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蔚没有太多爱好,不擅和人交往,放学坐家门口钓鱼,钓到什么都献给程循,程循待在家里温柔地等着她的猎物。
一条很大的烤熟鱿鱼,满盖小狗饭碗,软滑的触手伸出碗沿,挨到她的手背,沾着黏乎乎的番茄酱。
死了还在骚扰余蔚。
沉默的鱿鱼像不说话的程循,光是呼吸就仿佛挑衅让她火大!
她把鱿鱼的须须甩回饭碗,怒气冲冲地打开门,程循顿时双腿发软,后退了半步,不知道她又要怎么折腾自己。
余蔚把鱿鱼饭碗端到他面前,抬了抬下巴,两人都聪明,他知道自己要遭受更惨无人道的惩罚了。
他试着讲理:“余蔚同学……不要浪费食物,很多人都吃不上饭呢,糟蹋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哼。”余蔚盯住忐忑的男人,咬下了鱿鱼的头,虎牙将皮层咬穿到底,嘴角沾到一层番茄酱。
程循拖着麻木的腿脚爬过去,抽出手帕给她擦嘴角。
他跪着和余蔚一样高,方便照顾小辈,然而她最讨厌男人的装模作样,一把打开他的手手,“你起来!”
程循不确定地道:“没有吃完也可以起来吗?”
“不起来就说话!”
他的胸肌被打了一巴掌,身体微晃,衬衫被汗水打透,紧紧贴住硬块肌肉,身下淌出一抹殷红色,初来的血液过分滑腻,让标本脱了手。
程循从容不迫地捡回标本,继续塞进血肉模糊,面上没太大波动,答道:“我没有证据佐证,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吧?”
余蔚道:“你的信用度出门连充电宝也刷不上吧?”
程循苦笑,良久沉默。
余蔚突然发难冲进他怀里,探手抢走了皮肤标本,程循像搁岸的窒息的鱼那样,胳膊撑地动了一下,然后不再动了,无助地看着少年。
“别……”
她身形矫捷跳开,再抄起威胁过男人的水果刀,指着他斥令道:“不要跟来!”
余蔚跑进狭小的厨房环顾,献给程循的猎物,他都好好保管着,放在了……在水箱。
她在水箱里摸到肥硕的海鱼,腥潮的鱼鳞拍打灰色卫衣,鱼眼瞪圆,鱼嘴张开张大,她把搀血的皮肤标本塞了进去。
余蔚跑过挑高的宽敞客厅,跑向门外的一片海滩,程循心脏狂跳,仿佛她怀里挣扎的活鱼,声色激动地呵斥:“你要做什么?不行,不行的……那是我身体的一块肉。”
扑通。
扑通。
少年人固执己见,听不得他的劝告,把活鱼放回海里,拨水驱赶它游得更远,海水漾漾荡开,波光潋滟,小鱼游回自己的过去。
程循以为自己很难迈过这一关,大概会想哭吧,或者抓着某个人不断倾诉,然而反应比想象中更冷漠,被扔了一块肉,无动于衷,他换了手帕擦拭身体的流血。
“别擦了,起来跟我决斗。”
“不要。”他把宽厚的背脊对着余蔚,擦完了身体擦地板。
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
他的血像一条红色的蛆,长出了细细密密的足,没有思考能力,仅会顺势爬行。
“我要去洗地毯了。”程循不想管别的事情,仅知道要补眼前的漏子,长腿收拢,迅速地爬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啊?”余蔚一腔火气被点炸了,抓住寻找清洗工具的男人,“我叫你解释你光哭,叫你决斗你要做家务,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没有。”程循卑躬屈膝。
余蔚圈住他的脖子,往下按压,对着下巴暴躁大吼:“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被割下来?藏在床底暗屉是为什么?”
