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青州府的府衙越来越近了,荀无恙等人骑着马,马后面绑着四个狼狈不堪的无赖,这让大街上的人十分好奇。
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走到离青州府府衙不远处,几匹马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府衙走去,这条街上街上的路人也不算多。
这天丁嬗挎着小篓出来买东西,此时正好路过这条大街,只见大街上一阵骚动,一群官兵骑马迎面而来。
“官兵来了,得赶紧离开。”丁嬗心内十分恐慌,急忙转身快步离去。
也就走出二十几步远的功夫,在丁嬗后方,官兵们对着四个无赖大声呵斥了几句:“快点走,马上就到了。”
被绑着双手走了十里路地,几个无赖早就两腿酸麻,后背和肩膀生疼。
马背上的赵秀用马鞭抽打他们,一鞭抽打一边骂:“快点走,磨蹭什么!勒索别人的时候那威风去哪了?”
就在赵秀打骂的时候,丁嬗出于好奇停下脚,扭头一看,发觉那四人眼熟。
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定那四人就是旧相识。
此时丁嬗心中大喜,“原来是他们几个,这么些年没见了,他们今日竟被官兵拿住了。”
丁嬗看他们出丑看的出了神,一时忘了离开,别的路人早就远远躲开了,她还在那杵着不动。
就在她得意之时,荀无恙偶然一扭头看见丁嬗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看,尤其是看到四个无赖,她满脸阴笑的样子,让他很疑惑。
这一路上,别的路人看见他们可早就躲到一边去了。唯独这女子在大街上站得稳稳的,还一脸的阴笑,根本不像是在看热闹的。依照他这几年抓人以及面对形形色色的奸猾之人总结出来的经验,怎么看都觉得这女子不对劲儿。
不管怎么样,先盘问盘问再说。
“干什么的?”
荀无恙拿着马鞭指着丁嬗严厉问道。
洪亮的质问声传向丁嬗,
他面容冷冽,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挎着小篓的女子。
这一声像炸雷般,让丁嬗脑袋“嗡嗡”直响,让丁嬗瞬间回过神来。
荀无恙跟手下们说:“你们先押着这几个人去府衙。”
手下人押着四个无赖继续往府衙走去。
荀无恙又指着丁嬗大声呵斥:“说你呐!”
面对一群训练有素的官兵,出于本能,丁嬗慌里慌张拔腿就跑。
腿比脑子反应的还快,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带着她就跑。
这两条腿跑得脚不沾地。
荀无恙都惊讶,骂了一句:“这女子腿脚真够利索的。”
她跑得再快也没有没用,荀无恙两腿一夹马肚子,马儿撒开四蹄没跑出几步就追上了。
荀无恙追到丁嬗身后,拿马鞭在她身上连抽几下,丁嬗直接扑倒在地,小篓在地上滚了几下。
荀无恙大骂:“你跑什么?”
丁嬗努力狡辩:“我……我,我见到你们害怕呀。”
荀无恙厉声问道:“你害怕?刚才站在那儿盯着我们看的时候怎么不怕了?”
丁嬗一腔“委屈”,坐在地上大喊:“我就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你们就要打我,饶命啊!”
荀无恙一撇嘴:“好奇?寻常女子可没你这脚力,我刚才看你这腿脚可是够利索的。”
丁嬗一听,瞬间冒出冷汗。
她赶紧沉住气,眼珠子又左右一转,心里快速编织谎言,想给自己找个合适的借口脱身。
荀无恙骑马站在丁嬗跟前,眉头一蹙,目光如刀,冷冷地打量了丁嬗一番。
“你到底是谁?在这儿干什么?”荀无恙再次问道。
赵秀骑马走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荀无恙说:“这女子鬼鬼祟祟的。”
赵秀问:“要不送进府衙吧,跟那几个泼皮无赖一起让吴知府自己审问。”
丁嬗瘫坐在地上,浑身僵硬,两眼一闭,内心绝望透了:“那几个混蛋会认出我的,这可如何是好,难道今天要‘折’在这里了?”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此时陈桐妙坐着轿子经过这条街。
跟着轿子走的丫头小薇看见地上坐着的丁嬗,有两个官兵骑马围着她,于是凑到轿子跟前说:“小姐,小姐,那个往咱家送菜的丁姐姐被官兵给围住了。”
陈桐妙在轿子内一时好奇起来,掀开轿帘一瞧,果然看到丁嬗瘫坐在地上。
此刻赵秀下马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似乎要把她抓走。
陈桐妙赶紧让轿子停下,自己下了轿子快步走到荀无恙等人跟前。
“先等等。”
一声清脆的呼喊声引起了荀无恙和赵秀的注意。
丁嬗抬头看见陈桐妙快步走来,赶紧低下头,眼下这处境让她很难堪。
荀无恙一看是陈桐妙,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问道:“陈小姐?”
陈桐妙看见荀无恙,招呼一声:“荀千户。”
荀无恙赶紧下马,问道:“陈小姐有事?”
这本不该她来多管闲事,但她考虑再三,咬咬嘴唇,还是开了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荀无恙:“哦,我们打算把这女子送到府衙。”
陈桐妙越发好奇:“她怎么了?”
“她在这儿鬼鬼祟祟的,我们打算让府衙审问一下,若没什么大事就放了她,若有事恐怕就得关起来。”
丁嬗带着哭腔大喊:“陈小姐救救我,我只是路过,他们现在要把我抓走。”
荀无恙感到意外,疑惑地问道:“你们认识?”
