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和出差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
生病也不行。
没看到眼前男人的过敏反应这么严重,都还要坚持着去样厂沟通吗?
她一个小喽啰岂敢质疑。
周扒皮皱着眉,衣领空荡,溢出一点前胸的空间,浅红色的一大片斑痕十分醒目。
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狰狞。
齐穗深呼吸一口。
用手背碰碰自己的脸颊,确认体温还在正常范围内之后,便如同英勇就义般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酒店外,昨天那个引导员已经一脸苦相地站在车旁边,等待着二人上车。
齐穗很理解他,也很同情他,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更应该同情的是她自己。
LEO率先拉开车门,大跨一步,齐穗跟在他身后踩着脚踏上车。
车是经典的常务型,车身比较长,后座的空间很宽裕。但相对比轻松自如的齐穗,LEO就显得捉襟见肘。头顶擦着后座的车顶,坐下来之后腿也伸不直,只能半曲着,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怜。
他喜欢开越野是有原因的。
引导员十分健谈,看得出来对样厂很了解,上车之后就把目前样厂的简单状况介绍一遍。
公司和工厂之间的合作并不是简单的一次参观就能尘埃落定的,至少在很久之前,这家样厂就已经在公司的项目中出现过。所以二人的这次差务,并不影响到最后的决策。
这已经算是普通差务中比较简单轻松的工作。
齐穗转身,把背后的靠枕抱在怀里,轻轻地叹气。
好累啊,她再也不想当社畜了。
整整一天都像一条小尾巴,死死地跟在LEO身后。吃饭的时候闭嘴低头,听他们在耳边交谈一些勉强能听懂的话题。偶尔LEO还让她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于是齐穗就像幼时过年被叫起来表演节目的小朋友一样,磕磕巴巴地说些自己的感悟。
LEO的眼神很含蓄。
他是混血,但瞳仁却比普通华人的色泽更深,情绪鲜少外露。
齐穗的余光于是顺着他的下颌落在肩膀上。
他有个不算隐蔽的习惯——听到赞同的论点时,会轻轻颔首,通过他的习惯性动作来判断自己的正确与否,齐穗做的很好。
被拥簇着走出工厂的时候,齐穗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的症状更严重了。她只顾着跟在LEO背后,脚步不停地往厂房外面走,却没看到男人频频回头的视线,皱着眉的模样有些唬人。
到了车上,凉爽的气温才让她的神志稍微回归。
一旁的LEO委屈地蜷着腿,高大身影靠在车座靠背上,手捧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公事。
真忙啊。
齐穗于是把脸搭在大大的靠枕上,眼睛眯着,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昏迷过去。
身上忽冷忽热。
手机被放在牛仔裤的兜里,贴着大腿震动。
她掏出来,发现是一则婆婆传来的消息。
“穗穗,现在有空吗?妈想给你打个电话说说心里话。”
齐穗看着这句话三十秒,才处理到关键信息。
她和婆婆的关系可以称之为相敬如宾。结婚的时候,她对于钱近家庭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住在一起。她可以忍受钱近家庭的贫穷,甚至可以让钱近把他的工资回流到他的家庭,但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和陌生的老人住在一起。
更别提什么和婆婆互诉衷肠,在齐穗这里是不可能的。她就算爱上一个凤凰男,也不可能像圣人一样接受他的全部。
她打下回复:
“晚上吧,这周末出差,等会回拨给您。”
一旁的LEO摘下眼镜,那双深色的眸子看向她,似乎在审视齐穗的神情。
等她放下手机,末了,才问:
“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嗯?”齐穗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着混沌的黏稠,在黑漆漆的后座空间里,她觉得眼前的男人无比模糊,甚至看不清他的脸色。
“没有吧?”
LEO没说话,朝她伸出手。
那只手带着厚重的暖,在她的视线中一点点靠近。
下一秒就被安放在她的额头上。
那一瞬间,齐穗的第一想法是:
她脸上应该没出油吧?