“是我肋下的一部分肉,离开教会就切掉了,不知道为什么留着,大概是人没有办法摈弃过去。”
他带着些讨好地看着余蔚,恳求不要再问了,他现在风光就够了,不要追溯过去长什么样子了。
“为什么……”
“小宝,再不吃饭就冷了。”程循打断问话,“吃冷饭会肚子疼,你也不想肚子疼吧?”
余蔚骂骂咧咧地扒饭。
程循低头整理过紧的腿环,将衬衫下摆逐个扣好,然后穿裤子,赤足踏进家居拖鞋。
他卡住余蔚的胳肢窝,把气鼓鼓的胖小狗搬回卧室,抽走地毯离开了。
这是余蔚生日的前一天。
程循私权滥用,成人礼定在生日这天,这是个非常大的意味,代表毕业礼物沾了余蔚的光提前发放。
“伍德同学,学校发机甲了,快回来。”
“你不要退学了,退的不是时候啊。”
健全的同学们特意来医疗站嘲笑人棍,伍德蒙着被子呜呜地哭,棋差一招,都怪自己放肆,但凡当时再忍忍就能得到A级机甲了。
校董对这项决策大为不满,因为奔着取代Enigma指挥官的念头训练学生,程循此举是断了同学们的退路,只有单兵一条路选。
那指挥官能选谁呢?
他那个宝贝学生!
余蔚当然不知道校长的用心,不会被人取代,就不能有人害她,她还在对程循生气,每顿只吃两碗饭,羞辱他一事无成,连饭也做不好吃。
程循被骂了,不敢反驳,眼睛红红地洗她的内裤,泪水掉进冒着肥皂泡的小盆里。
“谁让你给我洗内裤了???”余蔚路过尖叫,“我就一条内裤,你洗了我穿什么?!”
程循闷闷答道:“我给你买了新内裤,放过这条好不好?”
“哈,你以为一条内裤就能贿赂我吗?我不穿了!”余蔚把作业本往地上一扔,“你的作业我也不写了!”
不写作业?
程循不能忍,“我布置得很难做吗?你不学好数学,怎么在磁场干扰人工智能失控时算降落点,你是要当指挥官的,单兵的命都托付在你手里!”
余蔚:“我一个外星人管帝国人死活干嘛?死就死了,反正后台会给我补,你们这种单兵的小命批发嘛。”
“余蔚!”
“程循!”余蔚正色喝道,“战场上就是两队的指挥官博弈,单兵除了对耗没有任何用处。”
程循卷起手臂的袖子,快步追赶跑路的少年,“你不是爱学习吗?怎么轮到数学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啊!”
“数学它不会就真不会啊!”余蔚绝望地道,“程老师要不然继续练字吧,我肯定好好配合。”
“练字是为了方便我阅读,我看得懂了就不用练了。”程循绝望地催促道,“你为什么不爱学数学?装装样子行不行?多学一点对你没坏处,将来你想保谁也不会后悔。”
“不是的,不是。”余蔚摇头反驳,“不要把我当成帝国人教育啊,我猜赫墨元帅的成绩也偏科,因为我们只学想学的。”
虽然她说的是真的,但程循气笑了,“你想学什么?”
余蔚:“我要入侵帝国的网络中枢。”
程循:“?”
余蔚抹了把脸回头,既然老底给程循兜完了,也不怕说出想法了,“你相不相信白杉没死?”
程循:“我不相信。”
“你很现实,她确实死掉了,那她的意识呢?”
“意识在人死后会消散。”
“你错了,又把我们当做帝国人,你知道不同的磁场是相克的吧?”
“嗯。”
“你们说源晶是一项磁场,维系帝国网络,我测试过了,我的磁场和源晶不相克。”
“你说得不对。”程循说道,“源晶在白杉之前就出现了。”
“源晶从哪里来?你见过原料吗?”
“我没有见过,是教会提供的。”
“星舰放大了指挥官的磁场,赫墨是不是毕业后就没有回过上城?”
“……”
余蔚挑眉摊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苍白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