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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行 第21章 【二十】白玉微瑕

作者:西沉月亮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1-05 13:16:40 来源:文学城

岐山,玄音谷。但凡对江湖有一丁点儿了解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桓千蘅也没有想到,自己能那么轻易地就说出来了。他一边漫无目的地快步走着,一边脑中胡思乱想。一片刺蒺藜蔓生的土坡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扶着身旁一棵树,闭上眼睛,许久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胸腔里的东西跳得极快,桓千蘅早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紧张过了。但满脑子局促不安的情绪里,掺杂了一丝莫名其妙的舒畅,就像憋久了的一口气终于撒出去了似的。

凌雅之,他不会猜不到那一个“岐”字代表了什么。

凌雅之是桓千蘅见过最爱憎分明的人。也许是少年时的影响,他对于毫不相干的人也会带着天然的悲天悯人之情。他的善良甚至包含一丝天真,这种特质在桓千蘅的人生中异常稀有。

他记得下山之前,玄音十六刺客纵横江湖,不论是师父桓星瑾还是其他十五个师叔师伯,手上都沾满了各种各样人的血迹,因此江湖人才会以“鬼见愁”相称,恨其入骨。下山之后,桓千蘅遇到凌景宣,进入林王府,他也跟师父一样变成了身负无数血债的杀手。

杀人放火司空见惯,桓千蘅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怜悯之情,该杀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见不得光的漫漫长夜里走到现在。

可为什么一个无情之人,却偏偏碰上了一个悲天悯人的菩萨。

桓千蘅摸了摸额头,又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凌雅之的看法?他下山时只有十六岁,少年意气风发,却因身背“玄音谷刺客”五个字而隐姓埋名,混混沌沌地流浪了两年。直到十八岁时遇见凌景宣,凌景宣跟他说,刺客只是职业,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这句话若搁到现在,桓千蘅或许一笑了之。但在十八岁的年纪被人如此承认,他十分感动。

那时,凌景宣还是一个根本不受皇帝重视的郡王,所封的封地都是远在长安之外的偏僻之处。如果在朝堂之上有人说凌景宣会是未来的大燕太子,那一定会被认为是得了失心疯。

可于朝堂上放眼望去,循王老奸巨猾,忠王自私懦弱,恒王身有残疾,只有凌景宣心有丘壑,虽然年轻却是真正有本事和雄心的。他性格刚直,从不屈意奉承,皇帝交托的事,从不虚与委蛇。苦活累活冲到最前线的人是他,给他几个出身高贵的兄弟做陪衬而不抱怨的也是他。

在桓千蘅心中,唯有凌景宣,才是最适合成为大燕太子的人。

所以桓千蘅甘愿为其铺路,铲除他身边虎视眈眈的人,保他一路扶摇直上。最适合的人坐在最适合的位置上有什么错?桓千蘅他又有什么值得后悔的?纵使凌景宣心思日渐深沉,再也无人看得透他;纵使桓千蘅逐渐厌倦暗夜里的生活,想要余生自由潇洒。可他所杀之人他一个都不后悔。

十六岁的凌景宣在桓千蘅心里从未离开过,他就是最适合做太子的人,是最适合做大燕皇帝的人。

桓千蘅反复告诉自己,他不会后悔,亦不能后悔。

桓千蘅又沿着原路慢慢走了回去。火堆旁,阿丽嘉正窝在杂草堆里睡得安静,偶尔抬起手抓一抓脖子。仔细一算,阿丽嘉是他唯一一个手下留情而放过的人。当然,也不是因为可怜她。

只有在阿丽嘉一件事上,桓千蘅不理解凌景宣的做法。若说以杀她为代价,只为嫁祸循王,实在得不偿失。

四下里望了一圈儿,凌雅之不见了身影。桓千蘅在阿丽嘉身边坐下,往火堆里添了点树枝。看着窜起来的橙红色火焰,他脑袋一时放空,又或者已经乱到不知道要想什么好了。

撑了没一会儿,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天已蒙蒙亮,火堆熄灭,只剩几个火星子在草木灰里闪烁。

阿丽嘉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两只小鹿般的大眼眨巴了几下,说道:“千蘅哥,你醒啦?”

