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周南对一切都毫无所知,他完全想不到,吕山此次出现并非王国授意,而仅仅代表方缘鹤个人。
他更想不到的是,吕山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加速游戏进程,只为表现自己,讨屏幕后那人的欢心。
毕竟,在此类剧本中,诅咒之物的重要性不亚于林正英之于僵尸片,褒姒之于周幽王。献祭诅咒之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只有神经病才会来拉全队人殉葬的极端手段。
从一开始,吕山就没想过让任何人活着离开锁芯世界,这既是方缘鹤的授意,也是吕山对自己的保护。
像王国这种影响力深远的团队,高层叛变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目前方缘鹤还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自己,而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方缘鹤的关系。
加入怨鬼的阵营后,吕山的任务就只剩下帮助它完成复仇名单。
而那张七人名单上,被划掉名字的除了张扬、燕灵,还有‘白琦’。
去除因阵营转换而姓名消失的吕山,白纸上只余下三个名字。
周南,余诗曼,秋亦柏。
几乎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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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室的秋亦柏和直到上课铃响才姗姗来迟的余诗曼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几乎在一息之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忽而黑云翻转,随之而来的是飓风,呜咽的嘶吼,来势汹汹冲击着玻璃窗和墙壁。随之而来的是黑雨,黑色的雨滴如连线,坠落到土壤中,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教室里的骚动抑制不住,。惊呼,质疑,与趁机起哄捣乱的,在老师颇为严厉的训诫之下旋即恢复,然而还是有人时不时抬头侧望。
余诗曼也在看,和其他人的好奇相比,她眉宇紧皱,显得忧心忡忡。
秋亦柏也在看,但又像是一种思考。
二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骚乱是黑雨出现的十分钟后袭来的,暴雨轰隆下的教室,一位学生毫无征兆地从座椅上跌倒,摔在地板上,而他的座椅上,出现大滩血迹,混杂着雨水,染红了地板。
尖叫声突起,一扇年久失修的窗户承受不住巨大的吹力,猛然一声被从外推开,刺骨的寒风侵袭进来,让如今的转暖的季节骤升几分寒意。
离得最近的女孩目睹了全过程,她瞬间面色惨白,再忍不住躬身捂着嘴巴推门而出。
发生意外的不止一间教室,随机隔壁,甚至是更远的地方,尖叫声接二连三传出。
“有鬼啊”——”
"有人杀人了,快跑!"
"世界末日来了,上什么学走走走……"
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团又一团
最先跑的是胆大挑事的,见到点骚动便如同饿狼扑食,唯恐天下不乱的一群。再后来是跟风的,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跑就对了。
最后留在班里的是搞不清楚状况,但是被学校培养教化的乖孩子,出现意外等待通知,她们茫然看着周围不断减少的学生,只得求助讲台上的老师——
却发现,那个子矮小却威严十足的女人,不知何时僵硬站在讲台上。
她直直站立在讲台上,一只手高高举起,没有脱手而出的事半截粉笔,另一只手垂在一边,大张的嘴巴似乎停止在准备暴起骂人的瞬间,牙齿清晰可见。
瞳孔却似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事,恐惧与尖叫凝结在脸上,眼珠似乎要从眼眶中脱落,同时,一滩粘稠的红色从她身上滴落,砸在地板上,渐起一滴血花。
一瞬间,教室内变得无比寂静,后知后觉的阴冷钻入众人的五脏六腑。
恐惧再也抑制不住,从心脏里蹦了出来。
“啊!!——————”
-
彼时的秋亦柏和余诗曼早已悄然脱离了人群,顺着来往的人流混入其中,余诗曼显然是困惑的,一路上都像在思考事情一般,气氛有些沉默。
忽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询问。
“我们这是要去哪?”
秋亦柏:“先去找周南和吕山会合,像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我的剧本消失了,你的呢?”
跟在他身后的余诗曼回了回心思,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这种情况,我听之前的朋友说过一次。剧情进度异常停止,天灾,**,层出不穷的骚乱,暴动,诡异,世界陷入漫长的混乱……”
“这可能是…”余诗曼虽然自己也想不通,却还是说了出来:“世界崩塌的前兆。”
“世界崩塌?”
