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沈云铮准备地很丰盛,一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的,而她喜欢的菜再次全都上了桌。
在动筷前,钱奶奶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递给了边遥:“嘉嘉,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事事顺意。”
边遥没想到她这么大了还有红包收呢,开心地接下:“谢谢外婆,新年快乐,也祝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 。”
外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沈云铮,笑开了花,一脸的慈爱相:“我心里面想的应该已经实现了。”
已经很明显了,那并不是阿铮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边遥应该也是有意思的,这就是她心里面所想的,小辈们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在此时此刻,已然初显。
一顿饭,伴随着遥远的爆竹声,欢欢笑笑声一直不停,一桌菜,三个人,不同姓,却已经诠释了什么是家,团圆也在这一刻具象化。
饭后,边遥本来要揽下洗碗的活,但是沈云铮又没让,边遥便陪着外婆在客厅里看起了春晚,讨论着相声小品。
不知不觉,钱奶奶跟边遥聊起了天,她拉着边遥的手,和蔼可亲地看着她,“阿铮做饭是不是很好吃?”
边遥笑着应:“这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是啊,我是早就知道了,但我不知道我这外孙还真是把我们嘉嘉的喜好都捏得一清二楚。”钱奶奶饭桌上都看见了,除去沈云铮特地为她做的几道清淡的菜,其他的每道,边遥都动了很多筷子,很明显每一道都是边遥喜欢的。
当真应了昨天边遥那句“我喜欢的,你不是都知道?”
提起这点,钱奶奶都觉得很神奇,边遥是沈云铮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在此之前,钱奶奶一度怀疑沈云铮根本不会谈恋爱,又或者受他父母的影响,不想恋爱,否则也不会到现在29岁还是单身,一直就在忙工作,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沈云铮喜欢上边遥,简直就是钱奶奶的意外之喜,终于有人能陪着阿铮了,总好过一辈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离开也不放心。
钱奶奶想到这,目光稍暗,但再抬眼时,又含着温蔼的笑。
边遥把另一只手也附在钱奶奶的手背上,含笑着说:“外婆,这个和香菜一样,也是巧了,之前和沈云铮一起去餐厅吃饭,他随便点的菜,正好都是我喜欢的,然后他就知道了,后来我也觉得奇怪,我还以为是您告诉他的呢,结果不是,就纯属巧合。”
巧合?钱奶奶并不信,沈云铮吃饭虽然没有明显的偏好,但是做饭有,和鱼虾比,做猪肉的菜像鱼香肉丝、红烧肉等等会更普遍一点,但是刚刚的年夜饭有鱼、有虾、有牛肉,但是偏偏就是没有他平日里常做的、也拿手的含猪肉的大菜。
很明显是边遥不喜欢,钱奶奶又奇怪了,她确实没有和阿铮说过边遥喜欢的菜,那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全、这么细致呢?
钱奶奶想到香菜,难道真的都是巧合吗?她这个外孙看起来有点冷淡、不易接近的样子,但是对于他上心的人,其实温和又细腻,很显然,沈云铮对边遥不是一般的上心。
钱奶奶想明白了,却还是隐隐觉得哪里有一丝不对,连接不起来。
钱奶奶没多想,继续和边遥说话:“嘉嘉,其实阿铮做饭这么拿手,除去上次说的天赋,根本原因是他小时候做过太多次了。”
边遥讶异:“小时候?”
“对啊,阿铮从小和我相依为命,他的母亲在他六岁的时候因为他的父亲,抑郁吞安眠药自杀了,还是阿铮自己一个人放学回家发现的,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本来是很高兴的一天。”钱奶奶说着长吁了一口气,想起过往,心痛不已,既心疼自己女儿,又心疼这个外孙。
边遥怔住了,其实她已经知道他的母亲缘何离开,但当她知道其中的细节,心里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了一样,疼得厉害。
她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六一儿童节这个高高兴兴的节日放学回家,发现母亲躺在床上,长睡不起,怎么叫也叫不醒,该是多么无力又害怕的一件事?