“嗯。”桓千蘅揉了揉眼,坐着睡了一宿腰背就像打结了似的,酸疼得要命。他活动了下全身的关节,不慎碰到左肩时,一阵刺痛把他的瞌睡完完全全赶走了。

阿丽嘉眉间有一缕忧色,她指着拴马匹的地方说道:“你看到雅之哥了吗?我一大早起来就没看见他,马还少了一匹,他去做什么了?”

桓千蘅一怔,果然只剩两匹马了。他走过去,把两匹马解了下来,将一根缰绳放到阿丽嘉手里,冷着脸道:“别管他,我们走。”

“啊?”阿丽嘉不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缰绳,又看了看桓千蘅的表情,试探道:“千蘅哥,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桓千蘅不答,牵着马就往山下走,一路上踢起土坷垃无数。阿丽嘉赶紧跟上他的脚步,说道:“我们一个人把雅之哥丢在山上很危险的。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床头吵架床尾和’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开就好了。”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丢人。”那句话的原话是形容夫妻的,简直离题八百里。桓千蘅停住脚步,敲了敲阿丽嘉的额头,“他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危险,好好顾着你自己吧。”

阿丽嘉无奈道:“千蘅哥.....”

“行了,等到了下个城才能吃饭,少说话省点力气吧。”桓千蘅已经全然忘了阿丽嘉是公主这回事,说出来的话也毫不恭敬。

一路上,阿丽嘉早就认清了桓千蘅这个人的性格,事不关己不开口,事不顺心不开口,不搭理人是常态,从头到脚一股子冷傲之气。见他心情不好,阿丽嘉也很识时务地闭了嘴,省点对着空气讲话的力气。

默默然走到了山脚下,搭耳听见一声马嘶,随即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坐在个大石头上。阿丽嘉眼中光芒一闪,喊道:“雅之哥,是你吗?”

凌雅之挽着裤脚,小腿上赫然几道凌乱的血痕,正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听到呼喊,他抬起头,欣喜的表情一闪而过,旋即又很快低下了头。

桓千蘅看见他后,脸色更黑了。本想直接走过去,眼神落在他受伤流血的腿上,眉心微微一动,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阿丽嘉小跑过来,惊讶道:“你怎么受伤了?”

凌雅之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条,在小腿的伤处缠了几圈,打了个结,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青绿色的草,说道:“我上山采了点药,没想到黑灯瞎火没看见长了一片刺蒺藜,把腿给剌了。”

阿丽嘉疑惑道:“你采药做什么?”

桓千蘅在一旁听着,刚觉得凌雅之脑子有坑的症状加深了,大半夜跑到山上学做神农。凌雅之把草药往他面前一伸,并不正眼看他,低声道:“你肩膀还疼不疼,这个草药捏碎了敷上可以止痛消肿。”

桓千蘅的嘴巴微微张开,望着他手里的一把绿草没反应过来。阿丽嘉又看向桓千蘅,语气更急:“怎么回事,千蘅哥,你也受伤了?”

“没事,昨天不小心撞树上了,没大碍。”桓千蘅撇过头去,他没直面凌雅之,也没有接过那辛辛苦苦摘来的药草。

凌雅之放下裤腿,朝他走来,不由分说将药草塞进他手里,说道:“这里荒郊野岭也没有药房。你凑活着涂一涂吧,不然骑马颠簸很难受。”

桓千蘅捏着药草,依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一潭静水好似忽然被投下去一块小石子似的,轻泛起了层层涟漪。

凌雅之也没多跟他说话,也没有提及昨夜的任何事情。骑上马,跟在两人的身后。平时三人行,他总是叽叽喳喳没有停嘴的那一个,而今日他出奇地安静,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桓千蘅一个人骑马慢跑在前,阿丽嘉逐渐退后与凌雅之并排,问道:“雅之哥,你是不是惹千蘅哥生气了?”

