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燃进来以后只开着玄关和走廊的应急灯,独栋的别墅像个万圣节的南瓜灯,只从窗边透出一点昏暗的光。
池夏侧身站在窗边,墙壁挡住她修长的身影,她透过飘动的帘,看着僻静无声的四周,这里算不得好地段,地价也并非寸土寸金,魔渔学院一位十年起步的一级教师,节省一些确实可以买下。
但像张鹏这么膨胀,这么会享受的,这房恐怕并非正常劳动所得。
走回张鹏身边的时候,池夏开了客厅的全息投影,弄出点儿声,就像屋子的主人回家以后会有的动静。
说不出话的张鹏汗如雨下,一会儿看看桌上的贵重物品,一会儿又看看自己和门、窗的距离,最后眼睛定格在坐在桌边的池夏身上。
“一条消息卖多少?”
张鹏疯狂摇头,池夏伸手扶着张鹏的胳膊,“嘎吱”一声脆响,张鹏的胳膊以奇怪的角度耷拉下来,他大张着嘴喊,可惜没有声音,再如何激动痛苦的一张脸,也如一出荒诞的默剧。
池夏两根手指架住他的下颚,让他的头不再随便晃动,张鹏在抖,他不敢看池夏的眼睛,紧紧闭上,又怕突然发生什么,贸然大睁,闪烁的眸光里都是对未知的恐惧。
池夏看了一眼手环,随手抓起张鹏胡乱蹬在沙发上的一直臭袜子,塞进对方嘴里,“3、2、1。”
“呜呜呜!”
能发声了,可嘴里塞了东西,只能不停哇哇乱叫。
池夏:“再嚷嚷,你的另外一只手和两条腿,也别要了。”
原本还跟好胜公鸡一样的张鹏,瞬间像个蒸熟的粽子,软塌塌的挤在桌子和沙发之间的空隙里,不挣扎了。
池夏拿了他嘴里的袜子,张鹏一阵干呕侧翻,倒在地上大口喘息,池夏抬脚踩着他的脚踝,“起来。”
“咯吱!”随着池夏发力,张鹏赶紧挣扎,头在桌角上撞了几下,才总算是重新坐起。
池夏指着排在桌上那剩下的42张照片,“哪一个没有捉住?”
张鹏摇头,哭嚎,“我不知道,我真的——”
池夏抬手扶住他另外一条胳膊,“想清楚,再说。”
张鹏崩溃地用头撞桌子,将照片搅成一堆,有几张掉在了桌子下面,池夏看着他死到临头还这么令人生厌,一手捏着他的下颌骨,又将袜子塞进去。
张鹏吓得左右横撞,想要起身胳膊又使不上劲儿,池夏拉起他好着的那只手,将其他指头折叠,留下小指。
“呜呜呜!呜!”张鹏疯了一样的作揖。
池夏拿起酒瓶,“嘭!嘭!”连续快速的两声,随即就是张鹏痛苦的惨哼,池夏甩开手里的碎渣,丢开张鹏已经血肉模糊的手,“张老师,鉴于你跟我做过几天同事,我已经很客气了,你确定要继续挑战我的耐心?”
鼻涕和眼泪以及汗液,混在张老师这张原本就不讨喜的脸上,就像一场灾难,他疯了一样粗喘着摇头又磕头。
一个酒瓶,如何在碎裂前迅速串联起两根手指的悲惨结局,是张鹏想不明白,却让他失去那心存的一丝侥幸。
池夏提着他的领口,将人拉起来抵着沙发,又用沙发上的小绒毯子给他擦了擦脸,最后看着他,“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想糊弄我,你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拿掉袜子,张鹏已经像个孙子。
“我只是负责提供线索,具体查实和抓人都是他们的事情,这43张照片里的人,是他们查到的已经暴露的破晓杀手,我不知道他们如何查到的,他们跟我说有一个跑了,跑掉的是一个女的,之前就在魔渔学院做过教职工。”
池夏解了张鹏的绳子,在茶色的钢化玻璃上坐下,“自己找出来,是哪一个。”
张鹏得了自由,却不敢跑,他连忙去自己弄乱的那些照片里找人,捡起地上的仔细对比了三张,最后递给池夏一张,“是这个人。”
池夏拿过照片,“这些照片什么时候到你手里的?”
张鹏仔细回忆,“大概是一年前,也不是一次性到我手上的,他们是寄过来的,一次寄过来一两张,我起初也不明白给我干什么,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看到我们学校招了一个人,跟照片里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跟我对接的人,两天后,那个老师被送进精神病院,自缢了。”
“靳彬?”池夏在辛燃给的名单上看过这个人的信息,是标红的。
“对对对,就是他。”
池夏歪头看着张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张鹏小心翼翼看池夏一眼,“他们跟我说,那些杀手为非作歹死有余辜,我只是为民除害。”
池夏:“一条消息多少?”
