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喜雨 第20章 第 20 章

毕业典礼那天，陆萍坐在台下，她不知道礼堂的最后一排坐着戴双。

戴双和尤西嘉的毕业典礼时间刚好错开，几天前，尤西嘉买了回去的票参加戴双的毕业典礼，今天戴双来参加尤西嘉的。远远的用手机给尤西嘉录视频。

毕业生排成一排等待拨穗，尤西嘉上台前还在给戴双发消息，她跟戴双说：“前几天我还跟你说没什么好紧张的，可到自己却发现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手心都出汗了！”

戴双回她：“放轻松，马上到你上台了。我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等下校长给你拨完穗你往台下看我一眼。”

估计是要给她拍照。毕业生一队一队地走进去，校长流水线一样握手拨穗，最后两人站在中间往前看，留几秒时间合影。进程比想象中快很多，她往台下看的时候也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端正站姿和表情。

一下台就收到戴双发来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干巴巴地笑着和校长的合影，一张是戴双用前置摄像头拍的，戴双自己也入了镜，龇着大牙，后面是正在拨穗的她。

典礼结束后，还得先应付陆萍。

尤西嘉准备留在首都工作，这也和陆萍的想法一样。所以她得和陆萍吃顿饭，再听她唠叨几句，最后把陆萍送到高铁站。因此尤西嘉让戴双先回家等她。

对，家。这是最近除了毕业之外让尤西嘉最高兴的事。

戴双也要来首都工作。大三的时候她就投了首都一家互联网大厂分公司的实习，分公司正好就在她们市，毕业前就被内推，拿到了首都总部的offer。

公司还有租房补贴，戴双答辩完就来首都找她，她们在戴双公司附近看了一周的房子，最终定下了一套40平的一居室，离戴双的公司步行20多分钟，价格、距离都还算合适。还没入职自然也拿不到补贴，房租又要押一付三，还好戴双之前当补习老师还存了些，够她们刚开始的花销。

她们收拾了两天，采买了些小家电和生活用品，什么都是双人份的。打扫卫生和采购虽然累，但是一想到从今以后都可以和戴双生活在一起，她们在首都有一个温馨的小家，尤西嘉就高兴的不得了，对未来十分憧憬。

尤西嘉每选一件东西，脑子里就浮现着未来她和戴双在她们的小窝里生活的画面。租来的家也是家，买东西的时候，尤西嘉是看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这个摆在家里很温馨，可以和那个搭配起来……一不留神就买多了。

那些几十块钱和一两百的东西，一个两个不起眼，除了线下，线上她也买了不少东西，加一起居然也不是笔小数，尤西嘉忍痛删删减减的时候，手机收到了银行转账的提示，戴双给她卡里打了钱。

“你这是干嘛啊？说好了房租你掏，其他的花费就我来嘛，我给你转回去。”

戴双说：“我这不是之前还存了点钱嘛。既然都选好了就是喜欢，喜欢你就买了呗，买回来也不是你一个人用。”

现在能天天见面，戴双就不给她买礼物了，改直接给她打钱，总是拽的二五八万的，大手一挥就给她转钱，拿什么问她意见她都说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哪发了大财呢。

“我这几天算是知道什么叫‘花钱如流水’了，首都什么都贵，钱也太不经花了，咱们得精打细算！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尤西嘉嘟囔她，一副管家婆的姿态，完全忘记买上头的是自己这回事。

“我现在给不了你大房子大钻戒，但是想买点东西肯定是可以的，既然有钱，你喜欢就买呀，之前我买的你不喜欢我才改打钱给你的，你要不买我可就买了，买回来不满意我可不负责，”戴双给她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里面还有八万多块钱，“下个月我就开始挣钱了，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尤西嘉心疼她钱挣得辛苦，花戴双的钱比她本人还不舍得，嘴上却说：“好啊，花多了你可别心疼。”

戴双笑了：“心疼什么，我喜欢你花我的钱。”

哎哟喂！德行！看来戴双是铁了心要当霸道总裁。但不得不说，这一套确实很好使，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我喜欢你花我的钱”这句话吧！尤西嘉美滋滋地把刚刚删掉的东西又加回来，一键清空了购物车。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她也每天和好多钱打交道，不过那都是别人的钱。尤西嘉毕业后进了银行，先从柜员做起，说是坐柜一段时间积累经验然后就能转岗去中后台，不过她没背景又是个外地人，这“一段时间”到底是多长时间，那就没个数了，不过她也有心理准备。毕竟她也不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能对未来做的最大规划就是和戴双一直在一起，现在这目标已经达成了，她也没什么好不满意的，这样的日子有一天算一天，都是好日子。

