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秃紧盯丁嬗,虽然多年没见,可依然能认出她来,尽管她穿着陈旧,但那五官、侧脸轮廓依然没变。
两个人都是混江湖的,多年前就认识,还曾有一些过节。
十几年前,铁秃仗着人多曾打压过丁嬗师徒。后来有一次她独自走在路上恰好遇见铁秃等人,几人仗势敲诈勒索,丁嬗不服与他们打了起来。
就在她寡不敌众之时,陈桐妙的师父恰巧路过,仗义出手救了丁嬗,铁秃一伙人趁机跑了。
后来听说丁嬗被官府列为“妖党”同伙,铁秃等人几次想要抓住她去官府领赏银,但都没能如愿,因为那时的丁嬗已经跑去了外地。
自此两人再也没有遇见。
如今碰上了,怎么也得“叙叙旧”
铁秃故意冲着丁嬗发出一声:“哎哎哎,这是谁呀?”
丁嬗听见声音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一个黑壮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一脸坏笑。
她定睛一看,心里大为吃惊:“是他!”
丁嬗低声骂了一句:“呸,晦气!怎么会是他?喔,我忘了,他那四个小弟被抓起来了。”
铁秃揣着手,不慌不忙走了过去。
望着铁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丁嬗这心里越像着了火一样,让她站立不安。
丁嬗决定不搭理,继续往前走,想甩掉对方可没那么容易。
铁秃大步赶上前拦住,调笑一声:“怎么,你现在洗手不干了,来这卖菜啊。”
丁嬗冷冷看了他一眼:“怎么就你自己啊,你的兄弟们呢?”
铁秃:“他们都去外面了,过两天就回来。”
“去了几个人啊?”
铁秃黑着脸说:“四五个吧,反正也不关你的事。”
丁嬗满脸讥讽:“哟,难道是挣大钱去了?”
铁秃威胁说:“你别忘了以前的事,我可都记得呢,我就奇了怪了,官府这些年竟然还没抓到你?”
丁嬗反呛:“那是姑奶奶有本事,你别威胁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你要再嘴硬就别怪我动手,上一次有人救你,这次你找谁?”
丁嬗一脸讥笑:“那你就在这动手吧,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大喊大叫,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铁秃狠狠说道:“我去官府告你。”
“你赶紧去,兴许能在府衙看见你那几个兄弟。”
铁秃一愣,问道:“你什么意思?我那几个兄弟怎么了?”
“府衙刚抓了四个去茶肆勒索钱财的无赖,我都看见了,被官兵捆着手走了十里地送到府衙的,要不你去瞧瞧,他们急等着让你把他们救出来呢。”
丁嬗说完挑着担子就要走。
铁秃很着急,一把抓住扁担,拦住丁嬗问道:“你先别走,我问你,他们几个关在哪儿?”
“关帝庙不远处有一条街,青州府府衙就在那里,府衙后面就是大牢,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那些个小偷小摸、打架斗殴的人就关在大牢旁边的一排像房舍一样的破屋子里。预备过一段时间拉出来打一顿再关进大牢。人就关在里面,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他们弄出来。”
铁秃狡诈一笑:“呵呵,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丁嬗望着铁秃那半个秃了的脑袋,冷笑一声:“脑袋都秃成这样了,你这铁头功练成了没有?呵呵呵!”
说完把扁担一甩,从铁秃手里挣脱出来,就走了。
丁嬗一走,铁秃狠下心来决定去探一探底子,他没办法从官府手里救人,只能先去探探虚实。
丁嬗从菜市绕个圈掉转头去陈家送菜,告诉殷大娘:“我家里有位年纪很大的亲戚生病了,我要去照顾一段时间,怕是一两个月不能回来。”
殷大娘问:“什么病?要不要紧?”