张鹏缩了缩身子,“两百万。”
池夏冷笑,“大英雄为民除害的酬劳还挺高。你的组织叫什么?你什么时候如何加入的?”
张鹏眯了眯眼,“好像是叫乐曲,找上我是五年前的事情,那时我正筹钱买这套房,他们给我付了全款,留给我一个手环,让我听命行事。”
池夏:“与你接头的人在不在魔渔学院?”
张鹏用一双眼尾塌陷的可怜眼睛望着池夏,似乎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池夏垂眼笑,“你不会到现在还对我心存幻想?”
张鹏低下头,不再敢看池夏,“我能不能求你,求你别再伤害我的身体器官?”
池夏看着他低垂的脑袋,“是那个人教你的吧,如果被抓了,请求对方保留自己的重要组织和器官,他们到时可以利用科技手段复活你。”
张鹏立即抬头,看向池夏,嘴唇抖了抖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池夏盯着他浑浊的双眼,懒得再绕什么弯子,“我从进校门就在你的观察范围,因为你上头的人告诉你,盯紧每一个新招入魔渔学院的人,一旦表现出常人不能及的能力,立即上报组织。”
“你…你怎么会知道?”张鹏想哭了,他手里的底牌子在被眼前这个人,一张张冷静地翻开。
“魔渔学院的学生确实顽劣不堪,可远远不到逼死老师的地步,你们用了什么手段让代课的老师相继出事,致幻剂还是生化变异虫子?开出业界天价的高薪,从各种渠道招募老师,不要求学历、教育经验,抗凑耐打即可。”
池夏没有说完,张鹏的脸色已经史无前例的难看,因为池夏竟然都说对了,一年前他们组织就在布局,从内部打乱破晓组织,赶尽杀绝,让他们无事可做,然后又利用魔渔学院释放“善意”进行诱捕。
池夏看着张鹏这张脸上精彩的变化,“张老师,我知道破晓出了一个叛徒,就在魔渔学院,只要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就答应你那个要求。”
张鹏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我只知道对方职位不低,神出鬼没的,存在感好像又不太强,我之前也试着猜过,可是我收到了警告,就像有一双眼睛看着我,他们看穿了我的意图。”
职位不低,神出鬼没?
这人,怎么说的很像马主任?
池夏挑眉,“跟你对接的是谁?”
张鹏还是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追星。”
“追星?”
张鹏点头,“对对对,他每次跟我打通讯,都在车里,车里放着一个男歌手的歌,叫什么来着,还挺出名的,叫——”
“白禹。”
“对!就是他!”
通了,徐先生说魔渔学院有三枚眼线,一个是破晓叛徒,一个是与张鹏对接的神秘男子,白禹的假粉丝,另外一个是职位不低,神出鬼没,疑似马主任的人。
白禹的假粉,就是给白禹投虫的那个人,辛燃说过此人处处模仿白禹,可惜白禹是个左撇子,对方忽略了这个致命的要点被辛燃看穿,并且他还将自己的微单魔方落在了白禹的衣柜。
那是魔渔学院标配的微单。
这样,范围又缩小了,刻意去模仿一个公众人物,肯定会露出痕迹。
张鹏轻轻碰了一下池夏的裤脚,“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你能不能……”
池夏:“你给我泡的那杯咖啡,是不是加了东西?”
张鹏浑身一个激灵,缩起脑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让我下的,他说不用那玩意儿,凭我根本不能与破晓任何一个杀手周旋对峙。”
池夏冷冷看着他,“是什么?”
张鹏:“虫引致幻剂,我今晚约你就是想趁你不不注意,让你吃下催毒的药粉,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辛老师逮住了。”
池夏翻找他的衣服,从外衣内袋夹层里找出一包白色的药粉,她打开闻了闻,“虫粉?”
张鹏点头,“是。”
“之前魔渔学院暴露身份的杀手,就是被这种东西控制?”
“昂,是。”
池夏将药粉包好,塞进自己口袋,然后低头与张老师对视,“张老师,再见。”
池夏确实没再破坏张鹏的任何身体组织和器官,只是拧断了对方的脖颈儿,她最后的善良就是没有告诉对方,那人在骗他,他没有觉醒天赋,根本无法被任何科技复活。
辛燃大包小包卷着进来的时候,张鹏已经瘫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辛燃笑着,“给他来个火葬?”
池夏点头,“我去拿打火机。”
最后两人将张鹏的死,伪造成醉酒后抽烟,不小心烧着了沙发,然后就这样把自己给烧没了。
新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这种孤身一人无父无母的人,死了,若无人执意追查,就当他是自然死亡,因为新界不仅有杀手,还有很多比杀手更残酷的组织。
这样的人是没有背景资料可查的,某种程度来说,这样的人死了,警方会开香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