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有安 第19章 第十八章 · 岁月静好

午后，阳光正好。

窗纱被风轻轻掀动，光在地面上缓缓移动。

沈韶光靠在林晏怀里，睡得很安静。

她的头微微侧着，发梢落在他的手臂上。

客厅传来轻微的声响，有人在摆碗筷，楼下的脚步声一阵一阵地传上来。

林晏低头，看着她安然的睡颜，

他低声唤：“韶光......”

她没动。

他又更轻一些：“阿荠。”

这一声像被风带着，落得极轻。

沈韶光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抬起头。

视线还未聚焦，就正对上林晏的目光。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时间像忽然被凝住。

林晏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那一夜，漫天大雪，他们一同看着窗外的白光，

她的笑亮如星，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深深吻住。

那记忆不再虚幻，而是带着温度，从内心深处缓缓苏醒。

沈韶光也沉浸在他的目光里，恍惚分不清此刻与那一夜的雪。

空气里有某种熟悉的温度在流动。

直到，敲门声轻轻响起。

“阿荠，小林，该吃饭了。”

沈母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点笑。

沈韶光赶忙坐起，把头转向一边，轻咳了两声，“哦好，知道了妈。”

林晏也默默收敛情绪。

她先一步站起，却见他神情微微不对，只听他说：“抱歉，腿有点麻。”

沈韶光这才反应过来，一定是他怕惊醒自己，一直没动。

“都怪我，都怪我。”她忙去扶他，“一听你讲故事就睡着。”

林晏笑着摇头，一边起身一边道：“看来是我讲得太枯燥，以后要换点有趣的。”

她抬眼看他：“不枯燥，我很喜欢听。”

“那你还睡着？”

他笑，抬手轻轻用指背敲了下她的额头。

那动作极轻，带着熟悉的意味。

沈韶光怔了怔，心跳乱了几下。

那是很久以前，他逗她时常有的小动作。

两人走出房间，客厅里已摆好饭菜。

沈父沈母、阿圆、沈央央都在座，桌上热气氤氲。

“姑姑、姑父，快来！”沈央央高兴地招手。

沈韶光佯装生气：“沈央央，你再乱叫，我就把你枕头底下的辣条都没收！”

小姑娘一脸委屈地望向奶奶。沈母笑着打圆场：“童言无忌，小林，你别放在心上。”

林晏微微一笑：“当然不会。”

他们落座。

林晏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随口问：“韶杰不在？”

沈父原本还带笑的脸色立刻收了几分。

“别提他，”语气里压着火气，“最好以后都别回来。”

林晏一怔，还未来得及开口，沈韶光低声解释：“前几天我哥说想给饭馆开分店，爸妈不同意，吵了一架，这几天都没回来。”

沈父重重放下筷子：“这饭馆才好不久，他就想开分店！还跟那帮狐朋狗友合伙，我看他是飘了，真当自己多大本事！”

桌上气氛一下僵住。

沈央央眼圈一红，低头不语。

沈母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声哄道：“乖央央，没事没事。”随即看向丈夫，“好了，少说两句吧，央央这两天才好点。”

沈父看着孙女委屈的小脸，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下来：“爷爷错了，不该发脾气。来，吃饭。”

他又转头看向林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小林，让你见笑了。”

林晏温声道：“没关系伯父，咱们吃饭吧。”

沈韶光低着头，轻轻叹息。林晏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她微微一愣，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温和，笑意极淡，却让人心安，似在说：别担心，我在。

饭后，天气很好。

阳光落在屋檐上，风里有秋意。

林晏提议：“去沈氏故居看看吧？亲眼看看那些‘故事’，也许能有新的灵感。”

沈韶光想了想，点头笑道：“好。”

他帮她提起设备箱和相机，与沈父沈母告辞后，一同出了门。

深秋的午后，永安老街热闹而温柔。

摊贩与游客混杂在人流里。

两人肩并肩走着，不时需要侧身避让。

忽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人群里跑出，直冲向沈韶光。她下意识侧身相让，却没注意那孩子的父亲正紧跟着追来。就在两人几乎要撞上的一刻，林晏伸手，一把将她拉向自己。沈韶光被稳稳护在他怀里，能听到他胸口的起伏。

