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江湖-云中书 第11章 第 11 章

就这样两人又习惯性的过了一个星期，转眼就到了周六，今天也是镇里面举办的联谊活动的日子。镇里组织的“青春联谊·共建和谐”活动，在镇文化中心的多功能厅热热闹闹地开场了。横幅鲜艳，彩球飘飘，空气中弥漫着点心的甜腻和潜在的荷尔蒙气息。二十多位来自镇政府、学校、医院、派出所等各单位的单身男女青年聚集于此，虽然名义上是联谊，但彼此心照不宣——这就是一场变相的、目标明确的体制内相亲会。

杨翊和司瑞雪并肩坐在靠后的位置，与周围刻意打扮、热情寒暄的氛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司瑞雪穿了条素雅的连衣裙，杨翊则依旧是衬衫休闲裤，两人都没有过多修饰，倒像是来开会而非相亲。

活动开场镇领导说了一些官面的话后就离开了，活动也交给了镇妇联的主席来主持。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杨翊曾经见过她，留着一头短发，平时都是穿的比较正式，今天反而是穿得比较随和亲善，就是一身深绿色的碎花裙子，显得干净又干练。流程无非也就是先给大家说一下办这个活动原因，然后说一说领导的希望寄托。最后开始破冰小游戏、团队协作、才艺展示等。第一个“缘分传递”的游戏就让人尴尬，用嘴叼着纸牌传递面粉，引得全场哄笑和尖叫。杨翊和司瑞雪被分在不同小组，司瑞雪那组气氛热烈，轮到传递时，对面和她搭档的恰好是陈宏。陈宏眼睛一亮，带着明显的殷勤和企图心凑近，司瑞雪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对方的脸颊几乎要碰到自己时，不动声色地侧头轻轻避开了大半接触，只让纸牌边缘极其短暂地擦过，便迅速完成传递退开，礼貌而疏离地微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了陈宏后续“再来一次配合更默契”的起哄。

杨翊则是分到了另外的一个组里，轮到他传递时，他更是草草了事，脸上写着明显的“莫挨老子”。

接下来的“你画我猜”、“双人夹气球跑”等团队协作游戏，杨翊和司瑞雪被分在了一起。两人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被点到名才站起，动作规矩，配合谈不上亲密无间，但也足够默契——只是这默契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敷衍。夹气球跑时，两人为了避免过多身体接触，手臂都僵直着，气球掉了一次又一次，惹得旁边人一阵发笑。主持的妇联主席打趣到：“两位，平时工作很忙吧？放松点嘛！”两人只是笑笑，点头应和，眼神却没什么光彩。

活动间隙，当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微信、热聊工作生活时，杨翊和司瑞雪则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打字。

【时晴不见荷】：“有点尴尬，也有点无聊，我果然应付不来这种场合”

【沧海一瞬】：“我也差不多，还好有些人也是见过的，不然更不舒服”

【时晴不见荷】：“找个借口溜了#坏笑？”

【沧海一瞬】：“不太好吧？”

【时晴不见荷】：“好吧，那再玩会，差不多就溜了”

【沧海一瞬】：“好像还要聚餐”

【时晴不见荷】：“.....”

两人随后觉得这没啥说的话题了，于是聊起了游戏内的东西，然后准备活动结束后晚上去副本里刷马和马具。两人指尖翻飞，唇角噙着旁人看不懂的笑意，沉浸在那个属于他们的虚拟江湖里，将现场的嘈杂和试探隔离开来。陈宏几次想凑近司瑞雪，看到她专注手机又带着浅笑的样子，再看看不远处的杨翊同样低头按手机，脸色不由得沉了沉。终于到了压轴的“个人风采展示”环节。主持人拿着名单，随机抽取“幸运观众”。这个环节十分有趣，有人唱流行歌，有人朗诵，有人展示书法，还有人表演了段单口相声。气氛还算热烈。观看了几个表演后司瑞雪正盯着右边的远山发呆。

“有请下一位，来自消防队的陈宏警官”主持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陈宏唱歌非常好听，在他们队里是出了名的，没想到会点到他。司瑞雪刚想低下头继续玩手机，陈宏大步走上台拿起话筒：“我给大家唱首《告白气球》。”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司瑞雪，|“这首歌送给一位特别的人。”甜腻的旋律响起，她知道陈宏是什么意思却也没有在意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就坐着继续玩起了手机。杨翊也知道陈宏说的是谁，心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又很快消失，盯着旁边发起了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陈宏的表演获得大家热烈的掌声，他唱歌确实很好听，他几乎是全程盯着司瑞雪唱完的，所以感情非常到位。不知道是为避免被大家发现还是什么，她一直低头玩着手机。

陈宏唱完下台后，主持人忽然点到了司瑞雪希望她也上去表演一下才艺。司瑞雪人长的清秀文静，性格也表现的非常的温柔，一股子小家碧玉的气质。活动开始前就有好几个男生私下问她要联系方式了。于是主持的妇联主席也希望她上台展现一下自己就点了司瑞雪。司瑞雪一脸无奈连忙摆手表示没准备。杨翊则在下面偷笑，暗叹她运气真差。论私心其实他也想看看司瑞雪表演的。司瑞雪一直摆手拒绝，但是架不住主持的妇联主席的热情鼓动和下面认识她的人的软磨硬泡。“司警官，别害羞嘛！大家都是一个镇的同事，重在参与！”主持的妇联主席热情鼓动着。“司警官这么漂亮，肯定多才多艺！”陈宏带来的几个朋友也跟着起哄，声音格外响亮。司瑞雪实在是不好拒绝下意识把头偏向杨翊那边表示求救，却发现杨翊正在偷笑还跟着一起起哄。发现司瑞雪投来的目光，杨翊赶紧闭嘴，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来一个！来一个！....”一时间会场的气氛被带动起来，其他单位的人也跟着拍手起哄。

