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缸子绿茶安抚指南 第2章 第二章 不速之客

……

“谈昼！”

轻盈的呼唤仿佛从天边传来，一下下敲打着谈昼的神经。

身侧一沉，蒋谕趴在病床前，呼哧呼哧地喘。

他一下课就回了医院，又从医院门口马不停蹄跑到病房里。谈昼听到蒋谕的声音，睫毛颤动，终于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一张担忧的脸。

脸蛋红扑扑的，眼里还有水光，眉毛紧紧蹙起。

谈昼抬手揉开他的眉头，呆了半晌，想起刚刚是谁在叫他的名字，脸上泛起笑意：“叫我什么？”

蒋谕嘴巴一抿，不说话。

谈昼就这么笑着看着他，蒋谕开始用脚在地上画圈。

“……哥哥。”

蒋谕红了脸，像做错事，缩着下巴看他。

“没大没小。”

蒋谕不服气地看他一眼，谈昼算什么大，只比他大八岁而已。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医院：“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陆青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拿着一个巨大的饭盒走进来。

“醒了？”

“嗯。”

谈昼把想往床上爬的蒋谕提上来，自己向一侧挪了挪，两个人便并排坐在病床上。

陆青：“……”

谈昼看着他打开饭盒，里面不是冷藏的营养液，而是热腾腾的饭菜。

“陆哥，谢谢你，有营养液就够了。”

陆青笑了笑：“这是从食堂买的，我也不会做饭。就这两天，已经晕了三个人，我得把你们照顾好。”

谈昼和蒋谕一人一口地吃，陆青也没避讳蒋谕，说道：“基地给你放了一周假，你先好好休息吧，通宵六天，还一整天没吃饭，铁打的身体也不能这么用。”

蒋谕抿着嘴，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我快吓死了。”

谈昼一愣，愣的时间有点长，长到蒋谕无意识地搓裤边。

他勾起一个仓促的笑容：“这就吓死了。”

蒋谕眼睛里还有泪花，谈昼几乎没有说过这样的重话，他委屈撇嘴：“我很担心你。”

陆青笑着帮腔：“小谕也是关心你，他毕竟刚上中学，没哭没闹，已经很有大人样子了。”

蒋谕紧跟着点点头，谈昼无奈叹气，还是忍不住摸摸他的脸蛋，脸颊肉还是小孩一样软。蒋谕才十二岁，哪里都稚嫩。

蒋谕很享受地眯起眼，放下筷子，把饭菜都推到谈昼面前：“都给你吃。”

谈昼推回去：“吃不下。”

蒋谕又巴巴地推回来，谈昼筷子敲了敲碗，动作慢悠悠的，清脆的三声。蒋谕不敢再推，立刻把碗拉回去，埋头吃饭。

陆青：“……”

谈昼一边吃饭一边说：“陆哥，帮我借一个明天下午的疏导室吧。”

陆青劝道：“这时候就别想着工作了，我找人和你调班。”

谈昼摇摇头：“有一个哨兵非找我做疏导，已经推好几次了。”

陆青沉吟片刻，确实有这样的事：“是卫常？他已经被五个向导投诉过七次了，我建议你不要接他的疏导申请。”

蒋谕竖起耳朵。

谈昼把肉咽下去：“这次他带了特批的申请表，推不掉了。”

基地向导数量只有哨兵的三分之一，几乎每个在役向导都要负责三个左右的哨兵，定期帮助他们疏导精神海，以免精神崩溃。

如果问基地的向导在工作中最不想看见谁，十个人里有九个都会填卫常。

卫常浑身是刺，出外勤扎队友，做疏导扎向导。做一次疏导要把对方从头嫌弃到脚，自尊心高的做到一半直接哭着跑了，脾气不好的直接抄起家伙打得头破血流。

谈昼进入外勤部之后本来已经不负责疏导了，卫常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硬是找上了谈昼这个难得一见的攻击型向导，死缠烂打要谈昼给他做疏导。

上级对卫常这种一个能当十个用的S级哨兵十分溺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准了他的申请。

谈昼以任务忙为由推了四五次，这次终于被卫常拿捏住，不得不答应下来。

蒋谕眼珠子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记住了这个让谈昼不高兴的名字。

既然如此，陆青也不好多说什么，没再劝谈昼休息。

蒋谕已经吃完饭乖乖收拾好饭盒，他忍不住问道：“如果我以后变成哨兵，哥哥也可以帮我做疏导吗？”

陆青捂住嘴轻咳一声，谈昼之前做疏导的时候走廊经常能听见哨兵的惨叫，事后那些哨兵都绕着谈昼走，只有卫常这种神经病和刚入伍的新人才会想找谈昼，蒋谕八成没听说过自己哥哥的英勇事迹。

谈昼看他一眼，说：“可以。”

蒋谕得寸进尺：“可以只帮我做吗？”

谈昼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首先蒋谕不一定觉醒，其次要是他们都遇到了匹配度高又喜欢的人，那当然不会再给他做疏导。不过蒋谕现在还小，也没必要懂这些。

于是谈昼说：“可以。”

蒋谕刚想继续问，病房门就被一脚踢开，撞在墙上发出砰一声响。

“谈昼，攻击型向导，S级。”

一道男声忽然从门外响起，语气中的挑衅和傲慢一点也不掩饰，有点让人未见其人先怒其声的意思。

三人齐齐地望向门口，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作战服，一只手插兜，眼窝深鼻梁高，模样英俊，可惜神情太过倨傲。灰色的眼睛轻佻地扫过室内三个人，最终定在谈昼脸上。

