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中,有三位少主。
无权无势无靠山的白檀扯了扯嘴角,根本笑不出来。
这样惹不起的人,她居然遇见了三个。
不过此时没有让她哀怨的时间,在方才乌泱泱冲过来的人群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位公子。
面若桃花。
这是白檀对他的第一印象。
只见他颤抖着双手扶起跪坐在地的花期年,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含着泪,泫然欲泣地与花期年对望,嘴角微微颤抖,良久,忽然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捂住自己的嘴喜极而泣。
身后的一群人也纷纷捂住了脸,嚎啕大哭 。
白檀:“……”
这是在做什么?
错愕地看着他们哭来哭去,从白日哭到傍晚,又从傍晚哭到深夜,白檀终于撑不住歪头靠在谢霖肩上陷入浅眠。
“对了。”花期年终于停止哭泣,双目通红地放下掩面的袖子,指向角落的白檀:“师兄,是这位姐姐救我于危难之中,又为我保驾护航,我才能安全地回到师兄们面前。”
原来如此。
花师兄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到白檀面前,感恩地捧起她的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檀刚刚进入睡梦中,乍一被吵醒,还有些转不过来弯,一旁的谢霖眉头一跳,伸手就要扒开他紧握着不放的手。
哪知花师兄比他更快一步,猛地放开白檀,起身行了一礼,谢霖紧皱的眉头还没来得及解开,就见花师兄又蹲回去捧起白檀的双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来日我花氏必定上门重谢!”
温润如玉的成年男子含情脉脉地捧着女子的手,眼波流转,声音亲昵,乍一看去宛如一副情人图般动人。
听着雷诏的低声感叹,谢霖只觉得额头青筋重重一跳,皮笑肉不笑地揽过花师兄的手:“花兄客气了,既然是恩人,如此轻薄不好吧。”
似乎才意识到自己举动有些不妥,花师兄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转头看向白檀,道歉的话到了嘴边,白檀忽然歪头甜甜地笑了一下。
“白檀,阵法师。是为修补荒原边界阵法而来。”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是不太适应这种针落可闻的寂静,雷诏不自知地拱了拱谢霖:“他们怎么不说话了?”
谢霖冷笑一声,没有直言。
还能是因为什么,忽然发现对方是来争夺东西的竞争对手,难不成要花师兄说什么要把东西拱手让给白檀的蠢话吗?
白檀也没说话,嘴角擒着淡笑温柔地看着花师兄。
花师兄沉默片刻,好不容易想出来了托词,不远处的人群中忽然传来阵阵骚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那白光是什么?是秘境入口吗?”
“不对劲,怎么在扩大!离我远……”
惊叫声此起彼伏,白檀被白光闪得不太舒服,只是眯了下眼睛的功夫,白光就已经窜到了自己面前。
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席卷全身,身旁的人忽然将自己扯向他的方向,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涌入鼻腔,奇妙地安抚了她的不安。
手指不自觉捏紧了谢霖的衣角,下一瞬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周围震起一阵尘沙,谢霖又将白檀的头往怀中按了按,等尘沙降了回去才松开自己的手:“你没事吧?”