司瑞雪面色一横，银牙一咬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接过了主持人递来的话筒轻声道“好的，多谢大家的厚爱，接下来想给大家带来一首歌，不过这首歌是一首合唱我想邀请后边的那位杨翊老师一起合唱。”她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他。杨翊瞬间脸色一变心想：“坏了，冲我来了是吧，果然什么事都不能高兴得太早。”主持人这时拿着话筒走到了杨翊身边将话筒递给了他。陈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面色有些不好看。妇联主席笑盈盈的看着杨翊率先开口“杨老师，人家司警官这么个大美女要求你合唱，你不会拒绝吧。”杨翊看了一眼司瑞雪，发现她一脸坏笑的正眯着眼盯着自己。果然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随后两人走在了一起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被架到了火上烤的感觉，他们都不喜欢，他们的性子做不了显眼包。

杨翊叹了口气看着司瑞雪问道“唱什么？”“应思量”司瑞雪很快回复到，其实在她喊杨翊时候她就想好要唱啥了。杨翊眼睛亮了一下“你确定？”《应思量》是剑网三里一首极具古风韵味、情感深沉而略带悲剧的歌，演唱需要一定配合，杨翊嗓音较为深沉倒是能勉强唱出那种沧桑的味道。不过在这种联谊现场唱这种歌，绝对是个异类。暗自打了打气，两人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上台。主持人赶紧找设备播放伴奏。当《应思量》那悠远沧桑、充满江湖气息的前奏响起时，满场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这歌……似乎不太“联谊”？

两人在下面商量了一下决定一人从一边出。杨翊的声音响起“看水车咿呀转着声声响，犹闻稻花香，老牛正安睡在竹林旁”唱完后杨翊缓缓的从左边走出。杨翊的声音刚结束，就听见司瑞雪的声音巧妙的续了上来。“小桥下河水你呀慢慢淌，蝉鸣在低唱，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司瑞雪也随着歌声走到了舞台中间。随后两人一人一句

女：“昔年泼茶香”

男：“而今道寻常”

女：“远逝方知真水五香”

男：“也曾历风霜”

女：“道红尘虚妄”

合：“自入江湖善恶怎思量”

.....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平时少有的深邃和磁性。一词一句仿佛都在映现那个古老而沧桑的江湖故事。她的声音清亮婉转，如珠落玉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婉和坚韧。两人并未刻意对视，但那歌声中的情感却奇异地交融在一起，仿佛在讲述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故事。古风歌词的意境与现场装饰的粉红气球形成了鲜明对比，却意外地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当唱到最后“愿在相逢于良夜，还是旧容样”时，杨翊的目光终于转向司瑞雪，司瑞雪也恰在此刻抬眼看他。四目相对，无需言语，那歌中饱经沧桑后沉淀的深情与默契，仿佛瞬间穿透了歌曲本身，直白地映射在了两人之间。司瑞雪眼中水光潋滟，杨翊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一曲终了，余音仿佛还在厅内缭绕。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比之前任何节目都要热烈得多的掌声和惊叹。

“哇！太有感觉了！”

“这是什么歌？好好听啊！”

“这配合绝了，感觉好有故事感！”

.......

主持人激动地冲上来：“太精彩了！太有意境了！你们两人真是深藏不露啊！这歌选得也特别，让大家耳目一新！”

杨翊和司瑞雪在掌声中微微鞠躬，脸上都带着完成任务的释然和一点点被认可的浅笑。司瑞雪走下台时，脸颊有些微红，额角带着一丝薄汗。杨翊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正是活动开始之前司瑞雪给他用剩下的），很自然地抽出一张递给她。司瑞雪愣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接过，轻轻按了按额角。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被一直紧盯着他们的陈宏尽收眼底。

陈宏站在人群边缘，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眼神复杂地看着被众人称赞、明显自成一体、有着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和隐秘世界的两人。杨翊与司瑞雪对视时候的眼神，司瑞雪接纸巾时的自然……都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他之前以为杨翊只是个脾气古怪，性格冷淡的普通老师，司瑞雪只是性格娴静需要主动追求。但现在他明白了，这两人之间流动着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厚和独特，那不是靠殷勤和热闹就能插入的。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挫败感涌了上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退后一步，避开簇拥着杨翊和司瑞雪的人群，掏出手机，看着微信里自己之前发给司瑞雪却石沉大海的几条消息，最终按灭了屏幕，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悄悄从侧门离开了会场。

随后在聚餐结束后，活动在热闹的集体合影后终于结束。杨翊和司瑞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默契地脱离了人群，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赶紧溜，”杨翊压低声音，“晚上八点，副本门口，别迟到。”

司瑞雪弯起眼睛：“迟到的是小狗。不过……”杨翊回头：“不过什么”

司瑞雪迟疑了一下“没什么...”

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互相道别后迅速地离开了会场。刚才在台上萦绕的江湖愁绪，仿佛被一种轻松明快、心照不宣的期待所取代。属于他们的夜晚，才刚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