凌雅之目视着前方那个人的背影,笑了笑,道:“为什么是我啊?”

“这里总共三人,不是我,那肯定是你啊。”阿丽嘉逻辑清晰,振振有词。

凌雅之道:“我是说,为什么是我惹他生气,不是他惹我生气?”

阿丽嘉一脸理所当然道:“他惹你生气,这话你自己信吗?”

“嘿,”凌雅之半带着笑容,半无奈地看着阿丽嘉,攥起拳头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捶,“你个小丫头,还学会挤兑人了,跟谁学的?”

阿丽嘉挠了挠头,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挤兑你,我是说千蘅哥的性格就不像是会主动跟你闹的,而且你还那么喜欢作弄他。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吵架互相不搭理人呢。”

“我何曾想要这样......”凌雅之有些恍惚,想起昨夜,绝对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去做那样的事。桓千蘅生气亦是应该,毕竟被一个男人亲了,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而桓千蘅最后说出来的那番话,更是让他一时间头晕脑胀。他从来没有想到,朝堂之上流传的为高门权贵杀人放火的“暗影刀”真实存在,桓千蘅是其中之一。玄音谷销声匿迹多年,桓千蘅竟然是玄音谷的后人,是.....刺客的后人。

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了。

“雅之哥,你想什么呢?”阿丽嘉见凌雅之发呆,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去给千蘅哥道个歉行不行,别闹别扭了。”

“阿丽,”凌雅之不置可否,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凌雅之睫毛微微垂下,掩住了瞳孔中流转的情绪,道:“有一天,你捡到了一块美玉,无论你怎么端详,它都是那般玲珑剔透,你心想,终于遇到了一块完美的玉。可是等你把它拿回家仔细观赏的时候,却发现美玉里有一些细细的裂痕,你惊讶不已,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你要把这块玉怎么办才好?”

阿丽嘉认真地思考了他的问题一回,虽不明白其中含义,便照自己的理解道:“是你自己先前的期待太高了,这世上哪有完全纯净无暇的玉呢?”

凌雅之点了点头,阿丽嘉虽然没有什么心眼,但说的话却还十分有道理,道:“尺之木必有节目,寸之玉必有瑕瓋。这世上没有一块玉是完美无瑕的,当然也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人。”

“是这个道理,”阿丽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况且这块玉原本在深山老林里活得好好的,是你将他捡回来,又发现上面裂痕而不喜欢了,便怪它生得不好。若玉会说话,恐怕要委屈死了。”

凌雅之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赞道:“阿丽,谁能想你连中原的成语都用不顺溜,还能讲出这么入情入理的话啊?”

阿丽嘉鼻子一皱,吐了吐舌头:“那是你小看我,我再怎么样也是王室出身,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等等,我是不是说反了.......”

凌雅之仰起头,在日光洒下暖晕的光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丽嘉附身过来,小声道:“雅之哥,你这问题好奇怪,我感觉你在指鹿为马,指桑骂槐。”

“啧,我拜托你不要再乱用成语了,”凌雅之哭笑不得,“我指谁骂谁了?”

阿丽嘉抬起手,向前一指。桓千蘅一骑绝尘在前,身影苍茫野外只剩一个小点,道:“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呀,你是说千蘅哥不是好人。”

“我可没这样说!”凌雅之赶紧否认,生怕隔着这么远也能被听到似的。

阿丽嘉满不在乎道:“我不知道千蘅哥从前是做什么的,但他永远都是我的恩公,在我这里永远都是个大好人。”

凌雅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道:“的确如此。”

就像在逼仄的小道里摸索许久,忽然想通了似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连同骑着的马脚步都松快了起来,小跑着向前面遥遥远去的人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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