上班的地方离戴双近，离她却有点远，满打满算通勤要一个小时，她以为下班回家八点钟已经算晚了，谁知道戴双天天是九十点下班，就算离得近，回家洗漱之后也都半夜了，戴双怕她等得太晚，都给她叫好外卖让她先吃晚饭，虽然她们住在一起，一天也就晚上睡前才能躺床上说几句话。

今天晚上戴双提前发消息给她，说晚上得十一点才能回家，要她先睡觉别等她。尤西嘉看到又开始心疼起来，天天加班到这么晚，身体能受得了吗？可是她才挣几个钱，家里吃的用的都是戴双花大头，她再说什么别这么努力拼命的话就有点没意思了，但是她也想为戴双做点什么。

最近下了班她开始学做饭，晚上八点附近的超市正好打折，这也是她最近才发现的。开始她还不会挑，但是她留了个心眼，老太太老头都凑在哪一堆儿，她也跟着凑过去，准没错。有时还在网上看看别人的帖子，一来二去的也有了经验。开始只能做些简单的，绿叶菜用开水烫一下，然后调点料汁凉拌一切，肉类的她不会处理，只能想办法问问陆萍，把陆萍高兴地连夸女儿贤惠，没说两句就拐到她的个人问题上去，尤西嘉只能胡乱应付两句就把电话挂了，还是在网上学别人的菜谱。

不过做饭比她想象的简单。毕竟她最擅长的是就是模仿，照猫画虎总会吧，只要跟着人家的教程来，不要自己随便发挥，总不会做得太难吃。

第一回给戴双准备晚饭那次，戴双下班回来看到一桌子饭菜，沉默了半天，她心想着一起吃了这么多年饭，戴双的口味她总是知道的，难道她现在口味变了？结果戴双拉着她好一顿亲，说了一堆什么爱她感谢她一定要给她好生活之类的话，把那桌饭吃得干干净净的，然后让她明天下班顺路去药店给她带一盒健胃消食片，原来她晚上在公司吃过了，她们公司食堂管饭。

想也知道就这号人，你要问她饭菜好不好吃，她只会给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所以尤西嘉只能自我感觉，她感觉自己的手艺还算不错。每天下了班最大的动力就是买菜做饭，然后等戴双回家，和她一起吃晚饭。

戴双不要她洗碗，说做饭的人不洗碗，又说什么她这弹过钢琴的手不应该干这些，尤西嘉一愣，没想到这事儿她还记着呢。不过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把自己之前为什么学弹钢琴和为什么弹那首曲子的缘故告诉了她，顺带说了一嘴尤西尼的事。

听了半晌，戴双放下碗筷问她：“那你喜欢弹钢琴吗？”

这可把她给问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什么，因为尤西尼喜欢什么她就得干什么，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她学过弹琴、画画、小主持人、书法、跳舞……学过的可多了，也不知道尤西尼怎么有这么多兴趣，这也学那也学，所以她也都学了一遍，每个都知道，但每个都学得很浅显，毕竟陆萍只要她“学过”这个结果。

话说回来，弹琴，倒真没那么讨厌。那个学期结束的时候，也不知道老师是出于真心还是为了让她续课，说不定“老师觉得你挺有天赋的”这句话她给每个孩子都说过，总之当时尤西嘉也隐隐地期待过陆萍继续给她报钢琴课，那是她唯一能接触到真正的钢琴的时候。看着尤西尼文艺汇演弹钢琴的样子，说不羡慕是假的，尤西尼看起来多优雅，而她本来也有机会的，有机会过上那样的生活。

思绪越想越远了，尤西嘉回过神来，说：“喜欢吧，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毕竟我也就学过那一阵。小孩学什么都新鲜，又虚荣，看着尤西尼弹钢琴跟个白天鹅似的，我只是她拙劣的模仿者，嘿，我是我妈培养的假冒白天鹅。”

戴双没作声，那周末刚好有个难得的休息日，她俩睡了个自然醒，然后戴双说要去外面吃。吃完饭刚好溜达过一家琴行，戴双又说要进去看看。

里面有好多钢琴。戴双拉着她随便看，得到了店员的许可，让她坐上去弹弹感受一下。尤西嘉却推脱说不要：“人家都是专业的……让我这个三脚猫的水平丢什么人，不弹不弹。”

