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
校园人潮涌动,南图终于留意到桌椅变化,杂乱无章的书本一摞摞摆于桌角,细心贴上学科姓名。试卷分门别类,张张安安静静地躺进透明档案袋里,他摸着标签发呆,似乎每次弄乱,都会有人帮他收拾干净。
失神间,耳边蹦入一两句话,李否勾肩搭背道“江江,晚上来我家睡觉啊?没有你,我今夜会很寂寞滴。”
江俞白他一眼:“不去,就你那睡姿,我都懒得喷。”
李子相当自信:“我睡姿怎么了?你敢嫌弃我?我可是英格兰男人。”
郭天明贱兮兮道“唷~你还英格兰男人?什么时候改国籍啦?我看你就占个阴吧。”
李否道“你说什么?!你给我站住!”
郭天明日常逗狗:“说两句你就炸。你是白磷型人格吧。”
“你给我闭嘴!”
“……”
声音渐渐远去,南图身为班长,负责关门关窗,等到教室冷清下来,他熄灭白炽灯,一人融入夜色。
空旷校园只剩住校生还在活跃,挤在校门口的栏杆边,跟小吃摊摊主备注忌口,门卫大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吵闹声太过分,他就从他的小房子里探出头来大吼:“你们那几个!哪个班的?!学校三令五申不准买小吃摊的东西……”
话未落,栏杆处趴着的一群脑袋轰隆隆逃了,那架势,简直跟南方大蟑螂跑了一样可怕。
南图签字出门,街角仍然攘熙,骑自行车的学生按响喇叭,少年就从眼前飞驰而过。
一天从此徐徐展开,也从此悄然落幕。
他跨上天桥,脚下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散步归家。南图发了会儿呆,冷风灌进衣襟,吹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偏过头去,瞧见天桥尽头仰躺着一个烂醉如泥的中年男人,酒瓶子散落满地,骨碌碌滚了过来。偶尔路过几人指指点点:“又是这个酒鬼…”
南图本想装作没看见,一抬脚走了,又怕他动手伤人,遂原路返回。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白沙,蹲在桥面上点燃,香烟插进中年男人口中。
男人被呛醒,从地上挣扎爬起,南图搀着他靠在栏杆上,随后摁灭香烟,左肩吃痛,他面无表情活动筋骨。男人被冻醒,兀自捡起地上的酒瓶往嘴里塞,嚷道“喝!都给我喝…”
南图司空见惯,站起来扫荡酒瓶,抱着七八个玻璃瓶子找垃圾桶。
中年男人摸不到酒瓶,睁开浑浊眼眸,打了个嗝后指着他骂:“狗日的!你还有脸来见我?!钱呢?——哎呦呵?!敢瞪老子!老子打死你个…”
南图尽力忍耐,几秒后扬起拳头一拳挥了下去。南翔林晕在大腿边,他甩甩右手道“废话多。”
……
明月长长罩下,照见两道蹒跚黑影。
南翔林埋在颈侧,毫无预备吐了一身,呕吐物嚣张地沿着肌肤下滑,腥臭味直刺天灵盖。南图一顿,真的很想顺着金山河一脚将他踹下去。胸膛黏腻恶臭,偏偏今天没穿里衣,他暗骂一句“我草。”后屏住呼吸,恨不得一脚飞回家。
小区巷口坏了一盏灯,他摸黑上楼,父亲不老实,莽莽撞撞终是摔了。南图下意识护住南翔林的后脑勺,两人齐刷刷滚至一楼,他惨叫一声,尾椎骨痛意喧天,不晓得砸断没有。
南翔林正面压身,猛地耸动,南图惊觉不妙,来不及推开,呕吐物“哗啦!”一声,叠加在风干的脖颈处,屁股剧痛,肩膀也早已失去气力。
他在心理与生理双重折磨下,无意识红了双眼。
草草草!
南图费劲吧啦曲起一条腿顶开南翔林,看着他像鸡蛋一样骨碌碌滚开了,随后躺着缓了缓,觉得自己难闻至极,简直堪比生化武器,这时候谁靠近都得呕。
躺了会儿,艰难地爬起来,靠在冰凉的墙角喘息。想起兜里有瓶香水,便伸手去拿,这才惊觉右手擦破皮。
该死。
管不了许多,他胡乱按压香水喷雾头,大股清甜气体扑到身上,足足喷了小半瓶才勉强捡回老命。
南翔林鼾声如雷。
他揣起香水自顾自怔愣,三秒后又掏出香水,朝地上打鼾的人狂喷。
喷完揣起香水,抬头看见远方高楼林立,灯火可亲,一方方错落格子太平长安。他借着一盏破烂灯光哈出一口气,忽然很想妈妈。
倘若妈妈在,也许他也会融进一方方格子里。
南图垂下头,缩成一个小点。忽地,远方摩托车轰鸣,一束暖光远远打来,耳边喊道“抱歉!我来晚了!”
