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有安 第13章 第十二章 · 不巧，我在等你

夜极静。

窗外似有雨，却未落。

林晏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掌心里有一丝温度。

他下意识地收紧手，那触感柔软而微凉。

她的气息就在近处，却仿佛隔着极远的时光。

他不敢呼吸，唯恐一动，便惊散了那点脆弱的温度。

“别走。”

他低声唤，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那是一种极深的悲伤，不是骤然的痛，

而是长久压在心底、终于被梦一点点揭开的苦。

她在他掌心里轻轻颤了一下，似要抽回手。

他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

“于我而言，”他喃喃着，“这是罔顾伦常，十恶不赦……可我仍不愿放手。”

她轻轻摇头，泪落在他掌心，那一点冰意沿皮肤漫开。

“如果有地狱，那就让我一个人去。”

光在她的脸上一点点退去，像被雾气吞没。空气开始湿润，仿佛有雨声自远处漫来。

画面慢慢褪色。

他再次伸出手，想去抚去她脸上的泪。

指尖刚触到那一点温度，光忽然变了。

昏黄的灯光下，雨打在窗上，溅起细碎的声。

他们相对而坐。

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克制：

“我不愿做任何人的回忆载体。”

那句话在雨声里被拉得很长。

他看见她的神情轻轻一滞，像被风吹散的火苗——怅然，却努力维持平静。

这一幕，如深埋的记忆被梦重新掀开。

他在梦中几乎痛得无法呼吸。

——

林晏猛然醒来。胸口剧烈起伏。

月光冷冷地落在天花板上。

房间很安静，只听得见钟表轻轻的走时声。

他盯着那片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低声说：

“......是因为那句话吗。”

他靠在床沿坐了许久，直到晨光一点点褪去夜色的凉意。

周末的早晨，风也懒了几分。

刘铮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眼，就见林晏已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几张图纸，铅笔在指尖轻轻转着。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纸袋，包子香从缝隙里溢出。

刘铮伸手拎过来，眼睛一亮：“嘿，还得是我好兄弟。”

他一边撕开袋子一边笑：“真香！梅干菜包子！”

林晏头也不抬，只淡淡地说：“你哪个周末不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刘铮笑着挠头，去洗漱。

出来时，他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瞥着林晏那副“专注”的模样。

图纸摊在桌上，笔记散在手边，可那神情——怎么看都像心不在焉。

“说真的，”刘铮咽下一口包子，开口道，“你就打算跟沈小妹这么一直僵着？”

林晏微微一愣，抬头看他。

刘铮摊了摊手，语气半玩笑半认真：“别装了，你手机壁纸我那天看见了。再说了，除了常文，估计没人看不出来。”

林晏低头看了眼手机，叹了口气，没作声。

刘铮又问：“你俩也没吵架吧？怎么突然就躲着不见了？”

林晏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可能是因为那天，我说，我不愿......”

“啊？你说你不愿意？”刘铮被噎了一下，咳了两声，瞪大眼看他。

林晏抬眼，像在寻找措辞，却终究没有解释。

刘铮看着他，叹气道：“人家姑娘哪不好了？你还不愿意？我说呢，这么乐观开朗的姑娘，咋就突然不理你了！”

林晏苦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啊，她这么好，我有什么不愿的呢。”

空气静了一会儿。

铅笔在桌面上无声滚动。

林晏忽然抬手，扶了下额角。

“其实那天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轻声道，“只是，那句话太重了。她一定以为我是在拒绝她。”

他顿了顿，嗓音更低：“我只是怕......怕她被卷进我的记忆里。”

刘铮看着他，神色也缓了几分。

“那你还不去解释？”

林晏垂下眼，望着桌上的图纸，手指在纸角轻敲。

“她说，想给彼此一点时间。”

他笑了一下，苦涩中带着自嘲，“半个月了......也差不多了吧。”

他本想再多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叹息。

那些天，每到黄昏，他都会无意间望向巷口；

每次手机震动，他都下意识去看是不是她。

可一次次的空白，却让他愈发确定，这段沉默，比任何拒绝都更让人心慌。

刘铮收了笑意，语气认真起来：“感情这事，拖不得。要想明白，就趁早说清楚。”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今天不行。郁青约她去逛街，估计没空理你。”

林晏抬眼看他，神色微动。

刘铮撇撇嘴：“她开我车去的。你别多想啊，兔子不吃窝边草，再说郁青早就有对象了。”

林晏轻轻一笑，目光落回图纸。

铅笔在指间转了一圈，落下时敲在纸上，发出极轻的一声。

窗外的光一点点移过桌面。

或许，是时候，好好和她谈谈了。

午后阳光清淡。

车窗外掠过一排银杏树，叶色开始泛黄。

这家商场刚开业不久，沈韶光因为忙着店里的事，也是第一次来。

她和郁青挽着手在人群中穿行，笑声轻轻散在空中。

“哎，都怪我们太忙了，”郁青笑着说，“早答应陪你逛街，拖到现在才来。”