戴双说：“那怕什么，她专业她的，琴她总要卖吧，你摁两下听个动静。”尤西嘉拗不过她，回忆着老师曾说过的什么手型姿势，弹了个琶音练习，然后尬笑着说：“这真钢琴就是不一样哈。”说完赶紧用眼神示意戴双快走。

戴双不理她，反倒去问店员：“这台琴多少钱？”

店员说：“这是我们店的入门款，很推荐初学者购买练习用的。现在打完折是一万六。”

尤西嘉拽拽戴双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好贵啊！这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咱们快走吧。”

店员见状，又很及时地补充：“我们也卖二手琴，成色都很好的，其实刚开始学更推荐买二手，性价比更高，同样的价位还能选到更好的品牌。”

戴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转过来问她：“我不懂这些，你觉得刚刚这个怎么样？”尤西嘉对她再熟悉不过了，戴双要是这样问，十有**是动了要买的心思。

“你疯啦！钱多的没地方花？”尤西嘉拼命瞪她。

戴双还是不理她，转头跟那个店员说：“不用，我就要这个新的。”

回去的路上，尤西嘉还跟做梦似的。一万多块钱啊，虽然戴双最后又跟人家砍价了，四舍五入也快一万五了，一万五能交两个多月的房租，能买一年多的菜了，一万五够干多少事啊！干嘛非要买这个破钢琴，是能吃还是能用？她气得一路都没跟戴双说话。

这气睡前都没消，她背对着戴双躺着，决定明天自己去把那琴退了。正在脑子里组织明天交涉的语言呢，她感觉戴双戳了戳她。

“别生我气了。”

尤西嘉还是沉默着不理她。

“现在有条件了，所以我想弥补你小时候的心愿。”戴双又说。

尤西嘉气得转过身来，说：“你弥补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你在这弥补什么？我说我要了吗？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是不是？兜里几个钱还没捂热呢，你就这么爱当大款？”她显然是气上了头，说话都变难听了。

“是，钱是你挣的，我没权利管你怎么花，但是你要是给我买你也得先问问我的意见吧？你干嘛老买我不需要的东西呢？”

这下把戴双说沉默了，尤西嘉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愿意给我买钢琴我很高兴，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因为……”

“有必要，”戴双打断她，“我觉得有必要。”

黑暗中，戴双拉上她的手。

“你不是假冒的白天鹅。我不喜欢你那么说。你是我亲手养的白天鹅。”

“因为你是我的白天鹅，什么最好的我都想给你，只嫌自己挣的钱还不够多，”戴双顿了顿，接着说，“我不懂弹琴，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弹琴的样子很认真。也许是因为阿姨强迫你和你姐姐竞争，所以让你以为自己不喜欢，但如果你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怎么会把一首超过自己能力的曲子弹得那么熟练呢？”

“一万多是不算少，但我下个月就能挣回来，况且我们还有存款。我说过的，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能力有限，每天陪你的时间又很少，只想尽力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要是小时候的心愿没能实现，我就现在帮你实现，这样再想起来，好的回忆总会更多一点。”

戴双感觉尤西嘉半天不说话，估计要哭了，连忙又说了几句俏皮话：“你现在这样心疼钱，看来还是嫌我挣得少了，明白！我以后一定加倍努力！”

“你加倍个屁！十一点下班加倍到早上啊！还加倍！”尤西嘉的声音闷闷的，刚刚不吭声肯定是哭过了，“你要是加班猝死了，挣再多钱也只能我一个人花了！”

戴双这下乐了，伸手去搂她：“那敢情好，本来我挣钱也是给你一个人花的。加班死了公司还能再赔点，你的钱就更多了！”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尤西嘉去打她的手，两个人又扭作一团闹了一会儿，这才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戴双感觉自己快睡着的时候，尤西嘉在捏她的脸，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尤西嘉轻轻说：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比我妈对我还好。”

“我是我，阿姨是阿姨。她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我相信她肯定也是爱你……”话还没说完，就被尤西嘉打断了：“你还帮她说话！你懂什么！不许说，不爱听。”

戴双老实了，说：“我爱你。”

这下尤西嘉才满意了，凑过来亲了一口，说：“这个我爱听。我也爱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