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回暖,盎然春风掠过C市边陲的热闹小镇。
这会儿刚到下午三点,集市还开着,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
镇客运站外停着十多辆载客摩托,上到四五十岁中年男人,下到二十来岁小伙子,穿着春夏秋冬都有,趴在摩托上吹天侃地。
正对着入口,一排围栏前,一辆前窗左下方贴着目的地纸牌的中型客车停到位置上。
一名胖胖的二十七八岁男人立马直起身,喊:“嘿,拢老拢老,来客老。”
众人纷纷坐起身,望向客运站五六米宽的出入口。
右边凳脚起锈的一排塑料凳上坐着一名叼着烟的中年女人,她听到声音,起身走向出入口。
车门“噗嗤”一声打开,十来个背着背篼的中老年男女笑谈着下车。
“嘿,刘老哥,走不走哦!”
“不走不走,还要切买菜。”
“逛啥子菜市场嘛,嘞哈走合适得很嘛!”
“斗是啥,回切歇哈斗宵夜。”
摩托车司机丢下车跑到出入口,拽着他们背上的背篼,嘻嘻哈哈:“走不走嘛,给你送拢屋门口。”
“不走不走,狗啃哩逮客逮到老子脑壳上老!”
几名老人笑骂几句,锤了司机一拳,背着背篼走了。
这时,已经差不多走完客人的客车上下来一名高挑女人。
长发披肩,尾部微微卷曲,着绿色长风衣,内搭白蓝条纹丝质衬衣,阔腿西裤,一条细金边腰带锁着盈盈一握的细腰。
女人拖着白色大行李箱,身姿笔挺,身段曼妙。
前头的摩托车司机们一瞬间愣住,拽着手里的背篓,看直了眼。
女人抓着手机贴在耳边,抬头,视线寻觅,似在找人。
那张脸完全展露在人前,是第一眼就十分抓人的浓颜系长相。
典型的鹅蛋脸,额头饱满。
眉眼清晰,下颌角和面部轮廓清晰流畅,眉骨和眉弓较高,眼窝深邃。桃花眼,双眼皮宽而深,眼角略尖。鼻梁高挺,山根直,嘴唇偏薄,唇线和唇峰清晰,线条感明显。
美艳浓厚大气,抓人眼球,这会儿敛起眉,面无表情,显得冷厉非常。
是和这个古旧小镇格格不入的美。
摩托车司机们回过神,乌泱泱围上去。
“美女走哪点儿!摩托车走不走?”
“上车斗走,箱子放得下,美女走嘛!”
“切哪点儿?四不四切莱村,十分钟,黑快斗拢!”
一开始在前头等着的中年女人被挤到一边,她咬住烟嘴,转头钻出去。
司机七嘴八舌,冒出的方言又快又急,大声且吵。
南枝许轻蹙眉,手机里依旧是未能接通的忙音。
胖胖的司机伸手要去拿南枝许的行李箱,她侧身躲开,急忙开口:“不用了,谢谢。”
冷泉般动听的声音在男人们粗大嗓门里似冰刃刺出。
众人一顿。
“滴滴滴——”
急促车笛声打破寂静,摆着摩托车的大路上停下一辆军绿色皮卡,中年女人叼着烟跳下车,穿过摩托车阵走到男人们面前,冲着最前头那胖子拽下嘴里的烟头丢过去。
“我看你三胖子四要翻天老!”
“拽哪样啊,我问你拽哪样!”
“嘞个美女四纪幺儿屋头哩客人,你带嘞点拽啥子!”
三胖子一跳躲开烟头,害怕的缩了缩肩:“大孃,我没拽。”
“没拽?我看你马上要把别个拽到车上切捆起老,还没拽!”陈大孃一叉腰,堵在前头的司机们立即向两侧散开,她指着这群人,“我嗦你们一个个哩,一天到黑愣凯揽客,揽得到个铲铲!”
“还把老娘斗挤出切老,遇到老娘迈,嗯四要一个一脚尖!”
陈大孃抬腿给了三胖子膝盖一脚,看向前头站着的南枝许,立即扯出一个笑,走上前说:“是南老斯哈?”
南枝许:“……”
她看眼旁边怂成一团的胖子,又看左右两侧尴尬挠头的司机们,视线落到面前个子较矮的中年女人身上,有些僵硬地点点头,没说话。
陈大孃一拍手,伸手去抓南枝许的行李箱,南枝许有些愣,真让她抓住了。
“哎呀莫得事,我给你拿。”
南枝许抿起唇,没松手:“您是民宿的房东吗?”
“我不四,你住纪幺儿哩屋都嘛。”陈大嬢掏出手机,将屏幕展示给她。
南枝许看着屏幕中熟悉的订单详情,神色缓和,松开手:“谢谢。”
“客气老啥。”陈大孃拖着行李箱往皮卡走,三胖子看看旁边几个兄弟,抓抓脸,追上去。
“大孃,嘞个美女真哩四我妹儿屋头哩客啊?”
陈大孃没好气地白了三胖子一眼:“那不然咧,老娘在那个破凳凳上坐老半天,你龟儿两个灯笼长起四个摆设迈,嘞都没盯到?”
“哎呀,在摆龙门阵斗嘛。”
“龙门阵龙门阵,老娘看你斗四个门,一天天木起!”