锁芯世界的运行在于那把钥匙,因此,玩家通关世界后,该世界进入封印状态。相对的,完成任务的玩家会被奖励一把钥匙,不过这钥匙具体没什么用,只起到一个象征作用。
在玩家未完成任务前,钥匙会一直负责支撑世界运转,出现世界崩塌就意味着,有人找到了钥匙,却把钥匙毁掉了。
又或者说,找了个与钥匙密切链接的事物,然后把这个中间的链接点摧毁了,钥匙提供的能量闭塞,才会出现世界崩塌的状况。
秋亦柏倒是听的很明白。
“也就是说燕灵,周南或者吕山,有一个人在搞破坏?”
虽然合理怀疑了三个,然而秋亦柏自己心里清楚,紧追不放的人到底是谁。
王国吗?
只是简单地刺探了下消息,即使一无所获却还是被盯上了,甚至追到了锁芯世界……
不过,这也让他对王国的作风有了一定了解,狂妄,目中无人,还有……
实力强悍。
难缠。
周围涌动的人群不断聚集,从楼上跑到楼下,人群似乎漫无目的,又似乎每一秒就会有人倒下。
一楼的平台三四个身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黑色的雨滴如同一场盛大的狂奏曲,为这场乱剧伴乐。
余诗曼的脚步停下了,她不相信王国,也对逐月没什么好感。
“别去找他们了。”
秋亦柏也停下了,他转后看着身后的余诗曼,几滴水珠挂在她头发,背景是阴沉的黑云,而她目光坚毅,似乎下定决心。
“我们被卷进公会的恩怨了,他们明显有仇,能想出来这种狠招的人,是完全不打算让我们活下去,找他们也没什么用,他们那种人不会帮我们的。”
“现在世界崩塌,存活的唯一办法……”
“是什么?”
秋亦柏询问,余诗曼却不再说,而是面色沉重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再后面的,那人没跟我说,但肯定是有能够存活的办法的,不然她也出不来。”
余诗曼说的很笃定,她几乎毫无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了。
一方面是她相信秋亦柏,另一方面是,她从未遇见过此类情况,不免有些心慌。剧情进展太快,人员骤减,有用的线索却没多少,如今甚至因为有两位是死敌公会的成员,直接放大招拉所有人陪葬。
没见过这种事,太荒谬了。
秋亦柏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口。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想说了。”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
为什么对自己那么信任?为什么和自己说那么多?利用自己当消耗品,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不是能更好的存活吗?
如果是为了活下去,真心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秋亦柏这个问题倒是给余诗曼问住了,
她大脑像重连一样,理解了这句话后笑了。
“因为我们是进入同一个锁芯世界的战友,是生死伙伴,合作共赢,也是值得信任的。”
“只要是进入同一个世界的玩家,都值得你去信任吗?”
“这是自然,有些任务需要互帮互助,一个人是不可能支撑下来的,而且,抛除一部分神经病公会培养的人,大部分玩家都是很友善的。”
她越说越气:“就是因为这个破公会,搞一些莫名其妙的竞争,开始掠夺资源,如今锁芯世界的风气才会那么差,带动了一批理直气壮恶意竞争的人。”
“所以同伴之间彼此信任是一件很基础的事情吧,如果每个人都有这个觉悟,那任务会轻松很多。”
秋亦柏不可置否认同这句话,信任会让很多事变得很简单。
然而,真的是因为公会才出现的竞争吗?
他下意识去想,又自己打断了这个思路,当务之急是厘清思路,活着完成剧本演绎。
“秋亦柏。”余诗曼站在走廊旁边,一只手伸出去接那些雨水,又把手递过来。
“你看。”
在她手上,那些水被分散,然而裸露出了细碎的杂质,像被切断的碎片,污浊而昏暗。
“这不是一般的雨,气味难闻,水里面还有东西,而且这东西滴在身上特别难受。”
她甩了甩手,把那水扔了出去。
再看,她的掌心中央出现了点点红斑,清晰的印子。
“这场雨不会停了,直到结束……”
楼下,尸体已从原先的几个变成了十几个,哭喊,喧嚷,叫骂,还有那群跑到大门口而被铁栏困住的学生。
那一瞬间,好像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余诗曼没说话,事实上,她的内心很迷茫,她只是万千挣扎在锁芯世界中的一个普通人,见过的场景不多,每次都挣扎着死亡线上一遍又一遍把自己打捞上来,但是如今,面对几乎是空白的剧情完整度,她第一次有些绝望。
说有办法是骗自己的,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她能做的只有叫停二人的行为,以防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我们去找那个跳楼女生的档案吧,如果没有,就去她的死亡地点看。”
她听到秋亦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