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抬眼间,已是深冬,顾秦桓已离开几月有余。正是天寒地冻时,祁钰裹着毛毯子——是萧帝围猎时射杀的,特此给祁钰,已经很旧了。顾秦桓此次北上,答应也要给她射一只白虎做新皮,她看着手中的暖炉,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祁钰和窗外的菊花相依为命,孤苦的在天地间,像那不起眼的沧海一粟,无人知晓,也无人理会。有时她就呆呆的坐在窗边,从日升等到月落,从破晓等到午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待什么,也许,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祁钰生性活泼好动,睹物思人的悲伤不会笼罩她的生活,太阳依旧东升西落,祁钰也从稚嫩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跳起舞来,更是名冠京城,艳压群芳。祁钰一直不知为何箫帝后宫那么多能歌善舞的嫔妃不看,偏喜欢她的舞,其实她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幼时,她贪玩在父皇的养心殿里误打误撞,看到了大周朝的悠虑公主的画像,应是出自箫帝的手笔,传闻悠虑公主有着大周朝的国风,能歌善舞,最是擅长兰陵王入阵曲,而父皇最喜欢自己的舞,恰恰也是这个……祁钰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不想承认自己得到的父爱,其实都来自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这日,祁钰刚练完水袖舞,青莲就来通报:“公主,林尚书的小女林乐瑶求见。”
“快快请进来。”林乐瑶是祁钰十几年来最知心的姐妹,与自己心意相通。见她一进来,就招呼她坐到床边,两人寒暄了一下,开始交心起来。
“祁钰,我看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可有什么烦心事?”
祁钰哪敢吐露心声,只得糖塞自己身体不适,立马转了话题:“还没恭喜令父,今日高升呢。对了,下个月就是宫中女眷和朝廷重臣的妻女逛花会的日子,你有何打算?”
“嗯……我心想,无非就是可能要展示才艺,我就给大家画一幅仕女图,画的主人公嘛,当然是倾国倾城的祁钰公主了。”林乐瑶说着轻笑起来,还不忘调侃萧祁钰。
这下祁钰可不敢再多说了,免得自己尴尬。后来她们又聊了些最近的见闻,便分别了。
是夜,她向青莲吐露了心声,那块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不那么沉重了。青莲心疼的抚摸着祁钰的秀发,低声说:“公主放心好了,等他一回来,就让陛下给你们结亲。”
两日后,箫帝在宫中办了一场皇室宴席,还不是皇子们进行比武射箭,借机检验他们进来的成果。祁钰对这些无感,不过皇兄们可要大显身手了,巴不得拔得头筹,赢得父皇的嘉奖,她自是希望自己的皇兄箫宜辰能一展风姿,这样母后也欢心。
射箭比武在万众期待下——当然除了祁钰,开始了。
箫宜辰并不善骑射,这点众人皆知,可谁不希望嫡皇子能赢呢。不出祁钰所料,一向擅武的四哥箫谨言拿下了头筹,她这个四哥能文能武,按理说是箫帝几个皇子中最出彩的,可无奈生母只是个身份卑下的婢女,始终不得皇帝喜欢。
祁钰与这几个哥哥都玩得来,关系一向很好,看父皇只是象征性的称赞了几句,她便起身欢脱的说了一些恭喜的话,化解了这片刻的尴尬,箫谨言也想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时她旁边的暄珹公主,祁钰的皇姐拉她坐下,“你果真对你四哥最好,二哥哥赢了都不见你这么开心的,不知宜辰皇兄作何感想?”
箫宜辰笑笑:“她深知我自是赢不了,谈何而来的开心呢。”
这时箫帝眉头微皱,有些不悦:“看淡输赢是好事,但还没开始比试,就先断输赢,未免太过软弱。”
箫宜辰听懂了话的意思,低头不语。箫谨言低头饮酒,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回宫的路上,祁钰低头不语,她并非旁人觉得那般愚钝,她只是不想参与这些繁杂之事,只想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抬头看着天空,皆被满宫的红墙绿瓦挡住了边角,只留下四方的天空,她有时候多想化作一只眉鸟,飞出这囚人的牢笼,不再做笼中的金丝雀,做天边自在飞翔的鸟儿,做一回真正的自己。人不怕做梦,就怕活的太清醒,连她自己也清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出生的那一刻,既得到了别人终其一生在追求的荣华富贵,也暗示了她悲惨的命运。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祁钰正在午休,青莲兴冲冲的闯进来,不顾礼节,把她叫醒,祁钰睁开眼,刚想抱怨,就听到青莲说,他要回来了。祁钰腾地做起来,满眼急切的看着青莲,她坚定的说:“前方传来战报,我军大胜归来,年仅十六岁的小顾将军封狼居胥,年少封侯,一时风光无限呢。陛下龙颜大悦,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京领赏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祁钰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它真正要来时,又那么不真切,辗转反侧,依然不能平复躁动的心,她幻想着两人再见时会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会是喜极而泣的悲伤,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时,会像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连句寒暄的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