但下一秒,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有的没的。
LEO的左手把笔记本电脑合上,齐穗额头上那只手在感知到她的体温之后,若即若离般顺着脸颊的弧线侧移,直到触碰到耳廓,指尖轻柔地蹭到耳骨的位置才停下,是有分寸感的暂停。
他的手指带着暖融融,捻着单薄的耳垂,似乎试图把那片凉凉的肉融化。
声音模模糊糊的,齐穗下意识地伸出手,抓着他的小臂,试图让音源靠近,好让自己听清楚,那声音其中的含义。
“发烧了。”LEO说。
人体在进入高温状态,也就是医学上所说的发烧时,并非全身上下都会保持在高体温。由于裸/露的身体部位不同,体温也会有所不同。
耳温、腋温、口温,一般是比较准确也常常受用的数值。
LEO看着已经眼神迷糊的齐穗,仍然解释道:
“我小时候经常入院,医生和我讲耳温比较准确,抱歉。”
他扶着前座的靠背,对着驾驶位的引导员问:“能把我放在最近的药店或者门诊处吗?我这位同事应该有些低烧,我需要买体温计确认一下。”
“当然,当然,这是这附近没有门诊处,我拉您到最近的药店吧。”
LEO颔首:“麻烦了。”
车停下来。
他放开手,轻柔地叫齐穗握紧靠枕,还将自己身上那件浅灰色的薄衫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声音带着一点安抚:
“我去买体温计,你稍微忍耐一下。”
齐穗嗯地点点头,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脑袋埋进靠枕里,颊边和耳朵止不住地发烫,病理作用奏效。
两人在酒店走廊分别,LEO把一袋药品挂在她的手上,嘱咐她测完体温再按照需要吃药,齐穗答应了。
男人转身,脖子后面一大片的湿红更加严重了。
齐穗披着带有他气味的薄衫,站在原地,看着他用手掌抚了抚脖子,又反应过来放下手。
她抬高声音没什么力气地说:
“你等会来敲我的门,我给你拿皮炎平涂一下。”
LEO转头,眼神中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冷色,只是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扬,齐穗疑心那是一点微弱的笑。
“不用,我这个不严重。”
“怎么不严重?”齐穗没好气道,“过敏可比发烧严重多了,要人命的。”
她已经没什么站着的力气了,摆摆手不容置疑,“就这样,你等会来,我给你拿药。”
眼见LEO含蓄地点头,她才放心,用房卡刷开门,走进去,一头倒进柔软的床铺里。
好累。
但身上还带着在样厂里沾染的塑胶味,齐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洗澡换衣服,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翻翻那个沉重的药袋,除去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品之外,还有一把耳温枪。
探头抵住耳骨,轻微电流声之后,38.6,确确实实属于发烧的范围内。
煮了水,拆出两颗退烧药放在一边。
等了一会,LEO都没来,她索性打开手机,拨通婆婆的电话。
那边先是传来一阵等待音,之后才接通。
“是穗穗吗?”熟悉的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温和友善。
齐穗“嗯”了一声,鼻子不怎么通气,她低低地咳嗽。
“妈找我什么事?”
钱母哎呦一声,“穗穗是不是生病了?声音都哑了。”
齐穗吸吸鼻子:“有一点,吃点药就好了。”
后面就是钱母的一阵唠叨。
什么你们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什么工作可以放一边再做,身体糟蹋了可就麻烦了,诸如此类。
齐穗也只能嗯嗯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片刻之后,钱母才步入正题。
“穗穗呀,下周二不是他爸的生日了嘛?”
“嗯,”齐穗应一声,“钱近不是定好饭店了?”
钱母的声音迟疑着,“是咯,我不是因为这个。阿近他今天回家,我看他脸色不是特别好,想问问你们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呀?”