得益于有谢霖做肉垫,白檀并未撞到什么地方,只是鼻尖被他的胸口撞得有些泛红,怪异地看了一眼谢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看着一反常态的白檀,谢霖只当她是还没缓过来。
谢霖环视一周,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头上日头正烈,就连手下的沙子也泛着滚烫的热气。
“我们……”
谢霖正要与白檀商议下去向,一低头正对上一双好看的眸子,距离近得他能清晰地看到白檀眼中的自己,再往下看去,是白檀紧握着衣角的手,不知为何有些犹豫地摩挲着手中的布料。
其实白檀的衣服也是这料子,谢霖抿了抿唇,不知该不该开口。
“多谢。”还是白檀率先打破沉默,似乎不太习惯与人道谢,神情还有几分别扭:“多谢你刚才护着我。”
她独自生活多年,不管是收留她的合欢宗主、有几分交情的杨大师,还是习惯利益往来的玉老板,从来没有人会下意识挡在自己身前保护她。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
“以后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白檀难得透出几分郑重与他说话,与其说是建议,不如说是警告。
被她的语气吓得怔愣片刻,回过神来,白檀已经从自己身上爬了起来,神色如常地寻找着方向。
刚才说话的白檀仿佛换了一个人,与他所熟识的白檀大不一样。
她的眼中有哀戚,有惭愧,还有一些其他谢霖看不懂的情愫。
她就如往常一般站在自己面前,谢霖却觉得与她隔了一整个世界。
“那是什么?”白檀皱着眉打断了他的沉思,伸手指向下方的岩石堆处。
谢霖急忙起身查看,顺着白檀手指的方向,岩石堆的阴影处围着一堆各色的人影,一群棕棕绿绿的颜色中间,有一抹白色十分扎眼。
谢霖眯着眼看了又看,总觉得那人有几分眼熟。
一群人聚在一起欺负一个小姑娘,简直无耻。
白檀看着那群人,想起着不好的回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等谢霖发话,白檀就自行提着剑冲了过去。
刚从回忆中翻出少女身份的谢霖先是一惊,随即赶忙跟了上去。
一进秘境就遇见麻烦事,谢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随着距离的拉进,白衣少女与记忆中的人影逐渐重合。
在白檀冲到前方之前,谢霖脑中警铃大作,先她一步将人拉到身后,在少女右侧止步,若非另一群人把他们围在中间,现在应当是三足鼎立的场景才对。
少女:“……?”有病。
顶着苍白的病容白了他们一眼,少女面色不变,开口就是嫌恶:“你们也是来要我命的?”
谢霖就知道她一开口就要带刺,没有回应她的问话,转而看向明显是带队者的两人:“几位如此行事,就不怕惹来祸端吗。”
棕衣男子面色铁青,在原地踟躇片刻,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白衣少女。
知道是来帮忙的,白衣少女比刚才放松了许多,见男子还敢如此,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你!”
“谢少主说笑了。”旁边的青衣男子伸手拦住愤怒的同伙,微微一笑,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我们不过是看白十小姐孤身一人还受了伤,过来问候两句。”
知道是对方的托词,白檀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若是逼急了还不知要怎么跳墙,他们的目的是取凌霜花,起冲突只会给他们带来不便。
只要带着小姑娘走便是,有什么仇怨之后再结。
白檀与谢霖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谢霖转过头正欲开口,身后的少女忽然冷笑一声。
“一群野狗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家里老狗没教过你们装人吧。”
对面都是世家子弟,最看重家族荣誉,少女这一句相当于是骂了全族,一时间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谢霖无奈扶额,他就知道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
“锦绒姑娘,不要再说了。”
白锦绒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你谁?”
凭什么这么叫她?
谢霖颇为惊叹她的记忆力,明明前不久才见过。
原来当时觉得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不是错觉。
看到大名鼎鼎的谢霖也被怼了,对面两人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青衣男子显然不是个莽撞之人,从见到谢霖的时候他便知道,白锦绒的命是拿不走了,于是展开手中的扇子轻轻动了两下,转而看向谢霖身后的白檀:“这位姑娘倒是未曾见过?”
白檀正欲开口,白锦绒又先她一步冷笑一声:“黄沙漫天的地方扇扇子,一会儿呼你一脸,就能跟他们韩氏的宗服一样了。”
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嘲讽,白檀终于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并非她所想的弱势群体。
眼看棕衣男子的脸色越发不对劲,谢霖挑了挑眉:“倒是难得见你们统一战线。”
谢霖的话一出,白檀明显感受到周围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
青衣男子嗫嚅了两下,手中的扇骨都被他捏得有些扭曲,有些话他不好说,只能瞥一眼旁边的棕衣男子,希望他能开口找个理由。
不想一看过去,棕衣男子已经先他一步扭过头,不打算掺和进他们的谈话中。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狠狠在心中啐了他一口,青衣男子继续沉默。
他实在是没有脸面,说出去怕是要变成各大世家饭后茶余的谈资。
“多谢韩少主和裴公子帮我寻到绒儿,改日一定送份大礼上门。”
白檀闻声望去,人群后方不知何时站了位白衣公子,嘴角噙着笑,温柔地走近白锦绒,确定她只是受了些内伤,这才松了口气。
男子上前一步将白锦绒挡得严严实实,向着面前两人作揖行礼:“二位家风如此,待到回城,我自会好生宣扬二位的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