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何以年开始了新一轮的化疗。
药物反应比之前更强烈,呕吐、脱力、持续的疼痛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瘦得更厉害了,宽大的病号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窗外花园里的花都开了,但他却越来越怕冷,出门总要裹上厚厚的毛衣和外套。
他还是会每天花一点时间,靠在窗边。
目光下意识地在楼下搜寻,期盼着能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也好。
但她没有再出现过。
也是,医院这种地方,康复的人谁还会想回来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空落落的。
这天中午,难得的阳光驱散了连日阴霾,暖融融地照在身上。
何以年感觉精神稍好了一些,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慢慢起身,找出猫粮,裹紧外套,戴上帽子和围巾,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才缓步下楼。
花园里很安静。
那只熟悉的橘猫看到他,熟稔地“喵”了一声凑过来。
何以年蹲下身,将猫粮倒在老地方,看着小家伙埋头吃得香甜。
阳光照在背上,带来些许暖意,他微微眯起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他没有在意,直到一个声音试探地、带着不确定响起:
“何以年?”
那声音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背。
他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将头上的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几乎盖住眼睛。
他没有回头。
“何以年,是你吗?”那个声音不肯放弃,带着固执的探寻。
他听到脚步声绕到了他前面。
他下意识地把围巾往上扯,遮住下半张脸,然后猛地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我是夏蕤,”女孩的声音带着急切,清晰地落在他耳中,“你应该认识我吧?”
她直接追了上来,脚步很快。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快。
何以年停下脚步,背对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刻意压低的、沙哑的声音开口:
“认错人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听到身后女孩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夏蕤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背影。
他穿着厚重的深灰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厚厚的格子围巾,帽子压得很低。
整个人裹得像个不合时宜的粽子,却依然掩不住那份异常的消瘦和单薄。
露在帽檐和围巾缝隙间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是他。
果然是他。
那个在病房里给她拉琴、给她念故事、送她随身听的何以年。
那个在她重见光明时悄然消失的何以年。
那个她找了很久很久的何以年。
那天她站在楼下,而他在二楼,匆匆一瞥,她便觉得像。
一开始觉得并没有这么可能,可是回学校的路上,她却总觉得心里沉甸甸地,很难受。
甚至做梦都会忍不住梦见他。
那个靠在窗外的虚弱身影。
于是她控制不住,再来一次医院。
却没想到又碰见了。
这次,比上次还像,还像……
她望着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认的颤抖:“何以年,果真是你,好久不见。”
他没有动。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她又说了一句,像是陈述,又像是控诉,还带着几分委屈。
何以年虚弱地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疑惑:“他是谁?”
夏蕤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努力挺直却依旧显得脆弱的脊背,看着他藏在厚重衣物下瘦削的轮廓。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想忍住,但眼眶里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滚落。
压抑了太久的委屈、不解、担忧和失而复得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何以年……”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喊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你个骗子……大骗子,你还要继续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哭出了声,像个迷路终于找到家,却被拒之门外的孩子。
何以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哑声说:
“我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夏蕤没有再追上来。
她只是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站在原地,肩膀因为哭泣而轻轻耸动。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照不亮那份巨大的悲伤。
何以年一步步走回住院部大楼,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她认出他了。
她没有继续跟上来。
她哭了。
是他吓到她了吧?
是他这副鬼样子,让她失望了吧?
他靠在冰冷的电梯墙壁上,缓缓闭上眼,将帽檐拉得更低,遮住了满脸的疲惫与痛楚。
也好,以后就不用再见面了。
唉,我真没有用,又是短章,下章努力写长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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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