齐穗还没回答。
电话那头先是大叹一声。
“穗穗呀,假如这个混小子惹你生气了,那我先替他给你道歉,你也别总是因为一点小事生他的气。夫妻之间嘛,生活要有商有量才能过得去,他要是有什么错误,你和我讲,我帮你教训他……”
齐穗:“……”
用不着她多说话,电话那头自己一个人就能聊个风生水起。
她索性就把电话放在一旁,开着免提,自己先顺着温水把药吃了。
门口传来轻巧的敲门声,她也去开门了。
男人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这让她心理上首先产生安全的办公距离,好像两人依旧在工作环境内一样。
齐穗在唇中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LEO颔首,并踏入房间。
房间内温度正好。
他迈步,没有坐在床边,也没有站在原地等待她打电话,而是直接坐在落地窗旁的办公椅上,静悄悄地注视着她的脸。
面容上有一些浅浅的疑问。
他拿起桌面上的办公笔,随手撕下一张客房内专用的信纸,将自己写下的字递过来。
字迹锋利,笔画之中是极明显的尖芒。
“我等会再来?”
齐穗摇摇头,用口型做出“马上就好”的含义。
电话那头仍在说些什么。
齐穗只觉得头脑发胀。
“穗穗,还是我说的那句话,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就要讲通的喔,我们阿近不是什么不听话的人,他心肠软,你多哄哄他就听话了。你也别嫌我话多,实在是我放心不下你们夫妻俩,我就这一个儿子,你家庭情况又是这样,我是把你俩都一视同仁,当亲儿子亲闺女看,千万别吵架伤了和气。”
电话那头,老婆婆苦口婆心。
而电话这头,齐穗在行李箱里翻找着自己带的过敏药膏,放在男人掌心。
他局促地捏着小小一管药膏,褪下半边衬衫领口,袒/露出从左肩到肱三头上方的皮肤,短短时间内红了一大片,颜色更重。
在酒店夜灯下,看起来极为骇人。
男人艰难地对着桌面上小小的镜面转头,用指腹点沾一点雪白的药膏,循着耳后一点点涂抹。
耳后到肩膀尚且好说,但一到靠近肩胛骨的位置,就超越人体极限,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了。
“低一点。”齐穗忍不住出声提醒。
电话那头的钱母啊了一声,问:“穗穗,你和谁说话呢?这大半夜还有人在你房间吗?”
“没有,妈您继续说吧。”齐穗回答。
LEO站起身来,酒店的地毯吞没了他走路的声音。
他站定在齐穗面前,蹲下来,视线正好与齐穗齐平。
嗯?
齐穗用眼神问他。
LEO的眼睛雾沉沉。
床头的夜灯泛着黄,落在人脸上,能清晰地看到一点骨骼的轮廓。男人的倒影被推在墙面上,慢吞吞的行动轨迹像捕猎时才会出动的懒惰兽类。
他眼尾的弧度平坦,下眼睑顺着眼尾的弧度被抬起,被光影遮住半边。
在男女交际喜好探讨中,有一则如此的话题。
为什么男性会偏好幼态的女性?
除去幼态女性身上那种靠近低龄的天真让他们充斥保护欲之外,还有一种原因——
那就是外显的容颜。
齐穗却觉得,男性之于女性也是一样的。
眼前的男人蹲下身,却由于视线原因而微微抬头,那双平时被骨骼深邃的眼窝遮盖住的、意外天真的眼睛暴露出来。
黑沉的瞳仁几乎把上下眼睑之间的竖直距离占满,上白和下白都消失不见,这种将竖直空间占满的瞳孔状态让他看起来天真稚嫩。
一种极致的对调。
他如此脆弱。
尽管他站起身来能彻底遮盖住齐穗的身形。
但在这一刻,他看起来很需要我的帮助。
LEO将那管细细的药膏递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他蹲下来能听得清清楚楚。
家长里短、絮絮叨叨。
苍老的声音用自己先跨越的那几十年,高高在上地教育眼前这个,美丽、却不合时宜地进入错误的婚姻关系的女人。
让他心如刀割。
让他日思夜想。
让他妄图褫夺。
但是他还是腼腆地启唇,问道:
【能帮帮我吗?】
哎盆友,你干撒呢?
作者先下跪,昨天下午的时候jj好像抽风了,我的标题都不见了,就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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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明天有万字更新,我们一起期待文案名场面[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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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绿帽奴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