三胖子干笑一声:“郎凯四你来接诶,我妹儿没得空迈?”
陈大孃两手一抬,大号行李箱被放上皮卡车斗,南枝许脚步一顿,扬眉看向陈大孃手臂上鼓起的腱子肉。
“没得空噻,纪幺儿在搞她那个马马驹儿,嗦四要洗澡嘛郎凯哦。”
“哦……”三胖子挠挠头:“那我二孃啊?”
“在弄她店店头那个飞飞儿。”
“哦好嘛。”
站在车门旁的南枝许眉眼间浮现出几分迷茫。
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选这个城市是不是个错误?
“上车啥劳斯。”陈大孃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上去,冲外头的南枝许喊:“嘿快斗拢老。”
南枝许闭了闭眼,迈开大长腿。
陈大孃看向外面的三胖子,“你给老娘安分点儿,晚上切纪幺儿那点儿次饭,早点回来。”
“跑迈又跑不到几个钱,净在那点儿摆龙门阵。”
三胖子挠挠头,憨笑道:“晓得老。”
陈大孃关上车门,又喊南枝许:“上车啥劳斯。”
南枝许抿出一抹礼貌的微笑,拉开车门,座椅外部的皮套破了几个洞,露出里面的海绵,她很细微地皱了下眉,踩着脚踏坐上去。
安全带头部要断不断地挂着,她扯了一下,安全带弹起,锯齿头的一截安全带躺在掌心
——这会儿是彻底断了。
南枝许:“……”
顾棠溪是不是故意整我,才给我推荐这地方?
陈大孃打火打了好几下,终于打燃,看南枝许,注意到她细嫩光滑掌心那截安全带,笑了一声:“哎呀莫得事,本来斗烂老,嘿快斗拢,不绑勒个也没得事。”
“你孃孃我,二十多年老司机,妹儿莫怕。”
阿姨,实话说,我不是一点怕。
南枝许攥紧掌心的安全带,扯出一个笑:“……不好意思。”
陈大孃一摆手,挂挡,车子轰一声,几乎是飞了出去。
南枝许瞳孔一缩,甩开安全带,摸到上方的扶手紧紧抓住。
镇上这条水泥路还算宽,双行道,街边走着很多背着背篓的老人,军绿破皮卡轰鸣着穿过行人,一脚刹车都没踩,直接窜到三岔路口。
拉到底的窗户有些松,撞在窗框“卡拉”作响,风直往脸上灌,她一头长发狂舞,拍打在脸上,生疼。
南枝许死死抓着扶手,唇抿得发白。
车子一个漂移转到左边窄了一半的石子小路,车轮碾在石子上,碰撞作响,风声呼啸,令人心脏发颤。
“阿姨……我不赶时间。”
风声太大,陈大孃没听清,歪了歪身子:“啥子啊!!?”
南枝许喉结滚了滚,在形象和生命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提了提气:“我——不——赶——时——间!”
“咳咳咳!!”
风直往嘴里灌,她喊完呛了一下,咳起来。
陈大孃:“啊!?你不次竹鲜?”
“啥子竹鲜?笋子迈?”
“嘞哈哩笋子还没到时间哦,也次不到。”
说完,又踩了一脚油门,车子越过一个小坑,整个车身离地腾空了几秒。
南枝许绝望闭眼。
跑了一段石子路,转到更破的泥土路,速度终于稍微慢了点,在泥坑里歪歪扭扭,跟坐扭扭车似的。
南枝许很轻的碎了,双手抓着扶手,面如死灰。
她很想摸出手机给顾棠溪打电话质问,但她不敢松手
——怕一松手,她就飞出去了。
车子速度不减,越过一个大坑,南枝许直接被抖了起来,脑袋“咚”一声撞到车顶,撞得她头晕眼花,疼得直皱眉。
陈大孃听到这一声,哈哈一笑:“没得事啥?那个大路在检修,还要远点儿,嘞条路烂是烂,但是近点儿。”
“没得事哈,哈哈儿斗拢老。”
“晚上纪幺儿弄微微诶,好次得很,别个刚开圈,还相因。”
“我纪幺儿腾哩杆屋出来,那是她各人住哩,环境嘛巴适得很!”
“我听我妹儿摆,你定勒个还包次的咧,我纪幺儿弄饭巴适得板!”
“绝对让你舌头儿都吞进切。”
南枝许狠狠闭了下眼,感到深深的绝望。
阿姨,我真的听不懂啊!
就不该因为一个广播剧配过几句C市方言,就对C市产生兴趣。
还觉得自己肯定能听懂。
这听得懂个屁!
开新文啦~
愿能于寒冬赠一场春
治愈向甜饼,也有关一些自我救赎、自我重塑
若我的文字能与你共鸣,能给予你一些力量,是我无上荣幸
一点小镇文学,一点方言理解考试(bushi)
如果有懂的朋友可以在段评替其他宝贝们翻译一下([狗头])
PS:宝贝们补药养肥我,容易把我养枯萎[爆哭]
最重要的是,这篇文……养的话有不少章节会看不到原版(懂得哈)
老样子,早八更新,有情况会请假
(鞠躬)感谢诸位的喜欢和支持[比心]
【前七章每章都有评论红包掉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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