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新郑宫。
祁彰和梁训带着八十名侍卫到新郑宫请郑羽去晋国。
“来者何人?”守门的侍卫道。
“我二人是晋国使臣,求见郑君。”祁彰道。
侍卫见他们二人未携带兵器,就放祁彰等人进去了。
一名侍卫到姚夫人的寝宫通报郑羽,晋使来求见的消息,他靠近房门时,听到寝宫里传出来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侍卫不敢入内,站在寝宫门外道:“君上,两名晋使求见。”
床帐内的郑羽听到晋国派人来了,马上停下动作,掀开床帐下床穿衣。
姚夫人一惊,睁开眼睛道:“哎,君上怎么走了?”
郑羽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沙哑:“寡人有国事要去处理。”
姚夫人满面潮红,她拽住郑羽的胳膊,媚眼如丝:“不就是晋使吗,让他们多等一会儿不就得了。”
“也许有什么要紧事呢。”郑羽含糊道。
郑羽穿好衣服,见姚夫人心有不甘的样子,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寡人去去就来。”
祁彰和梁训在大殿等候郑羽,八十名侍卫在殿外。
“外臣拜见郑君。”祁彰和梁训行礼。
“二位贵使前来有何贵干?”郑羽扶了扶发冠。
祁彰道:“寡君中毒一事疑点颇多,请郑君为我等解惑。”
“中毒……晋君中毒了?”郑羽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是,中的还是剧毒呢。”祁彰道。
“啊?居然是有人要……毒害晋君。”郑羽吓得面如土色,舌头都要打结了。
“郑君想必知道是谁要毒害寡君吧。”祁彰道。
“寡人怎么会知晓呢?”郑羽的语声中充满了疑惑和委屈。
“郑君亲自推的,都不知晓吗?”祁彰目光犀利。
“寡人虽然失手推了晋君,但没有毒害他。”郑羽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好像受了什么冤枉一样。
“这么说,毒害寡君的另有其人了?”祁彰道。
郑羽觉得祁彰在套他话,他不能中了圈套:“这……寡人实在不知。”
祁彰见他如此,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讥讽道:“恐怕郑君不是不知,而是不愿说吧。”
“寡人实在不知,寡人要是知道,就告诉你们了。”郑羽的嘴角聋拉着。
“真的吗?”
郑羽抬手指天:“寡人可以发誓。”
祁彰不吃他这套,道:“郑君无需发誓,只需和我们走一趟。”
祁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寡人不要走……”郑羽有些害怕。
“不走怎么证明郑君的清白?郑君只需要把这些话,在我们君夫人和太子面前再说一遍即可。”祁卿循循善诱。
郑羽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眉宇间有了几分忧愁,他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郑羽带上几个随从,坐上马车去往晋国,一到晋国就被侍卫们押入了大牢。
郑羽站在牢房里,看着面前的晋臣们,林奉、祁彰、钟敬、陆启、林裕。他们用仇视的眼光盯着郑羽,给郑羽极大的压迫感。
郑羽脊背直冒冷汗,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看这些晋人的架势,是想把他扣留在晋国了。
祁彰冷冷道:“郑君大驾光临绛都,可惜君夫人和太子事务繁忙,无暇接待郑君,只能由我等代劳了。”
“嗯……呃……好。”郑羽的喉间发出干涩的声音,身躯微微颤抖。
“现在郑君可以为我等解惑了吧。”祁彰道。
郑羽退后一步道:“寡人已经都说了,你们还要寡人说什么?”
祁彰道:“看来郑君还是不愿意说,那只好用刑了。来人,大刑伺候郑君!”
几个狱卒搬来各种刑具,用绳子将郑羽绑在架子上。
“你,你们不能这么对寡人。”郑羽挣扎道,这些晋人是非要撬开他的嘴不可了。他现在进退维谷,如果不说,极有可能受不住酷刑而死,如果说了,其他国就被他出卖了。
倘若他把罪责都推给陈卫二国,晋国向来仁慈公道,不会杀了他的,但是楚卫陈都心狠手辣,会饶过他吗?
