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熙泰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和疏离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傅隆生去找过你了?”
“消息传得真快。”你不置可否,突然想起什么又问:“泰少今天怎么没来开会?”
“没人通知我。”
果然,他们不光没有通知熙蒙,连熙泰也没有通知,就是想看你独木难支。
“呵,”你还没说话,他又极轻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是嘲弄还是别的:“看来我们洛小姐的坐馆位置要坐不稳了。”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那种事不关己的调子。
你想起晚宴上他与那位模特并肩而立的画面,心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试图忽略的涩意,语气却尽力维持着平稳:“泰少交际广阔,消息自然灵通。怎么,也有兴趣分一杯羹?”
电话那头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再开口时,他那慵懒的声线里似乎掺入了点的别的情绪:“兴趣?我对自找麻烦没兴趣。”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般提起:“不过,昨晚凑巧听人提起,海关那边最近对某些敏感品类的‘电子产品’查得尤其严,尤其是往东南亚方向的。”
你的心猛地一跳,握紧了手机。他这是在……提供信息?
“是么?”你不动声色:“看来泰少昨晚的交际,收获不小。”
他仿佛没听出你话里的那点细微刺探,语气重新变得漫不经心,甚至带上了他惯常那令人牙痒的轻慢:“收获谈不上,只是觉得,有些人明明没那个本事,却偏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硬撑,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直白:“洛屿清,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脏得多。不想被淹死,要么赶紧找条结实的大腿抱住,要么,就趁早脱身。”
他的话像冰锥,刺破了你努力维持的平静外壳。但你没有动怒,只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不劳泰少费心。”你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位置是我自己选的,路也是我自己要走的。水深水浅,淌过去才知道。至于大腿……”你微微停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锐利:“我洛屿清,更习惯靠自己站着。”
电话那头彻底安静下来。你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眯起眼,神色难辨的样子。
几秒后,他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而意味不明,随即,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留下一串忙音。
你放下手机,呼吸着雨前潮热的空气,胸口堵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熙泰这通电话,虽然满是嘲讽与打击,但最后那段关于海关的信息,却像黑暗中透过来的一丝光亮,微弱,却真实存在。
他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看不过眼随口一提,还是别有深意?那条警告短信,会是他吗?
你闭上眼,将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无论是熙蒙的方案,还是熙泰提供的模糊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海关是关键。
你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但你可以利用所有可能的信息。
就在逐渐有了些头绪之际,手机又响了,屏幕上显示着“妈妈”。你心头一暖,随即又是一紧。这个时候来电话,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用猜,肯定是阿威或者仔仔那两个放心不下的家伙,见你状态不对,偷偷去报了信。
你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妈。”
“阿清,”红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一如既往的满是关切:“在哪儿呢?没事的话,回来一趟,妈煲了你爱喝的汤。”
这时候母亲来电话,你自然知道这不仅仅是喝汤。你应了一声:“好,我马上回来。”
调转方向,你朝着母亲那处僻静的住所驶去,无论何时,无论你走了多远,那里永远是你最安稳的港湾。
推开家门,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红姐系着围裙,正从厨房端出热气腾腾的汤盅。她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催促你洗手坐好,但你看得出来,她眼神深处藏着的担忧。
“快来,趁热喝。”她招呼你坐下,给你盛了一碗。
你捧着温热的汤碗,感受着那份熟悉的暖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你小口喝着,没有说话,知道母亲会先开口。
果然,红姐在你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你喝了几口汤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直指核心:“傅隆生的事,我听说了。”
你放下汤勺,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想的?”红姐问,语气平和,仿佛只是在和你聊家常。
你沉吟片刻,将熙蒙和熙泰的建议,以及自己目前的困境和盘托出。
“……熙蒙觉得可以在海关环节做手脚,让货出不去,我们也能撇清责任。熙泰……他虽然说话难听,但也暗示了海关那边可能有关系可以利用。他们都觉得,关键在于怎么让这批货‘合理’地被扣下。”
红姐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神深邃,仿佛在透过眼前的汤盅,看向更远的地方。
你说完,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汤盅里微弱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
半晌,红姐才缓缓开口:“他们的想法,听起来很是取巧,都把希望寄托在‘海关’这把刀上。指望着借这把外来的刀,斩断眼前的乱麻。”
你点了点头,这正是你觉得可行却又隐隐不安的地方。
红姐看着你,目光慈和却锐利:“但是阿清,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这把刀借成了,货被扣下了,然后呢?”
你微微一怔。
“傅隆生是那种吃了亏会默默咽下去的人吗?”红姐的语气平缓,却像重锤敲在你心上:“他丢了货,折了面子,损失了钱,他会善罢甘休?他会查不到是谁在背后推动了海关的查验?到时候,就不是生意做不做得成的问题,而是真刀真枪、不死不休的报复了。”
你背脊泛起一丝凉意。这一点,你并非完全没有想到,只是被眼前的困局压迫着,下意识地选择了先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母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你。
“我们和义盛,不怕跟他傅隆生硬碰硬。”红姐的语气带着一丝久违的江湖悍气,那是深植于她骨子里的东西:“你爸爸在的时候,没怕过,现在,我们也不怕。但是,女儿,硬碰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最蠢的办法,是下下之策。你爸爸当年能站稳脚跟,不是光靠能打敢拼,更重要的是,他懂得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谈,什么时候……该借势。”
“借势?”你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眼神微亮。
红姐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对往昔峥嵘岁月的回忆,也带着对你的期许。
“阿清,妈没什么文化,但年轻时跟着你父亲,也听过些故事。记得战国时候吗?六国弱小,单独任何一个,都挡不住强秦。怎么办?”
你心中一动,似乎抓住了什么。
红姐继续说道:“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对抗秦国,这就叫‘合纵’。”她顿了顿,看着你若有所思的表情,声音放缓,带着引导的意味:“而秦国呢?它也不是坐以待毙,它采取‘连横’之策,分化瓦解六国的联盟,远交近攻,逐个击破。”
合纵连横!
这四个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你混沌的脑海!你之前所有的思维都被局限在“自己如何应对傅隆生”这个框架里,无论是接还是不接,无论是利用海关还是硬扛,都是以一己之力对抗内外压力。
而母亲的话,为你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是啊,父亲当年能在群狼环伺中打下这片江山,靠的绝不是循规蹈矩。你必须跳出他们画好的圈,找到第三条路。
你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豁然开朗的光芒,之前的迷茫和烦躁被一种兴奋和决断所取代。“妈,我明白了!我不应该只想着怎么挡住傅隆生这一刀,我应该想办法,让他这一刀砍不下来,或者,让他不敢砍,甚至砍向别人!”
红姐看着你瞬间明亮的眼神和振奋的神情,欣慰地笑了。
“去吧阿清,想想看,在新港这片海里,谁不想看着傅隆生倒霉?谁又和你有共同的利益?谁欠着你的人情?把这些力量攒起来,握成拳头,打出去,才有分量。我们要打,就要一击致命,就要打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你激动地站起身,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去吧,小心点。”红姐拍拍你的手背,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你不再犹豫,转身出门,步伐坚定而有力。坐进车里,你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合纵连横”的目标。
要合纵,那就必然需要联合其他帮派,时不时给傅隆生找些小麻烦,让他社团中冲突不断,其他社团早已苦他很久了,若能抛出利益与诱惑,或许联合他们是有胜算的。
这样一来,将傅隆生社团实力削弱,在对付和义盛上,他便会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再去找海关与警方合作,将他的货物查验,并且将他当场擒获,没十年二十年他出不来。
你如此盘算着,发动车子,前往了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拉拢对象的家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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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