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赫倒是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能取得沈崇员的信任,毫不费力便能看到账本。
“你先把今年的账本拿给我看。”宁赫开口道。
沈崇员指了指师爷,示意他听宁赫的安排。
那形容瘦弱,却眼神精明的师爷立刻转身,从箱子最上面拿起一本册子,颔首带笑,双手递了过来。
宁赫大致一看,并没找到有关乌兰的出售记录,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国与国之间的矿产交易都是由龙云洲主主导交易的,不会登记在他们矿上的账本上,然而,上次出现在小石潭的刺客,身上只携带少量铁块,必定不是正当渠道获取的。
如此看来,这账本无论如何暂时是看不出问题的。
“沈矿主,你可曾发现矿中工人有私下交易的情况吗?”
“听上差这么一提醒,小人的确觉得有些非同寻常之处,只是分辨不出问题所在,还需上差自己拿主意。”
“你且说来听听。”宁赫令他畅所欲言。
“矿上的工人大多是我的佃户,就算不在我的矿上做工,也多在我的租田上过活,可是近期不知为何,有些佃户,在矿上和租田里都寻不到踪迹,原本我并没在意,可如今,又觉得这事情有蹊跷。”沈崇员每说一句话,就抬头看看宁赫,好似要从宁赫嘴里听到什么解答一样。
宁赫案子好笑,这沈崇员所说的与昨夜虎儿爷孙二人所说的大相径庭。
按照虎儿爷孙的说法,将矿铁卖于外人,沈崇员是完全知情而且全程参与的,甚至,那些如爷孙俩一般做工的佃户失踪了明明是沈崇员迫害所致。
到了沈崇员这里,不光账本丝毫看不出破绽,就连失踪的那些旷工也被他倒打一耙,成了私卖铁矿的最大嫌疑人。
两方的说法既然截然相反,那就必然有一方说的是假话,而宁赫如今更倾向于沈崇员作假,若真是如此,那就说明他今日提供的账册是假的,而真正的账册定然被他藏在其他某处。
心中虽然有了思路,然而面上宁赫却没表现什么,而是轻笑道:“既然有此事?那沈矿主可曾调查那些人的去向?”
沈崇员原本以为,正是那些佃户逃出了崖口镇,向城主告发了他,这才引得上面派中盾将军前来查案,可是又看中盾将军这幅毫不知情的样子,也不敢再做试探。
他拱了一拱手道:“以往佃户、矿工也有嫌做活辛苦不辞而别的,所以沈某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也就没有追查,若是上差发令,那我义不容辞,必是要将那些人揪出来的。”沈崇员大义凛然道。
宁赫不想再让他多此一举,陷害矿工而自救,便道:“这倒也不必,容我等先把账册看完再说吧。”
宁赫目前只想深入沈宅,等到真正的账册拿到手里,也许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于是,他并没推辞沈崇员的留宿,顺利在沈宅住下了。
等回到各自住处,宁赫与蒲奴、齐月聚在一起,几人自知正被沈崇员密切的监视着,便也不能轻举妄动,只等躲在暗处护卫递来消息。
蒲奴问道:“殿下,之前的刺客携带铁矿,您已经安排暗卫潜入矿中守株待兔,如今我们的任务不是呆在这里,引出刺客吗,您怎么真的在这沈宅当中查起案子来了。”
此话一出,宁赫瞬间头皮发麻。
他曾经是与宰父拥商议过,带着齐月于龙云洲招摇过市,一旦刺客有所察觉,必然会再次出手,如此便可以引蛇出洞,调查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此时他并不想同着齐月**裸地讨论这件事。
宁赫只道:“刺客要抓,矿上的事情也要查,既然能卖个面子给青垣城主,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咱们毕竟用了中盾将军的名号,权当还他们一份谢礼了。”
说罢,他心虚的目光从齐月脸上一瞥而过,虽然对方早已经猜出带她来是为了引出刺客,而此时,宁赫却觉得自己将一个命运本就多舛的柔弱女子牵扯其中不太地道。
宁赫鬼使神差地对齐月说了句:“放心,我不会让你真的出事!”
齐月只笑了笑“那便多谢殿下了。”
蒲奴左右看了看,自觉待在此处有些别扭,便想给这二人腾出些私人空间,便道:“殿下,王妃,末将回房去了。”
宁赫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只剩二人在这里,宁赫从袖中拿出一个匕首递给齐月,并开口道:“既然我们已经暴露了踪迹,想必这几日未必太平,你拿着这个防身。”
齐月抬眼看了看宁赫,双手将匕首接了过来:“谢殿下。”
“是我将你置于险境,你反而要谢我吗?”