丁嬗摇头说:“不知道,只说是已经病了一段时间了,儿女忙不开让我过去帮帮忙,若好了我就回来,若不好,我就帮着料理后事,这段时间你的自己买菜了。”
殷大娘点头答应。
白天,铁秃找到府衙所在位置,来回观察,踩好点。
当天夜里,铁秃穿着寻常衣物蒙上脸,孤身来到府衙大牢附近。
这附近就有一排房屋紧靠着府衙的大墙,跟府衙共用一个院子。
墙太高,铁秃腿脚再好也难以徒手攀越进去,幸好铁秃带了铁爪。
铁秃利用铁爪钩住墙沿,顺着绳子墙上爬,一跃跳进院内。
不远处一个黑影观察着,看见铁秃翻墙进去了,冷笑一声:“这个蠢货好大的胆子,竟然真敢来这里,看来我猜得没错,还是那副德行。”
突然转念一想:“不好,他要真被抓到了,反咬一口把我供出来可怎么办?我得赶紧避一避。”
就在这时有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黑影急忙离开了。
借着淡淡的月光,铁秃轻手轻脚在院子里寻找关押几个兄弟的牢房。
铁秃心中忐忑不安:“按照那个女人说的,这里确实有一排房舍,可他们究竟关在哪一个屋里?我先去看看,那几个混蛋到底是不是关在里面,要是没有我就赶紧走。”
铁秃悄悄走到一间房前,在窗户上扣个小孔往里瞧,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再换一个房间也一样,只听见里面有打呼噜和翻身的声音。
铁秃心里直嘀咕:“这不大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是我找错了地方还是那个女人在骗我?”
他猜得没错,丁嬗就是在骗他,因为这一排房舍其实是官舍,官舍也在府衙后面,就是给荀无恙这些外地来办公事的人临时安排的住处。
真正关押铁秃兄弟的牢房还得往里再走一段路,那里有一排又矮又窄又简陋的屋子,个子高的进去都得低着头、弯着腰才能站下脚,关在里面的人整日只能坐在地上,在官差看来就跟狗窝一样,其实也强不了多少。
铁秃眼前这些就是官舍,里面住的就是荀无恙和他的十几个手下。
丁嬗引他来此是希望借官兵的手除掉他,若他没有落入官兵手里,丁嬗恐怕就得另作打算了。
铁秃下定决心:“如果这一个还不是,我得马上离开。”
他来到第三个房门前,悄悄趴在门上听声。
此时刚到亥时。
屋里的呼噜声太大,荀无恙一时没睡着,突然感觉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荀无恙两眼在黑暗中放光,竖着耳朵细细听了一下,确定门外有声音。
“难道是猫?或者耗子?”
接着听到窗户上有细微的声音,荀无恙立刻坐起身,打起精神盯着窗户看,虽然屋里暗无烛光,但他还是凭听觉发现窗户纸上出现了异样的声音。
荀无恙猛地翻身下炕,带上笠盔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闩。
铁秃听见声响,心里一惊:“不好,有埋伏。”一溜烟跑到墙角,借着铁爪爬到墙上,拿走铁爪跳下墙去。
荀无恙刚走出门来看见墙角一个黑影顺着墙爬了出去。
眼看黑影跳墙跑了,荀无恙跑到大门处拉开门闩跑了出去。
在外面街道上一个黑影在前面跑,荀无恙紧跟着追了过去。
淡淡的月光下,一官一贼顺着府衙这条街一路奔跑。
荀无恙大步如流星,眼看就要追上了,当场抽刀就要砍,铁秃慌忙拔出自己的牛尾刀应对。
两人持刀对决,铁秃双手握刀摆好架势准备开打。
荀无恙单手握刀,冷眼相对。
铁秃顺着月光发觉对方的一身穿着分明是官兵之后,狠狠骂了一句:“那个女人把我骗了,她竟然把我引到了官兵跟前。”
铁秃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轻易脱身,就只能拿命相搏了。
只见他手持牛尾刀,招式狠辣刁钻,专往下三路和咽喉处袭击。
荀无恙屏住呼吸,招式迅捷如风,方寸之间连破对方招式,没有一丝犹豫和花哨,只有军中实战的悍勇。
铁秃的刀几乎从他的衣襟划过,亏得他及时躲闪,而他的刀尖却划破铁秃的颧骨处。
