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方疏棠在自己人面前放松得多,从来不掩饰心绪。他侧眸看着徐进:“路哥说过,不喜欢的事要及时说出来。
这粥太甜,我不喜欢,不喝了。”
说完,就闭起了眼睛。
“人精”徐进举着一勺吹凉的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就是他们的老大,在不熟悉的人看来,彬彬有礼,很好说话。
熟悉的人才知道,方疏棠身上有一副无形的铠甲,将最真实的内心包裹其中,再亲近的人都无法靠近分毫。
不仅如此,他还总是这般“无情”又“有理”的向身边之人表述某些想法,虽然没有恶意,但也刺人。
徐进早就习惯了,短暂的怔愣之后,手中勺子一拐,把凉透的小米粥送进了自己嘴里。
他砸吧砸吧嘴,品了品味道,纳闷的说:“不甜啊。”
“知道你不爱吃甜,我买粥的时候专门交代了店家不要放糖的。
要不要再尝尝?”
方疏棠眉头微皱了一下,没有回话。
这是不想说话,也不想吃饭的意思。
徐进知道他伤口疼,没有胃口,但已经饿了两天,只吃这么点儿肯定不行。
他捧着餐盒几口把剩余的粥喝完,决定去找苏医生,看能不能给方疏棠多挂两天营养液。
前后最多十分钟的工夫,徐进挤进忙碌换班的护士站时,从曾静口中得知,苏桓语已经下班了。
他转而求其次,跟着刚查完房的曾静进入配药室,将自己的诉求说给曾静听。
护士站各种监测仪器的声音、病房呼叫铃音以及医生护士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比杀青宴还要喧闹。
就算是在配药室里,那份喧闹也并没有减轻多少。
配药室里除了曾静,还有三四个护士,都低头忙着手头的工作。
听到徐进的声音,有位年长的护士头都没抬,冷冰冰的提示:“配药室禁止病人及家属进入。”
听到这话,徐进脚步顿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配药室门口等曾静。
他知道各个场合的规矩,也乐意遵守,这样更方便办事。
曾静没有让徐进多等,她径直走向挂着用药清单的侧墙,找方疏棠的用药清单。
用药清单都是主治医生开具的,一般护士和管床医生只负责按照用药清单去药房取药及配药。
曾静从墙上取下方疏棠的用药清单,转身去配药室门口找徐进。
她把清单递给徐进,提高音量说:“主治医生不在,我做不了主。
长期静脉滴注对血管不好,苏主任今早刚改过方先生的用药清单,减少了营养液等非必要液体。”
见徐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给他清单他也看不懂啊。
曾静收起清单,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给苏主任去个电话问问。”
她见过各种各样的病人,有还没拔管就嚷嚷着饿得受不了要吃饭的;也有方疏棠这种分明可以进食,却因为伤口疼吃不进去,让继续输营养液的。
曾静的行医原则是,在合理范围内,尽量满足病人的要求。
既然病人想继续用营养液,她可以帮病人去跟主治医生争取。
“不用了。”徐进却挥动着两条胳膊,笑着说:“就按苏医生交代的来吧。”
他相信苏桓语的安排一定是为方疏棠好,他还是想办法弄点儿方疏棠爱吃的吧。
“您忙,我先走了。”说着,就朝曾静挥了挥手,然后深吸了口气,缩紧腹部,准备再从拥挤的护士站挤出去。
这会儿,换班已接近尾声。
护士们三三两两的埋头于手中记录册上,核对着病人信息,没人能分出多余的精力看上他一眼。
徐进口中说着“借过”,尽量不碰触任何人的身体。
倒不是他有多绅士讲礼貌,完全是和方疏棠处久了,身体形成了本能反应。
曾静看着徐进的身影,想,这几个大人物,可能比他们之前认为的要好说话。
毕竟,良药都苦口。能理解医生指定治疗方案的苦心,并愿意去遵守的人少之又少。
苏主任分明是去抗雷,没想到却捡到宝了。
她摇头笑了笑,回配药室去忙了。
徐进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睡,这会儿别说脑子转得慢,连体力都快跟不上了。
护士站浓重的消毒液味熏得他眼睛疼,他分明找准了一个空隙,眨眼间,那个白大褂之间的缝隙便被一抹黑色填满了。
徐进揉揉眼,想再找别的空隙。
却被那黑色身影狠狠撞了一下,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部撞在了苏桓语值班室的木板门上。
木板门没有锁,被徐进一撞,“哐啷”一声开了,徐进直接后退着跌坐进黑暗的值班室里。
落地的瞬间,徐进匆忙用手撑了下地面。