“殿下原本并不用考虑我的死活,如今您不希望我出事,又给了我自保的武器,我自然是感激的。”
宁赫不再搭话,起身也要离去,拉开门正见沈崇员匆匆走来,院中也略微有些骚动声音。
“沈矿主,这是发生了何事?”宁赫一步跨到门外,严肃问道。
“大人,宅里来了些不速之客,小的正命人追捕,为了避免误伤到您,请您与身边人切莫外出。”沈崇员说了这几句便匆匆离去。
“不会是我们派出去的人被发现了吧?”宁赫退回屋内,齐月立刻起身不安地问道。
“宁赫摇了摇头:“静观其变。”
正在二人忐忑之时,已经出去的蒲奴返还:“殿下,我刚才已经与暗卫联系,他们并没有暴露,如今的骚动,恐怕要么是上次那批刺客的同伙,要么是沈崇员这老狐狸的试探。”
宁赫在屋中踱步,一时没有什么主意。
齐月走到二人近旁却道:“殿下,蒲奴将军,既然此行我来的目的是引出刺客,如今刺客也已经来了,我何必龟缩躲藏,反倒看不清他们。”
“先不轻举妄动,看看沈崇员怎么做”宁赫仍旧是按兵不动。
三人盘坐在一室之内,久久无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沈崇员的声音:“大人,刺客都已经击退了,死了两个,其余的逃了,您看我们下面该怎么做?”
蒲奴起身去开门,将沈崇员迎了进来。
“你带我去看看外面的刺客。”宁赫说道。
“大人请”沈崇员立刻在前面带路。
等到真看见刺客尸体,宁赫、蒲奴均是一惊,这几人与之前小石潭的刺客竟都是同样的装束。
二人对视一眼,朝齐月看去。
齐月见二人这个表现,哪里还有不知道的,的确是之前那批杀手。
宁赫嘴角一笑,有活口跑了就好,这样自己的人才能顺藤摸瓜,查出到底是谁在搞鬼。
只是此事倒不必叫沈崇员知道,既然已经走到这里,那便替青垣城主清了这个蛀虫也不错,他道:“沈矿主,看来这批刺客是冲着我来的,幸亏您治下有方,击退了他们,否则今晚,我等怕是逃不过一场苦战。”
“大人哪里的话,在我的地盘,怎可让大人遇险”沈崇员谦逊道。
“你这里的账册刚才我们已经仔细看过,的确没有问题,想必紫铁私卖一案确实与你无关,仍需从长计议,如此,明日我们就先行离去。”宁赫说道。
沈崇员佯装挽留,最终还是同意了宁赫一行人明日离去。
因为刺客已然现身,哪怕沈府的人不知,宁赫与蒲奴却都明白,此时最需要当心的人便是齐月,宁赫便留齐月仍与自己同住:“你今夜宿在这里,免得刺客去而复返”
在沈府的人听来,齐月必定是什么高手,可疑贴身保护中盾将军,然而却怎么也未曾料到,齐月才是被保护的那人。
一干人等各自离去,齐月跟着宁赫来到他的客房。
“殿下,既然刺客由我们的暗卫前去追踪,我们是否继续调查沈崇员。”共处一室难免尴尬,不如谈论些公事消磨时间,于是齐月问道。
“那是自然,只是不能再从沈崇员这里下手了,只可惜如今我们手上掌握的信息并不多,只有......”宁赫故意停顿了一下。
齐月便接着他的话道:“只有矿工!”
两人相视一笑,不错既然虎儿爷孙俩与沈崇员都提到了消失的矿工,据虎儿爷孙所说,失踪的矿工有十几人,从矿工着手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次日一早,三人辞别沈府,先是朝着青垣主城方向行了几十里地,傍晚时分又折返回崖州谷。
趁着夜幕沉沉,几人再次前往矿洞,试图寻找到虎儿爷孙及其他矿工,然而与昨日不同的是,今夜的矿洞安静的可怕。
蒲奴伏在宁赫耳旁道:“殿下,这里不对劲,我们还是及早撤出去的好。”
然而此时从洞口处却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故意压低的说话声:“刘爷,有几人趁夜闯进了矿洞。”
“近来盗矿贼猖獗,矿主有令,凡是不请自来靠近矿洞者,格杀勿论”另一个声音响起。
原来那沈崇员明知道几人不会轻易放弃调查,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下令手下人击杀靠近矿洞者,如果“中盾将军”一行被误杀,那也与他无关,毕竟全沈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证,那行人今早便应该离开崖州谷的。
听着洞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宁赫几人也只得向着矿洞的更深处而去,幸而矿洞之中岔路口很多,几人一路前行,虽不知道身在何处,倒是一直也并未与后面的人遇上。
逃了一阵,蒲奴突然心头火起道:“这帮腌臜鼠辈,我难道害怕他们不成,殿下少待,待我解决了他们咱们光明正大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