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晚来急 第14章 第十四章

程槐清有接近一星期没有回方凯乐消息。

也不是她真的生了那么久的气，只是方凯乐从小就是个黏黏糊糊的性格，没什么主见，她想给他一点冷静的时间。

晚饭，老林在饭桌上突然提起方凯乐：“清清啊，你和乐乐是不是生气了，今早我又在楼下碰到他，他问我你的情况呢。”

“没生气。”程槐清瞥了眼餐桌上唯一的半个知情人，笑道：“就是这几天太忙了，联系得少。”

许润低头吃饭，恍若未闻。

一旁的许敏虹却突然笑起来：“乐乐啊，从小就喜欢跟在我们清清后面，怎么到现在还这样，清清你可得好好说说他，都是大人了。”

“我会的。”程槐清微笑。

许润吃到一块姜，非常辣，起身喝水时扫了眼程槐清，她的表情不像敷衍。

他虽然搬回来了，但学校这几天期末改卷还有毕业季，院系会议密集，评优评先也是这段时间，更不要说还有林江山和何家的项目，他忙得脚不着地。

每天早上六点就起，七点准时出门，晚上七点回家，吃完饭后回房间继续开会给他的几个研究生看论文。

程槐清的作息自从放假回来，天天几乎都昼夜颠倒，他出门时她还没起，他回来的时候她可能刚睡醒。

他们每天见面也就是饭桌上那几分钟，除了当着许敏虹的面礼貌问候几句，平时说不上一句话。

姜很辣，喝了水也辣，像刀片刮过喉咙。

程槐清确实不是敷衍。

她收到学校发来的邮件，说需要补交部分材料去上会，顺带约了方凯乐，准备把话说清楚。

不说别的，他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朋友。

第二天，程槐清打车到C大行政楼。

学校刚考完试，老师们还没放假，行政楼人仍旧很多，五楼人事处办公室的门半掩着，里面没人。

她听到隔壁国合处办公室里有人说话，便敲了敲隔壁办公室的门，想要问问人事处老师的去处。

这一敲门，遇见了熟人。

学生刚考完试，汪森培训回来一天都没休息，就来改卷。

改了一早上，正腰酸背痛准备去吃午饭，他带的那几个研究生突然跑来办公室找他看论文。

他看得头昏脑胀，借口吃午饭，跑到他以前本科的学姐，现在国际合作处的贺敏老师这躲清闲。

听到敲门声，一抬头，汪森正好从没关好的门缝里看见程槐清，他眼睛一亮，走上前拉开门，笑道：“是你啊，程老师。”

程槐清礼貌笑笑：“又见面了，汪教授。”

汪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叫什么汪教授，叫我汪森就行了。”他瞥见程槐清怀里的文件袋，“小程老师来这有什么事吗？”

程槐清笑得很礼貌：“我来人事补交一些材料，没看到人，邮件上的电话也没打通。”

汪森皱眉想了想，“我记得今天是金老师值班。”

“我把他号码给你，你打电话问问。”他拿手机的动作一顿，看向程槐清：“我还没你的联系方式。”

“你扫我吧。”程槐清调出二维码。

拿到电话号码，程槐清道过谢，就到走廊上去打电话。

汪森本来要关门，又想起什么，没关，反而探头看出去。

程槐清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今天不面试，她打扮得比较随意，穿的嫩黄色短袖针织衫，牛仔裤，没扎头发，带了个浅蓝色的发箍，化淡妆，像大一大二的年轻学生。

他靠着门等了一会，直到她通话结束，出声问道：“怎么说？”

“他去吃午饭了，现在过来。”

“那你先进来坐会吧。”

汪森好意邀请，程槐清没拒绝。

她刚一进办公室，汪森就给贺敏介绍：“这是我们法学院新来的老师，程槐清，程老师。”

“程老师，这是国合处的贺敏，贺老师，也是我的师姐。”

“你好，贺老师。”程槐清礼貌打招呼。

贺敏比汪森还要大几岁，来C大也很多年了，资历比他们两个深，又是国合处的老师，惯爱端一点架子。

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程槐清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笑着开口：“你好啊，小程老师。”

程槐清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

这时汪森的电话响了，刚刚送走的几个学生去而复返，还有问题要问。

他挂完电话，痛苦地搓了把脸，和她们道别：“那你们先聊，我得回去了。”

“你去吧，”贺敏突然热情得有些反常：“我和小程老师坐会，聊聊天。”

