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拂面，有朋至 第15章 捉迷藏（下）

秦怀芝往前一步才看清是周衍，“二殿”，刚要喊出口，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人，急忙改口道：“公子怎会在这里？”

郭嘉的影子映在墙上，本已高大壮硕的身形又被拉长了数倍，走过来如同钟馗龇着胡须捉鬼一般。

走近后才发现是郭嘉，周衍深呼一口气，说道：“我和沈兄来窗边透口气。”

“沈兄，这位是怀芝的师傅”，“郭...师傅，这是沈枫骞，小院友人。”

二人施礼后，四人站在窗口不觉有些尴尬。

沈枫骞原是躲隐墨而进到这个房间，而周衍是因打听到了宴会就在隔壁才进到这里，没想到和沈枫骞碰了正着，二人只得都假装在窗口透气。

周衍挪了几步，轻扯秦怀芝的袖子，两人走到靠近门的暗处，说话声低的只有趴在耳朵上才能听见。

“什么情况？”

“碰巧，应该也是来办事情的。”

“房间可腾出来了？”

“本就是宋瑞订的，喝醉了来不了了。”

剩下二人在窗边一前一后站着，听着角落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恨不得也贴上去听听，省的只能在这窗口看些男女打情骂俏的旖旎景象。

“东主，你......”芫华回头发现周衍和沈枫骞都已不见了，想是二人出去闲逛了。

这时，她的鼻腔被一股熟悉的味道猛烈的冲击着！

那个味道很淡，淡到把胸腔都填满也不浓烈，但又无处不在，远方的山，谷中的水，处处都在吐纳着相似的气息。

芫华扔下手中的糕点，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

“诶？人怎么都不见了？”端方才喝了两杯茶的功夫，座位空了一大半。

湘君一直在专心致志的拨着杏仁，差不多有小半盘了，她把碟子推到端方眼前，淡淡的说道：“来这儿的人总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可能他们找到了，就像这盘拨好的杏仁。”

芫华憋着口气出来，跑遍了整个二楼也没见着人影。

怎么会？明明就是白息丸的味道，白息丸里面有宣芝草，服用后一个时辰内因热气上涌，宣芝草特有的气味会随汗液排出。

不会错的，这个味道她闻了太多次，嗅觉早已有了记忆。

芫华不死心又跑到一楼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可是还是没有半点影子。

虽然没找到，也算是好消息吧，最起码人在都城，短时间内应该死不了，她还有时间。

端方闷闷的往嘴里塞着杏仁，门口的客人接踵而至，如鱼入江海，脸上都透着放肆和热情。

一条鱼入了渔夫的网内。

溜肩细腿，脚步轻盈，是郭琨！

端方一拍桌子，腾身就要往下跳，湘君力气小，只得扑在桌上，两手紧紧按住端方的手背，厉声道：“你打算从这里跳下去吗？还真以为自己是只猫啊？”

端方急的脸上都冒出的薄薄的一层汗，他也来不及解释，猛地抽手窜出半丈远，飞奔跑向楼梯。

湘君惊魂未定的坐在那儿，茶壶口还在滋滋往外冒着热气，众人杯里的茶却已凉透。

“郭琨！”端方以极快的速度冲到郭琨身后，正要伸手抓去，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客人当前前面，郭琨受惊连忙向门外跑去。

郭琨的轻功极好，在人来人往的大堂内穿梭，也如滚珠般灵巧轻盈。客人们眼看有人在桌上飞来跳去，不免惊慌的大喊大叫。

两人夺门而出，芫华正在门口暗自伤神，忽见端方如风闪过，不知所以，在后面也跟着跑起来。

楼下的阵阵惊叫，惹得楼上的宾客纷纷驻足长观，瞬时间边廊上站满了人。

灵兮雅室中的四人闻声也冲了出来，羽林卫的众人迅速集结，等待郭嘉接下来的指示。

“孟宇，下面出了何事？”

“应只是两个宾客的私人恩怨，现已离开九歌楼了。”

郭嘉沉吟了一会，摆手道：“闹出这番动静，想必兔子也不会出来了。今晚到此为止，都回吧。”

郭嘉带着羽林卫就要离开，转身冷脸对秦怀芝说道：“安全将二皇子送回，这种地方以后少来！”

郭嘉声音压的很低，但语调锋利如刀，可见今晚事情的重要性。

周衍隐隐觉得他们今晚是在守同一只兔子，眼下兔子受了惊，自然没有下网的必要了。

可是郭嘉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既然羽林卫出面，肯定是接了上面的旨意，若是如此，那位还不算隐遁于道，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这一场骚乱过后，隐墨已不知去了哪里，沈枫骞想见的那人也迟迟没有出现，所以今晚隐墨的出现只是个人行为，那人根本就没来，或者根本就不在都城？

两人装着一肚子的问题，重新回到了桂舟，进去后发现除了湘君，芫华和端方都不在。

“他们俩人呢？”周衍问道。

湘君打开香筥，重新燃了香，慢悠悠的说道：“点了檀香，可安抚情绪，让人放松。”

“他们呐，一个追人去了，一个找人去了。”

周衍说道：“刚刚引起骚动的是端方？”湘君点了点头。

端方的行为并不让人吃惊，他这上蹿下跳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可这芫华为何也在今日寻人，真真是奇怪。

三人不再言语了，每个人都在理那毫无头绪的线团，千丝缠绕，处处死结。

这只檀香燃尽了。

“东君要演出了。”湘君指着舞台说道。

一炷香以前的事情好像也随着燃烧殆尽，九歌楼里仍然是一片祥和。

三人齐看向楼下，东君站于中间，两侧分别立着一箫一笛的演奏者。她着一身碧青色的留仙裙，身材娇小，更像是楚地女子。

“月皎皎入怀，抚长剑兮安歌。折杜若兮予君，思友人兮愁离......”

原本嘈杂的幻境逐渐安静下来，空灵婉转的歌声回荡在整个九歌楼，由一楼升起，经过二楼，直达摘星阁，送入云霄上的仙人之所。

等到肴核既尽，残杯剩酒之时，端方和芫华才丧着头，一脸疲惫的赶回来。

此刻三人已打算回去了，见到二人如此状态，都心照不宣的什么都没问。

“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周衍说道。

此刻已是戌时，街上的人仍不见少，灯火更盛，风也淡了。河堤下的春水愈发柔情蜜意，从远方摇着荡着，银色长发铺满江面，幽兰的双眼撩拨着岸石，那微微的喘息声，吐着清腥的热气，惹得来往的行人心神荡漾，又有些闷闷的躁动。

“我今晚看到了一个老朋友，本想找他问些事情，只是他轻功太好，我没追上。”端方走在最后面，听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都似有似无慢下脚步听着。

芫华见端方开了口，自己也没什么隐瞒，也说道：“我也是察觉有一故人在此，所以才去找寻，而后看到端方追人，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也跟着跑了出去。”

此刻，前面三人停下来，转过头望着后面两个像犯了错检讨的孩子。湘君噗嗤一笑，指着周衍和沈枫骞说道：“他俩还以为你俩多安分呢，不说道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尴尬的低下头。

“他俩啊，贼碰见了贼，偏偏在同间屋子里遇上了。”湘君调侃道。

端方和芫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除了湘君，我们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湘君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我心本明，贼令其暗啊。”

沈枫骞和周衍也跟着笑了起来，此刻江水的氤氲仿佛扑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江水打着节拍，一层层升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