没有跌太疼,但吓了一大跳,脑子瞬间清醒了。
哪个行事这么莽撞的。
他撑着地板站起来,出门去看。
还没找到罪魁祸首,就听到配药室那边传来几声尖叫,是小护士们的声音。
然后,整个护士台的护士都往配药室那边跑过去。
徐进也跟着跑了几步,他个子高,越过身前的护士,能看到配药室里,一个身穿黑色运动套装的壮汉拿着一把尖刀,刺向曾静。
徐进也“啊!”了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曾静顺手拿着身前的治疗盘挡了一下!刀尖与不锈钢治疗盘相撞,“刺啦”一声,在护士站稳定的电子仪器声中格外刺耳。
随着壮汉的动作,距离较近的小护士已经连连惊叫起来。
徐进来不及犹豫,迅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报了J。
他边朝手机里快速报出医院及具体楼层,边推开人群往配药室走。
他看见,一击未中,那壮汉瞅准曾静所在,又一次高高举起了尖刀。
这时候,护士站里年纪较长的那位护士一把推开曾静,一手拿着治疗盘,一手拿着一个大号注射器,挡在了曾静和其余小护士身前。
壮汉动作再次落空,红着眼睛看着年长护士,声音嘶哑的开了口:“滚开,别多管闲事。”
年长护士强装镇定的应对着壮汉:“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曾静必须给我妈偿命。”壮汉紧盯着曾静说:“你麻利给我滚出来!”
曾静白着脸往前走了一步,被年长护士伸胳膊挡住了。
年长护士低呵:“他这会儿不理智,别过去。”
“没事儿郑姐,我自己能应付。”说着,曾静又往前走了一步,抬眸看着壮汉,缓慢又坚定的说:“杨先生,您母亲去世我很抱歉。
但,您母亲去世的原因确实与我无关。”
这时候,徐进已经走到了配药室门口。
他像看不懂眼前局势似的,点头哈腰的笑着进入配药室,环顾着紧张对峙的双方问:“那个……我来取药的。
曾静医生在吗,我家先生该换液了。”
苏桓语早上走得时候刚给方疏棠挂了消炎,没记错的话,今天上午就那一部药,输完就该停了。
曾静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现在距离液体输完还早。
她知道徐进是好意,但不想把无辜之人卷进来,便皱眉朝徐进摇了摇头。
杨姓壮汉瞥了徐进一眼,厉声说了一个字:“滚。”
“滚可以啊,曾医生得跟我走。”说着,就想越过壮汉,去拉曾静的胳膊,口中还念念有词:“按了半天铃了都,我过来的时候,液体已经见底儿了,再不过去又该回血了。
我们先生只认曾医生,这位好汉,让让。
你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我们比较急。”
“你听不懂人话吗?!”杨壮汉受不了徐进这样胡搅蛮缠的,一挥胳膊,把刀尖对准徐进的心脏,不耐烦的低吼:“我让你滚!”
“我不是说了么,我可以滚。”徐进低头看了看刀尖,心里怕得厉害,脸上却保持着万年不变的笑意:“等换了液,您想让我滚几圈都行。
当然,您要是着急,我现在滚也可以。”
说着,就慢慢蹲下身,在杨壮汉眼皮子底下动作完美的滚了两圈,成功从刀尖下滚到了曾静身边。
然后半挡在曾静身前,笑着对杨壮汉说:“您看,我这滚也滚了,现在能把曾医生带走了吧。”
杨壮汉在人间活了四十余载,还从未见过徐进这样没脸没皮的人。
这两天,他确实听说医院收了个难伺候的病人,除了一位医生,不让其余医护近身。所以,徐进刚一开口,他就信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病人指定的医生居然是曾静!
他上下打量了曾静两眼,语气无不讥讽的问徐进:“病人病了不会选医生,你也不会选么。
敢让她治,你也不怕你们先生再也走不出医院。”
“怎么说。”徐进佯作吃惊,双眼急切的看着壮汉,问:“曾医生哪里不好吗?”
“哪里不好?”壮汉呵呵笑了两声,用刀尖指着曾静说:“她都治死人了,你还敢用她?”
“不是,我听说管床医生不管看病啊。”徐进一脸的不知所措,像个莽撞又无知的病人家属:“她治谁了,怎么治的,医院也不管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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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高危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