陆青和蒋谕被他像饭桌上的餐巾纸一样忽略了，他大步走过去，带起一阵战场上独有的腥臭的风。

他身上的味道很快弥漫在空气中，谈昼肌肉紧绷，蒋谕从床上下来，想要挡住不速之客的脚步，却被谈昼按在原地。

卫常抬手就去抓谈昼病号服的领子，试图将他从床上直接提下来，陆青没想到他放肆到这种地步，连病号也不放过。

陆青赶紧站起来要阻止，可三个他也不够卫常打一拳的，蒋谕更是瘦瘦小小，卫常连看也没看一眼。

那只布满青筋的手马上提住谈昼的衣领，谈昼拧着眉头横臂一挡，翻手抓住卫常的手腕，一抓一别把卫常推得后退半步。

卫常对自己的体能十分自信，同为S级的哨兵都不一定推得动他，何况谈昼一个小小S级向导。他在战场上被不断刺激的神经更加活跃，轻蔑里的好奇和愤怒此刻正在缓缓占据上风。

谈昼唯恐这脑子里有病的家伙误伤蒋谕和陆青，推开他后自己站起来理了理衣领。

“卫先生，你好。”

卫常挑眉，饶有兴趣地看他两眼，谈昼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卫常偏偏要对着干，接近两米的身高让他的视线轻松越过谈昼的头顶，看向炸毛戒备满脸敌意的蒋谕。

“这小孩你生的？长得和你一点也不像。”

“不是，我生不了。”

谈昼睡了两天，乍一站起来头重脚轻，但不妨碍他表情平静到了极致，哪怕穿着病号服也十分唬人。

卫常盯着他的脸欣赏一会儿，道：“我来找你做疏导。”

谈昼拒绝道：“我们约定的时间在明天下午。”

卫常全然不在意：“我今天有空，你现在不就没事吗？”

谈昼头一次听人管住院叫“没事”的，疑惑地看了他几眼。

陆青上前一步，横插进两人中间：“谈昼目前还在住院，今天的疏导效果未必好，卫先生刚从荒野回来，不如先休息一晚，你们两个都恢复些精神再疏导。”

卫常抬起下巴，挑衅地俯视对方：“不用，就今天。”

他目光灼灼，眼里燃起熊熊战意：“我看了你的病例，通宵几天就需要住院的话，那你不配给我做疏导，之前找你，算我眼瞎。”

谈昼：“……”

蒋谕被护在身后，忍不住攥紧拳头上前一步，腮帮子被咬得鼓起来，绿眼睛恨不得把对方的脑袋盯出个洞，像个被惹急了的炸毛猫。

病房里一片静寂，谈昼刚刚还有点不爽，现在只剩下无奈。

听见动静跑过来的护士试图把卫常请出去，卫常余光瞥她一眼，纹丝不动。

谈昼头疼地揉眉心，轻拍护士的肩，示意她不要管：“请吧，卫先生。”

谈昼让陆青送蒋谕回家，临时借了一间疏导室。卫常唇角一勾，趾高气扬地跟在后面。

“哎，你精神体呢？”卫常问，“不是要放出来安抚我吗？”

“……”

疏导中的确有这项规定，但谈昼丝毫不觉得卫常需要安抚，而且他的精神体并不是什么能安抚人的种类。

“问你话呢，说话啊。”

“……”

谈昼脚步不停，身侧却闪出一道健硕的影子，半空中跳下来一只大猫，卫常以为谈昼要对他忽略到底，反而吓了一跳。

“豹子？”卫常高兴地从地上把猎豹抓进怀里，摸它油光水滑的毛，猎豹猝不及防腾空，和卫常大眼瞪小眼，愣了一秒，吭哧咬上卫常的虎口。

他也不觉得疼，反而笑嘻嘻地去摸猎豹的尖牙。

谈昼面色淡淡，熟悉他的人才会发现他有些尴尬。

卫常抱着他的猎豹不撒手，钳住它的四肢。

为了防止自己再咬一口，猎豹隐忍地舔舔鼻子。

谈昼眉间钝痛。

卫常的体温很高，心跳很快，烤得谈昼的精神体燥热想跑，在他手里扭动一番没扭出去，放弃了。

谈昼让卫常躺在躺椅上，卫常却坚持挺直脊背看着他，他坐在上面抱着和狗一边大的豹子，拨弄它圆圆的小耳朵。

一般的向导被这么轻佻地逗来逗去，早就要去找陆青告状了，谈昼却没什么反应。

“我很喜欢你的精神体，要不要和我精神链接？”卫常抚摸猎豹的后背，他的手和猎豹的头一样大，将猎豹衬得弱小可怜。

谈昼没搭理他。

卫常自顾自地说：“我去匹配中心查了匹配度，我们两个在75%以上，可以申请链接。”

谈昼以前还会畅享一下未来会和谁精神结合，现在蒋谕父母双亡，他只想好好地把蒋谕养大成人。

“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谈昼上前一步，钳住卫常的肩膀，不容抗拒的力道压着他倒下去，浩瀚的精神力涌入他的精神海，像用锤子轻轻地把蛋壳敲开一道缝。

卫常还没有感觉到痛，眼前就因为剧烈的痛苦黑下去，等到难以承受的痛觉传入大脑，他已经砰一声砸在躺椅上，不省人事。

谈昼眼前一晃，已经进入了卫常的精神海，他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根警棍，黑皮手套严丝合缝包裹着手指，身上穿着狱警制服，长靴紧紧贴合小腿，制服裤脚被收束在内，腰带勒出明显的曲线。

他握紧警棍，总算知道为什么卫常被向导变着花样地投诉，脸上这才浮现出一分羞赧和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