晋国,绛宫,书房。
林奉向姜云陵和姬煦禀报郑羽的供词:“君夫人、太子,经臣等拷问后,郑君说毒害君上一事,楚郑卫鲁陈等几国都有参与。楚国只让郑伯鲁侯把君上推到花丛,他们二人并不知道花丛里有毒。”
姜云陵的眼睛变得深邃:“这郑伯还在隐瞒,继续拷问,用不了多久,他就都招了。”
“是。”林奉道。
姜云陵面容微寒:“他们和君上有什么仇怨,要置君上于死地?没想到郑羽平日里看上去和善,骨子里却是个阴险小人。”
姬煦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阿母心中若有疑虑,可以亲自去问他,我们自己在这里猜也猜不着吧。”
梁训带上侍卫护送姜云陵和姬煦去大牢,他已被任命为绛宫的护卫首领,负责整个绛宫的安危。到了大牢后,姜云陵让梁训在牢房外守候,自己和姬煦进去。
昏暗的牢房内点着火把,火苗摇曳跳动,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映照出狱卒鞭打郑羽的身影。
姜云陵和姬煦踏入牢房,看到牢房内还是比较宽敞洁净的,也没有什么发霉的味道,郑羽毕竟是一国之君,就安排他住上等的牢房。
司空钟敬手拿一支笔坐在几案前,随时记录下郑羽的供词,他看到姜云陵母子后,起身一拜。
姜云陵抬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记供词,而后看向郑羽,道:“你还知道多少东西,通通给我说出来。”
郑羽定定地看着二人,没有言语,眼中却饱含着多种情绪,悔恨,悲伤,凄凉,幽怨,羞愧……
姜云陵握起拳头道:“君上他无愧于诸国,你们为什么要害死他,要害晋国臣民失去国君,害我失去丈夫,害我的孩子失去父亲。”
郑羽眼神一黯,低下了头。
“你说呀——”姜云陵喊道。
见他还不肯说,姜云陵气结,抬起手给了他几巴掌。
郑羽心里委屈极了,顿时流下了眼泪,他居然被一个女人打了,就连他的母亲都没有打过他呢。
钟敬道:“郑君呀,你还是从实招来吧,再不招,我们这里可是有千百种办法让你开口的。”
郑羽突然嚎啕大哭,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倾泻而出,断断续续地道:“毒熏香……是卫国调制的,陈国布置花丛……藏匿熏香,需要人……离熏香很近,吸了后才会中毒。”
“这件事卫国是主谋,卫侯因为他女儿如意公主之死,还有黑壤会盟时出丑而怀恨在心。寡人和陈侯都是被胁迫的,楚国抓了郑嫣,威胁我们去推晋侯,否则就不放她回来……”
姜云陵道:“那鲁国是为了什么呢?”
“这……只有鲁君才知道吧。”郑羽知道鲁国是因为鲁施之死,但楚国曾威胁他不准说出去,他就不说了。
姜云陵心想郑羽已经说了不少了,今天应该不会再说了,她转身道:“钟司空,你们继续拷问他罢,我与太子先回了。”
“是,恭送君夫人、太子。”钟敬道。
卫国,帝丘宫。
“派元亚卿领兵八百乘攻晋。”卫言下令道,他已决意攻晋。
尽管卫国不是晋国对手,但如今晋国有难,卫国还是很有可能趁机占得晋地。
卫国参与害死了姬瑄,就算卫国不攻晋,晋国也不会放过他,不如放手一搏,而且楚国还资助卫国战车,帮卫国对付晋国。
元亚卿便率领八百乘卫军,行军至卫晋边境,和晋军刀戈相向。
卫军难敌晋军,卫言看着前方的战报,额间冷汗涔涔,眼下如此情况,只能向赤狄求援了。
当初他令胡延的小妾卫女毒死胡延,还传信给胡奚说是晋国害死了胡延,为的便是让胡奚更加怨恨晋国,加深赤狄和晋国仇恨,和卫国一起对付晋国。
果不其然,赤狄答应援卫,赤狄正卿胡奚亲自率军出征,带赤狄军五百乘偷袭晋国。
晋**营,皎月斜挂在夜幕,纤细如一张弯弓。寸寸清冷的月光,仿佛无数支银色羽箭,要用光芒去刺破黑暗。
营帐中,谷阙面向众人,开口道:“赤狄援助卫军,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对付卫军和赤狄。赤狄弓马娴熟,剽悍善战,我身为主帅,当领兵与赤狄作战,谁愿随我去迎战赤狄?”
