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与星夜 第9章 窗边的月光曲[番外]

梅雨季的第七天，空气里的湿气重得能拧出水来。老房子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张语哲抱着吉他站在马特家门前，指节悬在斑驳的木门上迟迟没有落下。琴箱边缘别着的野茉莉沾着雨水，花瓣在昏暗的廊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登门拜访”。过去那些传递心意的小物都系在藤蔓上，隔着两栋楼的距离反而让他自在些。此刻站在真实的门前，掌心却沁出薄汗，连衬衫后背都被冷汗浸透，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黏腻的天气。

门突然从里面拉开，马特握着《植物志》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少年苍白的脸在廊灯下泛着柔光，怀里的吉他还挂着水珠，显然是冒雨赶来。雨滴顺着他微卷的发梢滑落，在锁骨处凝成晶莹的水珠。

“楼下的野茉莉开了。”张语哲晃了晃琴弦上别着的白色小花，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带着刻意的轻快，“想不想试试二重奏？”他举起琴箱，里面露出半截口琴的金属光泽——正是马特常用来和他合奏的那支。

客厅的台灯在乐谱上投下暖黄的光晕。马特将口琴贴在唇边时，才发现张语哲一直在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少年歪着头倚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在吉他弦上轻轻拨弄，试音的旋律断断续续，却像羽毛般挠着人心。

《星夜》的旋律流淌开来，吉他的低沉与口琴的清亮意外契合，在潮湿的空气里织成温柔的网。马特渐渐放松下来，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直到某个小节，余光瞥见张语哲突然凑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他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口琴发出一声走调的呜咽。

“原来你耳朵红起来像凌霄花瓣。”张语哲笑着躲开拍来的手，却在起身时突然踉跄。长期与病魔抗争让他的双腿像随时会折断的枯枝，马特本能地扶住他单薄的肩膀，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那是他自制薄荷糖的味道。

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加速的心跳。张语哲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马特扶在他腰间的掌心滚烫，透过单薄的衬衫灼烧着皮肤。窗外的雨点击打在玻璃上，将这份暧昧晕染得愈发浓稠。

“该回去了。”张语哲别开脸，却悄悄将一枚银杏叶书签塞进马特掌心。叶脉间用钢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下次换我听你弹琴。转身时，吉他背带不小心勾住了茶几上的《植物志》，书页哗啦翻开，露出夹在其中的野雏菊标本。

马特望着少年在雨中远去的背影，轮椅碾过积水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巷口。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带着茉莉的清香和泥土的腥甜。他低头看着掌心的书签，突然发现书签背面还有行更小的字：其实我早想这样见你。

当夜马特翻来覆去睡不着，把书签夹进《植物志》时，发现张语哲在书页空白处新添了批注：“潮湿的梅雨季，连月光都长出了藤蔓。”窗外的凌霄花在雨中轻轻摇晃，藤蔓上的雨滴坠落，在水洼里荡出圈圈涟漪，仿佛在应和着少年们隐秘的心事。而不远处的某个窗口，吉他的旋律若有若无地飘来，与雨声交织成只属于他们的月光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