,为了防止被男子追问,于是迅速寻了个借口离开,期间回头望了过去,发现那人仍在原地,微笑的望着自己,一点脾气也没有。
真像个假人,卫历暗自嘀咕。
春水楼内,问了几番,皆都没能问出个名堂出来,陆云霁坐在一旁,阖着眼眸,思索着那几百号人人物的证词,看似皆为合理,却又太过合乎逻辑,
合乎逻辑到像是由人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陆云霁掀起眸子,淡淡的瞥向那正回答着林一问题的老鸨,手指轻点,听着不咸不淡的内容,寒光一现,看来,得多费些功夫才能撬些东西了。
“既然诸位不肯实话实说,那便先请诸位去大理寺坐坐吧。”
随着绯红官袍一动,陆云霁缓缓起身,话音一落,周围的官差瞬间控制住春水楼的人,
“带走!”陆云霁沉声。
刚一出门,迎面便撞上一人。
那人撑着把伞,露出一双疑惑的狐狸眸,见着对面人后,迅速又把伞遮住脸。
完了,大庭广众下逛窑子被铁面无私,执法巡纪的大理寺撞见了。
望着那人的举动,陆云霁气笑了,
“林大人之前不是寻死觅活伤着了么?”
“不清心寡欲,安心养伤,”
“怎么,跑到这里来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