就知道扰民。
墙壁吐槽一声,慢慢松软下来。
陈乐云下车蹲在摩托车灯前,见他狼狈,霎时心疼,问“还好吗?”
南图点点头:“嗯。”
陈乐云转身从车后座抓起纸巾,撕开纸巾塑封条走进,抽出纸巾后单膝跪地,替南图擦干脖子上肮脏的呕吐物。
南图仰头瞧他,琥珀眸子金光灿灿,微微抗拒道“很脏,离我远点。”
陈乐云逆光,神情柔和,闻言抬手哄小狗般摸摸他的脑袋,说“没事,我不在乎。”
南图在乎,抬手夺过纸巾道“我自己来。”
陈乐云一顿,凝视他让步:“好。”
南图磨磨蹭蹭擦拭脖颈,眼前虚晃,侧目一瞧,见陈乐云弯腰扛起南翔林,迎着微弱灯光大阔步上楼,感应灯一盏盏熄灭,六楼房门细响,再关上。
世界静默。
南图攥紧纸巾,突然觉得丢人。
陈乐云有时很讨厌,贸然闯进他的世界,赶也不走,将所有不堪尽收眼底,再温柔地包裹他。
无底线的温柔就像毒品。
楼道传出脚步声,南图擦干泪渍,陈乐云信步而来,蹲下道“水温调好了,洗个热水澡吧。”说完朝他敞开双手:“走?”
南图不动,如实道“真的很脏。”
陈乐云微笑道“我知道。我又不在乎。”
南图扶墙站起身,陈乐云一直护着他,生怕摔了。
把什么小孩?南图将纸巾塞进他手里,说“离我远点。”
他慢吞吞走在前,陈乐云慢吞吞跟在后,快走到门口,世界蓦地天旋地转。
南图身子腾空,惊得紧紧环上陈乐云的脖子。
南图仰视他惊魂未定,陈乐云垂头笑吟吟道“我偏不。”
陈乐云抱着他上楼,说“抱紧了,不要试图挣扎,否则摔下去的就是两个人。”
南图惜命,威胁好使,恨不得挂他身上。
抱着走上两楼,南图毫无预兆骂:“混蛋。”
“???”陈乐云无辜:“谁?”
南:“你混蛋。”
陈:“我怎么?”
感应灯亮起,南图气紧:“都说了脏!”
陈:“脏怎么?”
南:“你不是有洁癖吗?赶紧放我下来!”
语罢,陈乐云非但不放,反而抱得更紧,浅笑道“说了不要试图挣扎,难道你想让我摔下去?”
楼层越来越高,现在摔下去不死即伤,南图顿时老老实实搂着他,无语道“那你放开我!”
陈乐云干脆:“不放。”
南图恼怒:“快点放开我!”
陈乐云道“我就不放。”
南图见他凑近,紧急避开。
陈乐云笑逐颜开:“要么抓紧我,要么摔死我。”
南图愤然:简直是无理取闹莫名其妙!
六楼。
陈乐云踢开门后轻轻放下他,人未站稳,拳头先来。
南图狠狠捶他一拳,怒道“我都说了很脏让你离我远点!你倒好!还敢威胁我…唔!”
陈乐云猛地拥他入怀,笑着说“天天脏脏脏,哪儿脏了?洗洗不就干净了,我有洁癖又不是冲你。”
南图一震,撞进他笑意盎然的眼眸里。
陈乐云道“你跟我回了家,就得听我的,在我们家,禁止提脏这个字,尤其是你。”
南图恍神:“禁止?”
陈乐云:“禁止。”
“那——”南图有些天真“衣服脏了怎么说?”