看着丁嬗一脸“无辜”的样子,陈桐妙不免有些心软,就向荀无恙恳求:“荀千户,她只是个卖菜的,不是坏人。”
“卖菜的?”荀无恙眉头一皱,头一歪,看着这个被他们抓住的女子,倒有些不信。
陈桐妙解释:“是,她经常往我们家送菜,我家后厨的殷大娘就认识她。”
荀无恙严肃地说:“这只能证明你们认识她而已,但不代表她就是无辜的。你父亲在府衙做事,这一点应该让你父亲教教你。”
陈桐妙不慌不忙反驳:“荀千户说的极是,是我见识浅薄,让您见笑了,只是你们也没什么证据证明她做了坏事,就这样把她抓走恐怕人家心里不服。再者,她因为送菜经常出入我们家,如果她有什么事那我家恐怕也得查一查。”
赵秀在一旁问道:“那现在到底是放还是抓?”
荀无恙认真听完陈桐妙的话,认为很有道理,就对赵秀说:“这个女子一旦送到府衙盘问起来,要真问出什么事来,到时候陈同知家里也得受到连累。陈小姐说得对,我们现在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这样吧,我们放了她,给陈同知和陈小姐一个面子。”
“多谢荀千户。”陈桐妙向荀无恙一边行礼一边道谢。
荀无恙冲着丁嬗说:“你走吧,好好谢谢人家陈小姐。”
“多谢陈小姐!”丁嬗如同遇到皇帝大赦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声音颤抖着,满眼感激地看向陈桐妙。
陈桐妙叮嘱:“你走吧。”
丁嬗转身快步离去。
看着丁嬗几乎是“逃离”般的离去,荀无恙转头用无奈的语气告诫一番:“陈小姐,你不知道外面世道的复杂,莫要因一时心善被人利用。看人不能只看其表,不能只听其言。一时的心善用错了地方,那就不是仁慈而是纵容,甚至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
陈桐妙微微颔首:“多谢荀千户提醒,我做事不知深浅还请荀千户往后多教导才是。”
荀无恙淡淡一笑:“不,陈小姐并非不知深浅的人,陈小姐想的很长远,考虑的也很周全。”
陈桐妙:“荀千户此次来府衙是有事要办吧,那我就不打扰了,我要回家去了。”
荀无恙一点头:“陈小姐走好。”
陈桐妙上了轿子往家赶去,荀无恙和赵秀骑上马去了府衙。
上一次抓到的两个在孙知州家里偷东西的贼已经被判了刑,这一次又送来四个泼皮恶霸。
到了府衙,把几个恶霸交上去,荀无恙对吴知府说:“快到青州府的时候,我们在路上抓了几个拿刀的歹徒,还请吴知府细细审问。”
吴知府笑说:“这几个歹人幸亏被荀千户拿住,不然又要做下多少祸事。”
陈祁安连忙感谢:“多谢荀千户及时出手,至于这几个歹徒是不是还干了什么其他勾当,我们一定会严加审问的。谭指挥使交代的事情慢慢来。快午时了,先填饱肚子要紧。”
陈祁安让人备好酒菜,备好住的地方,好好款待这群官兵。
荀无恙他们本来就没吃好喝好,现在在府衙好好吃喝了一顿。
不过吴知府却犯了难,自责起来:“两次都是人家出手抓人,这让我的脸面往哪搁。孙知州被害好几天了,到现在连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人家会不会笑话咱们无能、办事不力啊?我实在愧对头上这顶乌纱啊!”
吴知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陈祁安劝吴知府想开点。
陈祁安说:“府公不必过于忧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只沉溺于自责,而是要及时弥补疏漏。孙知州这事到现在没破案,也是我们这些人筹划不周、督导不利所致。依我看,荀千户他们送来的这些个贼人暂时先别管,重点是先把孙知州的案子破了再说,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个小蟊贼就是小鱼小虾,无非就是打一顿,关上一段时间就行了,那个杀害孙知州的才是大鱼。”
吴知府十分赞同:“你说得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把案子先破了再说。
吴知府和陈祁安说完,又把闫通判和于推官一起叫来,几人叽叽咕咕一顿谋划和商讨。
荀无恙他们倒没什么心烦的事,吃好喝好,把谭指挥使交待的事办完就行。
没过两天,大街上出现一个头顶半秃的中年男子四处溜达,中等个,黑皮络腮胡,身材壮实,外号叫“铁秃”。
铁秃是四个恶霸泼皮的老大,已经两天没见四个小弟回来了,他心中很是纳闷儿。
想要打听也不知该怎么张口问,毕竟他们四个是去外面勒索去了。
“死到哪去了,兴许遇上硬茬被人给打死了?”铁秃恨恨地骂道。
他一大早就出门,打算问问周围那几个一起喝过酒的人有没有知道消息的。
途经菜市,看见菜市外面张贴着孙知州被害的公文,他站住脚在那儿看了两眼,转身就走。
“官府要抓杀人犯关我什么事,我要找那四个天杀的混蛋,他们究竟死哪儿去了。”
混迹江湖这么些年,虽没杀过人但混蛋事也干了不少,他也怕被认出来,来到人多的地方只能低着头走。
没什么有趣的事,他迈开大步赶紧离开菜市,离开菜市约有二百多步远,路上他撞见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挑着担子去菜市卖菜的丁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