沈韶光忙摆手：“不会啦。明明是我先弄湿了你的毯子，说好要赔你一条新的，自己买了又怕你不喜欢，正好可以一起挑。”

郁青爽朗地笑：“那条毯子又不值几个钱，你还真较真。”

她说着，目光却有片刻的停顿——那场暴雨、林晏匆匆离开的背影、还有那条被雨淋湿的毯子。

她语气放缓：“后来林工也说要赔我钱，我跟他说，已经约好和你一起买新的，不用他操心。”

说完，侧头看她一眼。

“怎么？还吵架啦？”

沈韶光怔了怔，语气有些迟疑：“没有啊，吵什么架......”

郁青笑着摇头：“我是过来人，你们俩最近这小气氛......”

她故意拖长尾音，笑眯眯地看着她。

沈韶光被她的语气逗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第一次听郁青聊起自己的感情生活，眼底流露出一点好奇。

郁青看出了那份好奇，笑着接道：“他是个大学老师，在云川，相亲认识的。”

沈韶光略感意外，在她眼中，郁青年纪不算大，且温婉大方，不解地问：“你条件这么好，还用相亲？”

郁青抿唇笑了笑，目光落在前方灯光交错的橱窗上。

那笑意很淡，眼神却藏着一点说不出的伤感。

“懒得去满世界找了。相亲，最省事。”

她顿了顿，轻轻补了一句，“人嘛，总要有个能一起吃饭的人。”

她指尖顺手抚了抚袖口，好像把什么情绪也一并抹平。

沈韶光没再多问。

她们走进一家家居店，店里光线从玻璃窗斜斜照进来，照亮一整排柔软的毛毯。

郁青拿起一条淡紫色的毯子，手感柔软，颜色雅致。

“这条不错吧？”

沈韶光微笑点头。

她的目光却落在一旁那条柔黄色的小猫毯上。颜色温柔，针脚细密，乍看普通，却莫名让人心里一软。

郁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挑了挑眉：“这条也好看。”

沈韶光怔了怔，低声说：“只是，好像太亮了。”

“亮点才好，看着就暖。”郁青说着，把那条柔黄的小猫毯取下来，放到她手里。

“喜欢就别犹豫。”

沈韶光垂眸，指尖摩挲着毯角那只绣的小猫。

她轻声说：“我怕我的喜欢，是错觉。” 顿了顿，又更轻：“或者，我喜欢的，只是记忆的影子。”

郁青抿了抿嘴，她不能完全懂沈韶光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声音温柔：“人嘛，总会有不确定的时候。不确定自己值不值得，不确定付出会不会被看见，不确定对方的心意......慢慢的也就都想明白了。只是，终归是要面对的。”

两人走到收银台前。郁青把那条柔黄的小猫毯拿去结账，递到她手里。

沈韶光一愣。

郁青扬了扬纸袋：“我那条你替我买了，这条算我的。别推啦。”

又笑着补了一句：“喜欢的东西，就不要犹豫。”

沈韶光微微一笑，那笑意温柔，却藏着一点酸。

商场外的风带着秋意的凉。

她们一边聊着琐事，一边往停车场走去。

沈韶光不时低头，看那袋子里露出的柔黄布角。

走到车旁，郁青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

沈韶光绕到另一边，放好袋子，正要上车。

郁青垂下眼，指尖在手机屏上轻轻一滑，屏幕亮起又暗下。

【现在送她回去。】

她按下发送，指尖停了一瞬，神情若无其事地抬头笑道：

“走吧。”

沈韶光没有注意，只笑着点头。

车灯亮起，光线在地面上缓缓移动。

傍晚的风很轻。

车停在桂水巷口，郁青笑着挥手：“回去慢点。”

沈韶光点头告别，关上车门。

车灯一闪，驶远。

她转身朝巷子走去。

天色微暗，街灯一点点亮起。

巷口的老榕树下，站着一个人。

他背倚着树干，安静地立在那儿，像等了很久。

远远地看见她，目光一动不动。

她脚步微顿，心跳有些乱。

不知是风太轻，还是夜太静，她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走近。

“好巧。”

她指尖不自觉攥紧袋子的提绳，袋口那抹柔黄的布角，被风挑起一线。

“不巧。”

林晏的声音很稳，像落在近处的光。

“我在等你。”

风掠过榕树，落下一片叶，轻轻擦过她的肩头。

她抬眼时，天色已微微暗下。

而心里的那一点光，慢慢亮了起来。

Halloween 发糖啦！[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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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二章 · 不巧，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