陈乐云轻笑,摸摸他的头道“傻子。”
“你去洗澡,我帮你拿衣服。”
南图侧身,望着他走进屋子,随着“啪嗒!”一声,他的瞳孔燃起一抹亮光。
陈乐云抓着两件奶牛格子衣服问“穿这个吗?我新买的,有夏季和冬季,咱俩一人一套,你喜欢这个款式吗?……”
而后说了什么,南图没听清,只是忽然觉得,他好像融进格子里了。
凌晨被陈乐云弄醒,环在腰间的手滚烫如焰,硌得南图不适。他迷迷糊糊反抗,陈乐云埋在耳尖道“让我抱一会儿。”
南图清醒过来,安安静静地窝进他怀里。陈乐云像个火炉,永远温暖炽热。南图假意不满,嘟囔一句:“手。”
硌在腰下的手撤走了,又钻进脖颈里,另一只手还箍在腰间。
陈乐云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脑勺,呢喃道“今天是我来迟,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南图费解:平白无故道哪儿门子歉?
他憋了会儿,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对我好?”
后背无声,南图等了等,屋子唯有呼呼风声,他放弃道“算了,睡吧。”
良久。南图快睡着时,听见陈乐云轻声道“因为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后面太困了没听清。
谁让陈乐云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他睡着后说。
一觉天亮,寂静屋子突然惊起一声惨叫。停留在窗台边的小鸟歪着脑袋,瞧床上人坐起,揉着胳膊和尾椎骨骂街,又瞧着他越来越近,吓得展开翅膀飞走了。
南图站起身,路过半闭柜门时一愣,有些懵,不记得衣柜何时多了条崭新的墨绿色牛仔裤,裤头是松紧的,无需系皮带。
他抬手一摸,裤子内部加绒加厚,想来他一向不喜穿秋裤,正好解决这个麻烦。便立刻怪异地奔向卫生间,一试,裤子不大不小刚刚好。
难怪昨夜陈乐云抱着他的腰杆不送手。
南图盯着缠满纱布的手背沉思:“难道上药的时候我没醒?奇怪奇怪。”
他一不留神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鼻子才通气,还没捋过来,下一个喷嚏接踵而至!
万万没料到,他竟然感冒?!
南图打完喷嚏,重新躺回去,既然感冒,那就不能怪他不爱学习,实在是天不遂人愿。
南图笑嘻嘻拨通电话道“喂?”
叶:“谁?”
南:“我。”
叶:“什么事?”
南:“请假。”
叶:“什么假?”
南图疯狂咳嗽:“发烧。”
叶:“几度?”
南:“……四十一。”
叶:“是吗?”
南:“是啊。”
叶英批改试卷,一秒识破:“手边有体温计吗?拍个照片我看看。”
南图噎住,低眸瞅瞅,手中体温计实时温度为三十七度七。
额。他垂死挣扎道“老师…”
叶:“不批。”
……不是?!!!
南图扔掉手机,看来非去学校不可。但他打算睡觉来着,打哈欠道“好困啊。”
“那你睡吧。”谢天甩校服,罩住李否的狗脑袋,笑眯眯道“正好我刷两道题。”
李否登即抬起脑袋,拽掉衣服咬牙切齿:“不睡了!”
谢天道“怎么不睡了?”
李否白他一眼:“你休想超过我。”
谢天嗤笑:“这话说的。好像你赢过我一样。”
李否:……(恶犬低吼)
谢天见状忙哄他,递卷子道“哎唷唷~不气不气。”
老实讲,这招激将法就对他管用,换了旁人,早美滋滋枕着校服呼呼大睡了。
早自习连着两节语文,南图做了八个发财梦,临近下课,忽然口渴得很,就这样渴醒了。他掀开眼皮望去,入目望见江俞分明的侧颜。
江俞早早写好作文,抽空背背课文,那张嘴唇红润饱满,像水蜜桃。许是南图太渴,没来由想咬上一口。
盯得久了,一瞬失神,口不择言道“你好漂亮。”
江俞:???
南图说完自个先炸了,臊得背过身去。末了好奇江俞反应,便扭过头来偷眼观瞧。一瞧不得了,江俞耳尖连着脖颈红晕满天,不说还以为谁放了一把火。
南图:??!!
他觉得不可思议,不就开个玩笑,江俞竟然害羞了?
又见他侧目瞧来,唇角愈红,渐渐在面上晕开,那把火烧起来了。南图胆大起来,咧开嘴朝他吹流氓哨。
此时无声胜有声。
江俞瞧个正着,瞳孔震颤,狠狠偏回头去,慌得没了章法,一双眼睛不晓得放在哪里好。而如今手也失了控制,险些将铅笔捏断。
教室极静,心中极吵。
他佯装不经意从指缝里偷瞄,意料之外被抓包。南图直勾勾盯他,又吹了个流氓哨。
刹那间,下课铃轰然作响,混着猖狂的笑声齐齐刺穿耳畔!