其实也不怪贺敏变脸快。

她堂姐有个儿子刚从国外回来，家里做生意的，太爱玩，爹妈根本管不住，就想给他找个对象先结婚，想着结婚以后应该就能收敛点性子。想着贺敏在高校，平日里接触到的年轻，条件好的女孩子多，就托她给介绍一个。

但左右都是没毕业的学生，贺敏也不敢乱介绍害人家女孩子，介绍了几次院里面未婚的女老师，偏她那个侄子眼光又高，看了照片就说不喜欢。

现在来了程槐清这么个高学历，工作稳定的大美女，完美弥补了之前遇到的所有问题。

但没聊两句，连是不是单身都还没问，人事处的老师就回来了。

贺敏只好恋恋不舍地和她告别。

人事处的老师是和另外几个男老师一起回来的，这几个老师也是开会开得头痛出来透气的。

看到从国合处办公室出来的程槐清，都愣了愣，谁都没再讲话。

一个个子不高，戴眼镜的男老师走出来问她：“你就是今天来交材料的程槐清？”

程槐清点头。

“不好意思啊，刚刚去吃了个午饭。”人事处的老师摸了下鼻子，赶紧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跟我进来吧。”

程槐清应声，跟在他后面进了办公室。

门口几个年轻的男老师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捅了捅对方胳膊，活像十几岁的高中生，压着声音窃窃私语。

“你看到没？”

“看到了看到了……”

“这新老师也太好看了吧，哪个系的？”

“听说是法学院的。”

“靠，长这么漂亮，我还以为是表演系的。”

几人边走边聊，手上还不忘在群里发消息：【法学院来了个巨漂亮的女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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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夏湿热，蝉鸣吵得人心烦。

程槐清推开咖啡馆厚重的玻璃门，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激得她打了个冷战。

她约了方凯乐在校内咖啡馆见面。

学生放假，咖啡馆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程槐清挑了个靠窗但背阴的角落坐下。

方凯乐还没来，她早到了十分钟。

“喝点什么？”

咖啡馆老板娘是个年轻女孩子，穿着白衬衫和卡其色围裙，走过来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份菜单。

校内的咖啡馆主打经济实惠，平均在20~40的价格，选择也不太多。

程槐清翻了两页，抬头微笑：“请给我一杯……”

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响了，方凯乐抱着一束花走了进来。

他染了灰绿色的头发，今天穿的灰色短袖花衬衫，脖子上一条银色蛇骨项链，手腕上各种颜色材质的手串叠在一起，裤子是深色宽腿牛仔裤，挂着条小拇指粗的金属裤链，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潮人气质。

进门后，他摘下墨镜在店里环顾了一周，找到程槐清的位置，笑嘻嘻地快步走过来，“清清……”

“等很久了吧？”他拉开椅子，随手抽了张桌上的抽纸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这天气，热死人了。”

程槐清静静看着他，把菜单递过去，“想喝什么？”

方凯乐随意翻了几下，指着菜单看向老板娘：“两杯薄荷柠檬气泡水……”

“一杯葡萄冷萃，谢谢。”程槐清微笑打断。

“那，”方凯乐看了她一眼，“那只要一杯薄荷柠檬气泡水。”

“一杯葡萄冷萃，一杯薄荷柠檬气泡水，对吗？”老板娘还是拿着纸笔，用的最传统的点单方式。

“对的。”程槐清点点头。

“好的，稍等。”老板娘飞快写好单子，转身进了吧台。

老板娘一走，方凯乐脸上有些挂不住，笑道：“外面这么热，我还以为你不会喝咖啡。”

“没关系，那么久没见，我的喜好你不清楚也很正常。”

程槐清淡淡笑着，这话却戳痛了方凯乐。

他勉强地笑了笑，视线转向窗外，放在桌上的手无意识的收紧。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程槐清。

“清清，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道歉的。”他说得着急，语速很快：“那天在车上，可能有点吓到你了，我道歉。”

“但我真的是太久没见你，太激动了。”他开始给自己找补：“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攒了一兜子的话想对你说，我害怕，我怕一转眼你又走了。”

“清清，我是太心急了，但我是真心的，你相信我。”他黏糊糊地盯着程槐清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偏执和痛苦。

他视线炙热，程槐清却没有回避。

她安安静静地听完他的话，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

“方凯乐，”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还是没懂，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

“问题在于我们这十年的空白，我们对彼此现在的生活、想法、甚至最基本的咖啡口味都一无所知。”

