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胞开始造人 第9章 第 9 章

夏妹子最近心情很不好，就连一向活泼地摆来摆去的磷酸基团，都蔫蔫地团成了一团。

自第一个LUCA诞生后，“细胞小屋”还陆陆续续地分裂过几次。

一开始夏初时还是很高兴的，她喜欢隔着细胞膜观察这些新生的单细胞原核生命，看着它们或是干饭，或是悠闲地飘着，然后慢慢长大，又继续分裂。

新生的小细胞很可爱，圆鼓鼓的身子，像一个泡大了的半透明水宝宝，滑溜溜地在水里滚来滚去。

但很快，夏初时就笑不出来了。新生的LUCA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眨眼间数量就多到数不过来。

现在“细胞小屋”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圆滚滚的LUCA。

夏妹子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她现在连想看一眼热液喷口的烟柱，都得穿过好几层LUCA的“身子”。

更让她糟心的是，这些“不孝子孙”个个都是讨债鬼，成天只知道吃，一个个像饿死鬼投胎似得，周围一切能进嘴的，甭管是有机物还是无机物，全部清扫一空。

“应该搞计划生育……我为什么没有搞……”看着外面那群魔乱舞的讨债“子孙”，夏妹子两眼发直，连磷酸基团都软趴趴地耷拉着，没了精神。

细胞小屋内“存粮”告急，夏初时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仅剩的半块核糖，犹豫半天都没舍得舔一下。

阿奇从细胞另一端飘过来，磷酸基团勾过来，安抚地轻轻贴了贴夏初时。

夏初时立刻委屈地把碱基往他身上蹭：“阿奇，你看它们！把周围吃的都抢光了，我肚子好饿……”

也不知道她一个核苷酸为什么会觉得肚子饿，明明连肚子都没有。

阿奇听完夏妹子的抱怨没有说话，但身后的磷酸基团快速地甩了甩，电子流转的光一闪而过。

他也用碱基轻轻回蹭了蹭夏初时，然后朝着细胞膜边缘飘去，隔着薄薄的细胞膜，静静盯着外面挤来挤去的LUCA。

不远处，正有一群LUCA围着一颗核糖“打架”。

几个圆滚滚的小细胞挤在一起，都没手没脚的，这架打得十分意识流。体型稍大的借着体型优势把其他细胞挤开，但一下子用力过猛，把核糖也撞飞了。

那颗糖从他们中间滑了出来，像颗小珠子似的，正好飘到了夏初时他们的细胞膜旁边。

阿奇立刻控制膜上的转运蛋白，打开一个大大的入口，飞快地把核糖吸了进来。

转运蛋白刚把糖送进来，外面那些丢了糖的LUCA就涌了过来，一个个贴着细胞膜，眼巴巴地往细胞里瞅，膜上的信号蛋白蔫蔫地耷拉着，像没精神的小耳朵。

阿奇头也没回，直接把核糖递到夏初时面前。夏妹子瞥了一眼外面那些被抢了糖的LUCA，良心只升起一秒，低头立即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甜意不知道从哪蔓延而出，让她忍不住翘起磷酸基团晃了晃。

日子就这么紧巴巴地过着，起初夏初时总担心，LUCA再这么繁殖下去，会不会把海底都挤满。

“不会，自然会调控。”阿奇这么回答她。

夏初时没有听懂，不过她也就是兴起了随意一问，阿奇既然说不会，她就全然不担心了，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

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然调控，对于被调控的个体来说，是多么的残酷。

最先到来的，是环境失衡。

LUCA主要通过化学自养代谢获取能量，它们的“主食”其实是氢气和二氧化碳。区域内高密度的LUCA，导致该区域的氢气浓度快速下降。

在他们生活的海底热液喷口区域，氢气的来源有限，本身就不富裕。而氢气就相当于米饭大馒头，是微生物的能量来源，断了主粮的LUCA们日渐消瘦，纷纷进入生长停滞期。

最终LUCA的数量维持在了一个相对恒定的量级，不再增多。夏初时松了口气，饿着点就饿着点吧，可别再“生”了。

夏初时以为，这就是阿奇说的调控。

但这只是开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夏初时感觉周围开始弥漫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夏初时飘到细胞膜旁，观察着膜外。分子汤中，一只只小LUCA失了往日的活泼，细胞膜上像小耳朵的信号蛋白似乎有些发白，像被腐蚀了似得，整个细胞也有些皱皱巴巴的。

“pH降了。”阿奇淡淡地回答。

自有了核糖体工厂后，阿奇不再忙碌，总是安静地陪在夏初时旁边，对其他事情都漠不关心。

“pH?”夏初时一头雾水，她晃了晃碱基，空空的脑子里好像晃出了点什么，让她明白了是外部环境的酸碱度变化了。

“为什么会这样？”夏初时接着问，她整个身子趴到细胞膜上，担心地看着外面那些LUCA，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代谢紊乱了，氢气缺乏导致ATP合成锐减，细胞膜质子梯度无法维持，渗透偶联机制瘫痪……”阿奇依旧语气平淡地解释，似乎早已料到。

夏妹子眼睛转成蚊香圈，实在听不懂，太难为没脑子的核苷酸了，她打断阿奇：“那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你不会有危险。

夏初时没有注意到，早在LUCA还没有繁殖到这么多之前，阿奇就借助水流把“细胞小屋”的位置挪到了海底一处岩缝的边缘处，紧挨着一块橄榄石。

在高温高压的海底热液喷口环境中，橄榄石与水会发生水解反应，生成蛇纹石并释放氢气。

那块橄榄石很小，但是释放的氢气足够维持他们的消耗了。所以比起那些饿惨了的LUCA，夏妹子基本没有饿到，被照顾得很好。

这个位置也远离了LUCA聚集的中心区域，要“僻静”得多。

“哦，没有危险就好。”夏妹子听到阿奇的回答，瞬间放心。她不高兴地甩甩磷酸基团，抱怨道：“可这味道也太难闻了，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阿奇看了看不远处那团密集的LUCA，平静地回答：“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