笔终是断了。
教室漾开涟漪,李否正要去小卖部,衣服还未穿好,就被江俞抓上手往门口狂奔,几乎落荒而逃。
一路跑下楼,冬日阴云密布,云亭外堆满枯黄的落叶。李否勾着他喘气,路过春满园顺手揩下一片不知名绿叶,随口道“江江,你做什么亏心事了跑这么快?我回头时看见南哥盯着你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
江俞气息不稳:“哪有。”
哪儿没有?李子刚准备写篇论文佐证他与南图最近关系非常,话未出就听到江俞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关系不好了?”
诶??
李否试图输出论点:“南哥那个臭脾气,还是个学渣,我们都以为你不喜欢他。”
江俞观察清奇:“你们在背后说他坏话?”
诶?!
李否矢口否认:“冤枉,我可从没说过他半句不好!都怪郭天明和谢天那两个大嘴巴,你也知道他们两个什么德行。都是他们拉我说的,我最讨厌背后嚼舌根的人了。”
江俞愕然:你确定?!
郭天明和谢天要是在场估计得攆着李否追二里地。
江俞自认秉性上乘,而南图为人纯良,怎么会让李否凭空生出这种错觉?他纳闷道“我为什么会跟南图关系不好?”
他倒要听听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李否说“南哥不思进取啊,你不是讨厌学渣吗?”
江俞被头顶掉落的树叶摁在原地。
小卖部门口载了两棵桂花树,地上铺满星星,神似银河倒映。店面不大,三个结账口,屋子里人声鼎沸。李否已然挤进去,江俞愣了许久,才抬腿迈进去。
走着走着,脚边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垂头,对上一包荔枝味的□□糖。
江俞弯腰捡起,塑料袋连接处缺了一道口子,应该是有人扯下拿在手里,逛了一圈发现不喜欢,便随手一丢,恰好被他碰掉。
相逢即是缘,买下也无妨!
江俞临结账时又返回去,四处搜寻挂□□糖的架子,看见荔枝味□□糖只剩最后一包,孤零零隐在草莓味□□糖中间,便取下挂钩,买走最后一包□□糖。
李否扯开一根葱蹲在外面吃得正欢,瞟见他手里拿着两包□□糖,疑惑道“怎么买两包?——我记得你不喜欢吃糖啊?”
江俞藏进卫衣口袋里,意味不明道“兴许有人会喜欢。”
“兴许?”李否鬼扯道“喔~有喜欢的人啦?”
他只是随口一问,岂料江俞放慢脚步,竟然真的点点头道“嗯。”
李否杵在楼梯口难以置信:??!!
嗯?!
他无意识摩擦包装纸,问“真的?”
江俞道“真的。”
“我草!”李否冲下楼梯飞扑,搂着他晃了会儿连环轰炸道“什么时候的事?你看上谁了竟然不跟我说?还有谁知道?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你快说!”
江俞不知道怎么开口,挑挑拣拣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李:“然后呢?”
江:“没了。”
李:“没了?!”
还有什么?江俞暂时不能说:“没了。”
李否抓狂:“没了?!没了!不是好歹告诉我什么时候喜欢的!”
语罢他朝江俞胸口捶一拳,气恼:“狗东西,你藏得够深啊。”
江俞微微一笑,呛他:“当然,你以为我是你,什么都写脸上。”
李否登时黑脸:“嘲笑我?”
两人对视一眼,一眼了然。江俞先下手为强,曲起膝盖往他屁股上猛撞,打完吼道“不然呢!”
他跑远了。
李否却喊:“江俞!”
江俞窜至一半扭头,李否不慌不忙举起偷来的□□糖,狡黠一笑道“看看这是啥!”
江俞匆忙摸口袋,里头空空如也。
……李子这该死的偷盗天赋。
待他再抬眼,小偷已经从另一头楼梯溜上三楼,江俞飞上去狂追不舍。走廊拥挤,他躲避人群指着李子骂道“王八蛋!还给我!”
“想要自己来抢啊。”李否拐进班级找寻据点,东张西望间随手扔进南图桌肚,再顺便摸摸南图的狗脑袋,毛茸茸的,像羊羔毛。
他藏好等人,江俞飞闪进班,越过位置瞥见南图衣服滑落,立刻抓起,轻轻帮他披好。
李否眼睁睁瞧着,险些吐血:不是大哥打仗呢!