“你的感情无论是不是发自内心，它都是不切实际的，应该说，都是你自己的想象。”

她笑了笑，有些无奈：“而且我说过的，你对我来说，十年前是朋友，现在也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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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森好不容易把几个学生送走，怕他们又找上来，干脆躲去了许润办公室。

没想到一推门，看见他办公室有人。

是许润同学院的一名男老师，比他们在学校呆的时间都要长，年纪也比他们大，资历比较深，老婆是副校长 ，听说私下人不怎么样，是个笑面虎，但因为不是一个学院，汪森和他接触得比较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到汪森进来，他笑了笑，主动打招呼：“你好，是法学院的小汪，是吧？”

“是是是，是我。”汪森客套：“陈教授，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一直没机会说上话。”

“大家都在一个学校，有的是机会嘛。”陈寿笑道：“你看今天不就遇上了。”

汪森哈哈笑了两声，“是是是。”

他偷偷瞥了眼坐在办公桌前的许润，依旧是挂着笑容的一张脸，却不说话。

好家伙，老少笑面虎碰头，看陈寿表情估计没讨到什么好，还是许润这只笑面虎更胜一筹。

“小汪，你找许教授什么事？”陈寿笑眯眯的，但赶人的意味明显。

汪森笑了笑，很没眼力见的一屁股坐在了休息的长沙发上，装傻：“没事，就一点私事，不着急说，陈教授你们继续聊，我玩会手机打发时间。”

见陈寿不说话，他又抬头：“是要我回避一下吗？”

汪森故意装出一副要起身的样子，气得陈寿脸拉的老长：“不用了，我和许教授已经说完话了，就先走了。”

看着陈寿冒着怨气的背影，汪森好事地凑上前去问许润：“诶，这老登找你什么事啊。”

“去年评奖评优，我把票投给了和他竞争的老教授，今年各种找人来探口风就算了，眼看快到时间了，亲自找上门来让我别乱投票，施压来了。”许润揉了揉眉心，摘下眼镜。

“那你今年怎么投？”汪森问。

“去年怎么投，今年怎么投。”许润说得云淡风轻：“大不了他明年又来呗。”

“那确实，你一年平均三篇C，手里还捏着那么多文章都没发，他不能拿你怎么样，顶多说说坏话。”汪森啧啧两声：“我要是那老登，我也该恨你了。”

“好了。”许润被逗笑：“来我这什么事？”

“避难，躲我那几个大神。”汪森长叹一口气，往后一靠，拿出手机看消息：“你是不知道，我刚刚遭受了多么严重的精神折……”

汪森突然闭了嘴，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怎么了？”看着他的样子，许润皱了皱眉。

“我靠，许润你惨了！”汪森发出一阵爆笑，走到许润旁边，迫不及待把手机屏幕怼他脸上：“我们小程老师的美名传遍全校了。”

许润脑袋往后躲了一下，皱着眉把他手机拿远，眯眼看上面的群消息。

水产养殖王哥：【法学院来了个巨漂亮的女老师。】

铲屎官“编制内”：【看看】

尊贵的嫡长生：【看看】

……

这时，汪森的手机震了震，又收到几条新消息。

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回复“法学院来了个巨漂亮的女老师”是不是这位啊，刚刚在咖啡馆遇到，美得我想死。】

白天研究生晚上研究死：【照片/】

照片是从外往里拍的，能看到落地玻璃窗里程槐清的侧脸，和方凯乐的正脸，两人都在笑。

C刊很好使我旋转：【握草，这男的是她男朋友吗？也挺好看的啊】

汪森把手机拿回来看了一眼，又往桌上一放，指着方凯乐有点激动：“我靠，上回就是这男的来接小程老师。”

“这家咖啡馆就在楼下，你要不要……”

“你们院今天下午是不是还有个会？”许润看了看手表，打断他，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汪森见他还是这副死样子，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皇帝不急太监急，许润车祸昏迷时都忘不了喊人家名字，现在人到眼前了，他却一点行动表示都没有？

“我给你说，我们学校单身的男老师可多了，还有今天贺敏姐看到程槐清也发消息问我她的情况，看样子也有想法要给她介绍对象。”他觉得许润似乎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外面一堆人等着当他的情敌，他居然这么淡定。

许润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消息：“两点半开会，还有十分钟。”

“艹。”汪森一把抓起手机，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小子现在嘴硬，到时候别来找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