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松散的RNA链突然断了好几截。
他主体的核苷酸部分也布满了“伤口”,碱基碎片飘在旁边,毫无声息。
“……阿奇?”夏初时的磷酸基团僵在半空中,她想碰触他,但又不敢,怕自己稍微用力,就会让阿奇的链彻底散架。
阿奇没有回应。
夏初时一下子慌了,这么长时间,这是阿奇第一次没有回应她。
阿奇总是在的,无论夏初时何时唤他,他都会回:“嗯,我在。”
有时夏初时会故意顽皮,一直阿奇阿奇的叫个没完,阿奇也会一次次回应她,没有一次让她的呼唤落空。
阿奇还很喜欢牵着夏初时,他的磷酸二酯键总是交缠住夏初时的磷酸基团,把她时刻带在身边。
有时夏初时也会不耐烦阿奇牵着她,她会偷偷松开磷酸二酯键,自己溜出去玩。阿奇总是任她去玩,自己则默默地在一旁关注着她,等她玩够了回来,就再次牵起她。
他从来没有主动松开过她。
夏初时尝试再次牵起磷酸二酯键,但那条键仿佛失了化学活性,完全无法连接。
RNA长时间暴露在紫外线之下,核糖骨架氧化,碱基受损,这些损伤几乎是不可逆的。
“……不要。”夏初时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失败。
“接上啊,笨蛋!”
阿奇的磷酸基团还缠在夏初时的身上,就算没有意识,他也下意识把夏初时牢牢护在自己身体里。夏初时蜷缩在他怀里,抱着断掉的磷酸二酯键,徒劳地试了一遍又一遍。
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紫外线强度也随之减弱。最终,太阳沉入大洋另一端,夜晚降临,周围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温度开始下降,比起深海中相对恒定的温度,浅海的海水昼夜温差极大。
那些来自深海的微生物,又有一批因无法适应温度的变化,慢慢失活。
夏初时还在机械地一遍遍尝试连接,直至磷酸基团僵硬得卷不住链,磷酸二酯键从她链间滑落。
她呆愣住,下意识唤着:“阿奇。”
周围一片寂静,连海浪声都被吞没。
“我得想办法……一定还有办法。”夏初时喃喃自语,她不再管断掉的RNA,只轻轻抱住阿奇的核苷酸主体。
两人的磷酸基团卷在一起,如同回到最初相遇时,只有他们两个核苷酸,在黑暗中相依。
“啪”一声轻响,令夏初时回过神,她看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那是一个嗜热古菌,可能是因为无法承受骤变的压强和温度,渗透压失衡导致细胞膜突然整个破裂开。
破碎的细胞膜中,遗传物质洒出,飘散在海水中。DNA看上去还是完好的,并未受到紫外线的影响,可惜仍然无法逃过破碎的命运。
嗯?夏初时的目光被那条DNA吸引,双螺旋交缠的结构,与他们的RNA单链结构完全不同,看起来……更结实。
夏初时想起来,阿奇经常会背着她偷偷修复RNA链,RNA单链的结构太脆弱,而且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单链……
夏初时猛地抬起碱基,盯着嗜热古菌的DNA。
磷酸基团中,电子的光一闪而过。夏初时转身冲到核糖体旁,抓起氨基酸,包括含羟基的丝氨酸、能结合脱氧核苷酸的天冬氨酸,还有能稳定结构的甘氨酸。
紧张让她的链抖得几乎握不住氨基酸,她深吸一口气,用氢键紧紧攥住氨基酸,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无法修复,那就重新造一条!
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DNA链中百万碱基对的结构都了然于胸。
“先处理甘氨酸。”
夏初时把甘氨酸一个个串起来,做成柔韧的“骨架”,每一个连接都小心翼翼,生怕拼错;
“然后是丝氨酸。”
她把丝氨酸嵌在骨架外侧,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层”,像给骨架裹了层软绒,既能挡住残留的辐射,又能让核酶保持活性;
“最后,天冬氨酸。”
她把天冬氨酸固定在骨架内侧,做成一个凹进去的“活性口袋”,大小刚好能装下一个脱氧核苷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升日落,夏初时一刻也没有停歇。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带着凹槽的逆转录酶核酶,从她手中升起。
夏初时抱着核酶,跌跌撞撞冲到阿奇身边。她收集起所有断裂飘散的游离核苷酸,贴在阿奇断裂的RNA链上,又拽过飘来的脱氧核苷酸。
她把带着胸腺嘧啶的脱氧核苷三磷酸,以及含鸟嘌呤的脱氧核苷三磷酸,一个个喂进核酶的“活性口袋”。
材料并不够,夏初时一咬牙,自己也冲了进去。
核酶瞬间被激活,活性中心的天冬氨酸紧紧抓住脱氧核苷酸,以阿奇和夏初时的RNA链为模板,“咔嗒、咔嗒”地催化脱氧核苷酸间形成磷酸二酯键。
一条与RNA链互补的DNA链慢慢延伸。
RNA上的尿嘧啶,精准对接DNA的胸腺嘧啶。腺嘌呤则与胸腺嘧啶配对,原本松散断裂的RNA片段,被新合成的DNA链牢牢“托”住,像给脆弱的芯子裹上了坚硬的壳。
当最后一个脱氧核苷酸连接完成,一条完整的DNA链裹住了她和阿奇的RNA核心。
这是一条由脱氧核糖、磷酸和四种碱基组成的双链分子。与RNA截然不同,DNA有更稳定的双螺旋结构,双链间的氢键像无数小锁,把夏初时和阿奇的碱基牢牢固定住。
一条全新的DNA链形成了。
他们像寒夜里交颈而眠的天鹅,碱基相扣,氢键相依,将彼此的链缠绕成永不松开的拥抱。交织的DNA链紧密地双螺旋缠绕在一起,就像把往后千万年的时光,都织进了这圈温柔的螺旋里。
磷酸二酯键再次牵起,夏初时感受着对面阿奇传来的电子波动,犹如听着稳定的心跳声。
一阵疲惫感涌上来,夏初时趴在阿奇的磷酸基团上,安心地蹭了蹭他的链,任凭意识陷入沉睡。
“细胞小屋”随波漂荡着,在海水中沉沉浮浮。细胞膜上的MAAs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尽职尽责地吸收着紫外线,保护细胞膜不受损。
远处飘来一群绿硫细菌,环绕在“细胞小屋”周围。
一批无法适应环境剧变的绿硫细菌死去了,而活下来的那些,迎来了新生。
从深海来到浅海,能够“吃”光的绿硫细菌如同进了米缸的老鼠,紫外线的照射反而给它们带来了大量的ATP能量。
不知道是哪只绿硫细菌演化出了捕光色素,将光能转化为化学能,形成原始光合系统,又进一步提高了光能的利用率。
新的绿硫细菌开始繁殖,一分二,二分四……
今天的极致浪漫情话小课堂:陪你一起做一颗细胞里的核苷酸,碱基相扣,氢键相依,永远与你双螺旋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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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