江俞确认衣服盖好才卷起书本,威逼道“拿来。”
李否摊手自证:“不在我这。”
江俞不信没有,径直走向他位置翻个底朝天,边搜边说“快点拿出来,别逼我揍你。”
李否举起双手戏瘾上身,委屈巴巴喊冤:“苍天大老爷,全校第一霸凌我,呜呜呜我太可怜了。”
我靠???
江俞气笑,攥紧书本浑身发抖。
谢天瞄到吓一机灵,赶紧拦开这两幼稚鬼,劝解道“我来说句公道话——”
江俞完全不理:“还不还?”
李否:“真不在我这。”
“好,你逼我的。”江俞望向谢天面不改色道“刚才李子污蔑你偷他红笔。”
谢天一怔: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狗东西胆敢诬陷我?!
他登时炸毛,觉得这句公道话不说也罢,立马夺过江俞手中凶器追李否,咆哮道“我去你大爷!老子什么时候偷过你红笔?!你丫有红笔吗?!不都用老子的!给我站那儿!”
李否冤枉:“我没说啊我草!”
四下逃窜间,路过位置时朝江俞竖起中指,骂“你妹的!你给老子等着!”
江俞闻言冷笑,慢悠悠逛到体育委员桌边告御状:“李子说你是大嘴巴,而且特别没有阳刚气。”
磕瓜子看好戏的郭天明老脸一垮:……
“我踏马!”
……
走廊相当热闹。
江俞优雅落坐,顺便摊开试卷刷题,南图轻轻打起呼噜。他附身凑近,专心听了会儿,呼噜像极了小狗满月时的哼声。
江俞觉得不对劲,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方才恍然大悟。
上课铃终止哄闹,李否气喘吁吁跌坐在椅子上,狂灌可乐,瞪了眼江俞后咬牙道“混蛋。”
江俞淡笑:“谬赞。”
……李否差点呛死。
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绘声绘色讲一个朝代的兴亡,江俞则在台下分神琢磨李子那句“你不是讨厌学渣吗?”
话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江俞确实不与学渣相处,主要是没机会,一听成绩拔尖,便自发认为他目中无人。许多时候,谣言传着传着就变味,他就无意瞟了眼某位吊车尾的同学,转头就被歪曲成校园霸凌!江俞听闻惊掉下巴。
“我?!”
“校园霸凌?!”
李否翻校园墙,郑重道“嗯对,你。”
江俞真窦娥。
幸而高中同学较为正常,否则他都不敢跟南图说话,怕别人说他霸凌。
然李否说的对,不思进取一类他确实讨厌。江俞支起下颌,侧目瞧去,南图偏过头睡得正香。
老实说那一类人就坐在旁边。
本该讨厌的,理因讨厌的。
南图忽然哼唧两声,换了个姿势,那张脸跃然于眼底,课桌下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上他的腿。
江俞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就这么静静凝视他。南图肤若白玉,面带桃花,安安静静睡着,像月色下浸泡的瓷器。
窗外倏地掠起一道惊雷,江俞吓一跳,忙不迭捂上他的耳朵。
四周适时躁动,教室泰暗,屋外阴云满天。
江俞早有预料般覆住他的双眸,果不其然,历史老师按下开关,世界大亮。掌心间有睫翼轻颤,似羽毛轻挠肺腑。
江俞松开手,与南图对上眼,窗外那道闪电就此蹿入心底。
南图道“打雷了。”
江俞迅速撤回左手,他说得没错,又打雷了。
今日电闪雷鸣。
江俞道“会下雨。你带伞了吗?”
南图摇头:“打电话让我哥来接。”
他哥?江俞问“亲生的?”
南:“不是。”
江俞道“好吧,记得喝药——”
南图打断他道“你说什么?”
江俞一顿,这才发现手未从他耳朵上拿开,于是凑过去重说一遍:“我说,记得喝药。”
南图茫然:“喝什么药?”
江:“感冒药。”
南图惊愕:“你怎么知道?”
江俞低眸瞧他,笑眯眯道“摸出来的。”
这是什么话?南图一抖,道“听课吧你。”说完便背过身去。
江俞收回手,坐正听课,手心有些麻,还有点痒。弯腰拿卷子时,看见那根捏断的铅笔已由创可贴包好,就躺在崭新的铅笔旁。
他凝望许久,觉得李否说的不对。
感谢看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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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Q Q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