铁秃摸了一下脸,把手放在眼睛下一瞧,竟然是血。他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再厮杀下去,吃亏的是他,再不跑明天肯定就会有大批官兵来抓他。
官兵不好惹。
铁秃在心里狠狠骂道:“丁嬗这个狐狸骗得我好苦。”
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铁秃趁着荀无恙不注意,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甩向荀无恙。
荀无恙敏捷躲开,铁秃快速又是一把飞刀甩了过去。
等荀无恙躲开后再一看,铁秃早就撒脚跑了。
就这样这一官一贼又开始了追逐。
铁秃腿脚跑的够快,迅速钻进一个胡同,
也不知是谁家的狗,听见铁秃奔跑的声音就在院子里狂吠不止。
此时,本已睡下的陈桐妙又被狗叫声吵醒,她想起上次狗叫之后就有黑衣人跳进她家院子。
随着狗叫声越来越频繁,铁秃一路狂跑,接着一座高门大户出现在眼前,黑灯瞎火的,铁秃也顾不得去看门上的字了。
“高门大户必是有权有钱的人家,这么晚了那个官兵也不敢轻易闯进去搜人,跳进去来个灯下黑,先甩掉那个煞星再说。”
狗叫声在胡同里就没停下。
铁秃十分慌张,心里直骂:“再不躲起来这狗叫声就要把官兵引过来了!”
屋内的陈桐妙从床上迅速坐起来,脑子飞速转动,嘴里嘀咕一声:“上次那个黑衣人不会又来了吧?”
而此时铁秃把铁爪往墙上一甩,一下就钩住墙沿,他双脚一蹬,双手拉拽绳子踩着墙面往上爬,这里的墙比府衙矮一些,铁秃腿脚算好的,虽然费点力气,但还是就这么爬上了墙头。
就在铁秃想要跳下墙的时候,陈桐妙一身黑衣装扮跑了出来。
铁秃借着月光一看,高门大户里竟然钻出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冲着自己跑了过来。
陈桐妙看见墙头上骑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人形,她胆子突然大了起来,直接往对方跑了过去。
铁秃见势不好赶紧从墙上跳了出去。
陈桐妙身轻如燕,双手双脚攀墙而去。
跳出家门的陈桐妙身背宝剑一路追了上去。
此时铁秃心里很崩溃,一路上刚甩掉官兵,又被一个黑衣人莫名其妙的盯上。
不过让他高兴的是,这个黑衣人跑的竟然没那么快,自己很快把对方甩出很远。
而陈桐妙也没打算放手,一路追着跑,一直跑到关帝庙附近。
眼见那个铁秃的身影从关帝庙旁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
此时陈桐妙和荀无恙一前一后追了进去。
陈桐妙跑得气喘吁吁的,一路跑来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了一下,前面好像是关帝庙。
“难道这个贼人跑到关帝庙附近藏起来了?我还要不要追过去?万一对方还有同伙怎么办?”
陈桐妙给自己设下了三连问。
“坏了,我竟然忘记师父说的话了,‘夜半三更非吉时,易逢凶险’。现在也看不到贼人的身影了,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就在她转身想要回去时,荀无恙正好从她来时的路上追过来了。
借着月光看见有个人影从同一条路上跑来,陈桐妙心中颇为紧张:糟了糟了,看来我没法从这条路回去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走了我再回去。
一路小跑,跑到正殿前,陈桐妙两眼四处先观察着,生怕冒出什么人来。
她还是比较小心的,过节的时候关帝庙前有庙会,她跟家人来过,可现在是晚上,管理庙观的人早就睡下了,四周一片漆黑。
怕就怕周围有贼人埋伏。
她嘴里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路追到这里,自己也太大胆、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