“我愿随谷正卿出征。”梁训率先抱拳道。
“我也愿去抵御赤狄。”祁彰声音坚定有力。
“我也愿去。”陆启和林裕皆言道。
站在一旁的严藏没有出声,如今主动请缨之人已经够多了,他还是选择沉默吧。
“林兄,陆兄,你们二位擅长带兵纵深打击,更适合对付卫军。”梁训明亮的双眸看向陆启和林裕,开口道。
经过众人一番讨论,祁彰和梁训随谷阙一起对付赤狄,率军三百乘;林裕、陆启和严藏则共领四百二十乘晋军,负责对战卫军。
趁四周无人之时,严藏悄悄在竹简上写了谷阙和众人商议好的对付赤狄之策,眼下谷阙一行人已经出发,他就暗中传信给胡奚。
严藏小心翼翼地将竹简放入一盏天灯中,将灯点燃,待灼热的空气充盈满整个灯后,走到营帐外,将其放飞。
今夜的风是东北风,他正好利用夜风,让天灯飞向赤狄军所在的方向。
白色的天灯散发着晶莹的清光,它上由竹篾和轻薄的布制成,在夜天中稳步上升,轻盈飘逸。
在营外巡视的陆启抬眸,望见一盏在苍穹上渐渐远去的天灯。
陆启握了握手中泛着寒光的长矛,不禁心生怀疑,这盏灯竟是朝东北方飞的,那不是赤狄军所在的方向吗,莫非有人朝赤狄传信。
一转眼,陆启看见严藏正向营帐内走去,眉目微敛,快步走过去试探他:“严兄不是在营帐内看战报的吗,怎么也刚从外面回来?”
林裕已率军至前线,和卫军交锋,陆启负责在后方巡视,严藏则留在营帐内看战报。
“营帐内气息太沉闷了,我出来透透气。”严藏掩饰道。
“那严兄可有看见,夜天中有一盏天灯?”陆启盯着严藏,观察他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
严藏装作吃惊的模样:“竟然有天灯,难道是谁在传情报?”
“我也同有此虑,不知严兄可有看见谁在暗中放天灯?”陆启道。
“并未。”严藏摇摇头,摆出大义凛然之态,“要是让我逮住此人,定狠狠惩治!”
若真是严藏,他也定不会承认,陆启便也不再追问,转而去写信,以晋国所用的红天灯传信给谷阙等人,告诉他们有人暗中放白天灯,可能是朝赤狄传信的,让他们多做防范。
红天灯昳丽娇艳,宛如明灿的火焰,散发着温暖的光泽,在夜风中悠悠地向东北方飞舞。
梁训望见空中飞的红灯,知道是晋国的红天灯,唤晋兵将其射下。
拿到红天灯中的竹简后,梁训顿时明白了,原来方才飞过的白天灯,可能是奸细给赤狄传的信。
当时梁训觉得,那盏白天灯或许不是传给赤狄的,射下也有违道义,便没有令人射下。
梁训拿着竹简,走入营帐,将陆启的信拿给谷阙和祁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