从天堂到地狱有时候只需要刹那的时间,而沈云铮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
边遥嘴唇颤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钱奶奶看了她一眼,带着时光过迁的不得不释然,反倒抚慰性地拍了拍边遥的手背,继续开口:“之后,阿铮就跟在我身边,他妈妈离开时留了一笔钱,因为这笔钱,刚开始的生活都不难,但是我的身体不争气,生了场病,钱全花完了,那个年代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老阿婆带着一个孩子,也不好找工作,我就打起了零工,沈云铮跟着我也就过上了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会做饭也是那个时候学的,阿铮自母亲离开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也越来越懂事,做饭是他主动要学的,我知道,是为了分担我的压力,我心疼却又不得不教他,因为我的工作原因,时间不固定,做饭根本就顾不上,阿铮会在放学后立马回家,先做饭,做好饭给我留下晚饭和第二天中午的饭盒,好让我带过去。”
钱奶奶说到最后,似乎看到当年那个瘦弱的小阿铮在灶台上忙碌的模样,眼里有泪光闪烁:“所以小时候,与其说是我在照顾阿铮,还不如说是阿铮在照顾我,再后来,我找到一个有钱人家的住房保姆的工作,那家雇主还不错,不嫌弃我带着一个孩子,这样的情况才算好转,我们的生活才算是暂时稳定下来,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却已经是我们在那时最好的生活了。”
说到这个,钱奶奶眼泪掉了下来:“从小到大,阿铮因为无母、父不详,受过不少白眼,也被一些恶意的同龄人辱骂,其中就包括我工作的那个别墅雇主的儿子,我在背后听到了,但我什么也没做,可是后来,我生病没钱治病,却是沈云铮四处求人,到处碰壁,最后不得不去求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生父。”
钱奶奶虽然生病时受过那个人钱财的支持,但想起女儿的死,还是不愿过多提起那个人。
钱奶奶眼神很暗,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于这些,她一直很愧疚:“我从来都没护住过阿铮,让他在小小年纪就承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也让他的童年压根就不是童年,只充满了恶意、辛苦和责任。”
边遥一时都说不出话,上次在医院,因为她的噩梦,两人袒露出相似的过往,那时她以为是感同身受,殊不知那只是关于沈云铮过往伤痛的冰山一角,而他却还在安慰她,明明他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人。
最起码,边遥虽然相当于无父无母,但是她有舅舅,还有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到大,边遥从来就没有因为钱发愁过,正因为如此,她也从来没觉得钱有多么重要。
可是现在,她才意识到,她肆意的童年、她能毫无后顾之忧地追寻梦想其实都是因为她从来不用为生活、钱财发愁所赋予的底气。
此时此刻,边遥深刻感受到了,钱对于一个人、一个家庭来说有多么重要,而沈云铮小时候所经历的一切,边遥根本就无法想象他到底有多么不容易。
边遥心里的刺痛感愈加明显,眼尾不知不觉染上了红,手却抽过桌面的纸巾,轻柔地擦拭着钱奶奶的眼泪,安慰着明显愧疚的钱奶奶:“外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看沈云铮现在多好啊,名校毕业,大公司的履历,这里面一点也离不开您的付出。”
一对父母想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钱奶奶已经做到她能力范围里最好的了。
钱奶奶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是欣慰的:“是啊,阿铮很争气,可能也是小时候的这些经历,阿铮工作上很努力,这些年也做出了很多成就,在没遇到嘉嘉你之前,阿铮的生活基本全是工作,前年还因为应酬喝酒,胃出血进了医院,也瞒着我呢,还是被我意外发现的。”
“所以,嘉嘉以后能不能帮我盯着点阿铮?这小子拼起来也是不要命的,我一直都挺担心的。”
边遥认真地聆听着,起初还以为钱奶奶只是单纯地和她分享沈云铮的成长经历,但越听到最后,越发地不对劲,边遥的脑海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托付”二字。
可是为什么要托付啊?
边遥的鼻子骤然一酸,纤细的手有力地覆在钱奶奶的手,是鼓舞和心怀希望:“外婆,你要和我一起盯着他。”
钱奶奶懂她的意思,虽然她没有明确答应,却已然让钱奶奶放下心来,有些欣慰地笑:“好。”
后面钱奶奶体力不济,回房休息了,边遥站在客厅遥遥地看着厨房里慢条斯理认真洗碗的男人,胸口瞬时起了千头万绪,有幸运、有感动、有心疼,最终全部转化成了喜欢、很喜欢。
她眼中有晶莹闪烁,亮亮的,她嗓音响亮地唤了他一声:“沈云铮。”
男人回头,眉眼温和:“怎么了?”
“嗯......”边遥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不管不顾的想法,她没明说:“我回家拿个东西,等会再过来陪你一起守岁,好不好?”
守岁需要通宵。
沈云铮并不讲究这个习俗,以为是她想要守岁,淡笑着应下:“好。”
边遥笑了下,转身离开,只是她并没有回家,开车离开了延庆巷。
那年,申城春节已经禁止燃放烟花了,商店也就不再对外售卖烟花,边遥跑遍全城,才买到了能在院子里放的小型烟花黄金比例、太空V3。
边遥买完烟花已经很晚了,她偷偷摸摸地进了门,在院子里悄悄地看了眼屋子里面,沈云铮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看电视。
边遥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将2个烟花排开,一一点上。
烟花迸发地噼里啪啦的声响成功吸引了屋子里男人的注意力。
沈云铮偏头,一眼先捕捉到的是烟花后的边遥,其次才是绚丽的烟花,他突然轻笑了下,才知道边遥这么长时间是去干什么了。
沈云铮走到院子,黑眸里蕴着笑,透过烟花,问那边的人:“刚刚是出去买烟花了?”
边遥点了点头,眼神温柔,大声地说:“沈云铮,送你的,喜不喜欢?”
烟花五彩斑斓、各式各样,带着星光、绽放于庭院、是一种绚丽到耀眼的色彩,却远远比不过立于其后的人儿,明眸皓齿,艳绝却温暖。
沈云铮透过烟花凝凝地看着她,含着温情,嘴角自然而然地轻勾,有些清痞,“喜欢啊,不过边遥,你为什么突然送我烟花?”
“当然是告白的仪式感啦。”边遥嘴角一扯,颇有些反串的霸气和认真,她大声地唤他:“沈云铮。”
沈云铮眉骨轻扬,一身清越地立在那,有一种猜测震动于他的胸腔,是带着不可置信的:“嗯?”
隔着烟花噼里啪啦绽放的巨大声响,她混入其中的声音却很清晰,她说:
“我很喜欢你。”
“阿铮,做我的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