那一瞬，与前世的画面重叠——

那夜，永安城的集市上，一辆载货小推车疾驰而来，他如同这般一样，将她抱入怀中。

那动作太熟悉了，连她抬眼的神情都一样。

林晏怔住，心底某个地方忽然被轻轻触动，记忆变得清晰。

人群的喧闹渐渐散开，街口的风吹过。

因为是周末，修缮暂停，沈氏故居此刻空无一人。

偌大的宅院，静得能听见风穿过木窗的声音。

沈韶光站在门前，心绪复杂。

那段跨越时空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时的云水苑、那时的他、和她。

林晏同样心生熟悉，目光缓缓掠过门楣与梁柱，

神情像在回想，又像在辨认。

脚步不疾不徐，似乎能凭直觉找到方向。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为她讲解建筑的构造与寓意，语气温柔而笃定。

沈韶光不时举起相机，调角度，按下快门。

光影在老屋的梁木上游走。

走到祠堂前，两人一同停下。

厚重的大门紧闭，门口贴着“非相关人员禁止入内”的标志。

他们只是站着，看着那道门。

门内，那两幅画像仍静静悬挂。

那是一段被所有人遗忘的故事，唯独他们还记得。

此刻，他们就站在门外，隔着千年的尘埃，凝望自己。

许久，沈韶光轻声说：“走吧。”

林晏点头，转身与她并肩，朝更深处走去。

黄昏的光缓缓落下，后院的树叶一片金黄。

沈韶光觉得此刻正好适合拍摄光线推移的延时镜头。

林晏替她架好摄像机，静静站在旁边，看她专注地调整角度。

待取景稳定，他们便在画面之外的石阶上坐下，静静等待。

夕阳一点点倾斜，照进院落。

沈韶光双手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那束光。

林晏看着她的侧脸，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夜幕渐起。

沈韶光和林晏收好设备，缓缓走出沈氏故居。

街灯亮起，他们沿着石板路往回走，脚步不快。

走到桂水巷口时，沈韶光忽然停住。

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低着头，似在踱步。

“哥？”

她唤了一声。

沈韶杰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他们，有些尴尬地挠挠头：“我就是顺路，正好路过。还有事，先走了。”

“这是你家，什么顺路。” 沈韶光上前一步，“你到底还要跟爸僵持到什么时候？”

“那不是我要闹呀，”沈韶杰有些急，“爸妈他们根本不支持我开分店。”

沈韶光叹了口气：“你一不懂做饭，二不懂经营，再说，那几个跟你合伙的人，我们根本不认识。”

“别提那几个人了，”沈韶杰摆摆手，“一听爸妈不同意，全跑了。”

“那不正好？别折腾了。”

沈韶杰抿着嘴，低头踢了下地上的石子。

林晏看在眼里，试探地问：“韶杰，你是不是已经定下店铺了？”

沈韶杰一愣，心想这未来妹夫也太厉害，这都被他猜到了，索性不再隐瞒：“哎，我已经跟房东签合同了。要是一个礼拜内不交完剩下的租金，就得三倍赔偿。”

“沈韶杰！”沈韶光几乎脱口而出，气得直瞪眼。

“我当初看那几个哥们儿都挺靠谱的，谁知道......”沈韶杰低下头，小声辩解，“我一冲动就签了。”

沈韶光还想再说，林晏伸手轻轻拦住她，语气温和：“别急。”

他转向沈韶杰：“合同上，写的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对吧？”

沈韶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窘，退了两步：“我真得走了，别跟爸妈说我回来过啊！阿荠，周一早上帮我送央央上学，别忘了！”

话音未落，人已小跑着消失在街角。

沈韶光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爸妈要是知道了......”

林晏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先别跟他们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看一看那份合同，也许能有办法。”

沈韶光抬眼看他，心里的慌乱慢慢平息下来，轻轻点头。

街口的灯影映在两人之间，光线柔和而静。

林晏牵着她，缓缓往巷子深处走去。

沈韶光回到家，在房间里打开电脑，导入下午拍下的素材。

她慢慢地剪辑、拼接，

画面一帧帧滑过，她终于感觉到，那些影像里有了她一直在寻找的气息，

一种属于“此刻”的生命感。

她将整理好的片段发给李主任和刘老师。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轻轻响起，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想起林晏这几天的陪伴，她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她拿起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今天，谢谢你。】

犹豫了片刻，又补上一句：

【明天，你还来吗？】

几乎没等多久，林晏的回复便亮起：

【我会准时到。】

沈韶光看着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她倒在床上，举着手机，小声嘀咕：“那我岂不是要定个闹钟......”

另一端，林晏也正看着手机。

屏幕的光映在他眉眼间，他轻轻一笑。

窗外的风渐渐止了，街巷的灯还亮着。

夜，静静往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