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鹅毛雪拍打窗棂,程家新盘的暖炕却蒸着融融热气。林青禾斜倚着荞麦枕,看油灯将程发的影子投在土墙上。男人粗粝的掌心贴着他微隆的小腹,指尖随着胎动轻重缓急地按压。
"这是头,圆溜溜像山核桃。"程发就着灯火在沙盘画图,炭条勾勒出蜷缩的婴孩轮廓,"小脚丫刚踢的是这儿..."他点着孕夫左腹某处,惹得沈冬轻笑出声。
小石头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发梢还粘着烤栗子的碎壳:"阿爹怎么知道?"孩子学着将耳朵贴上阿麽肚皮,突然瞪圆眼睛:"妹妹在吐泡泡!"
程发用艾草包暖着孕夫浮肿的脚踝,忽然摸到沈冬冰凉的指尖。自那日雪地遇袭,孕夫体内金线便时隐时现,此刻正随着胎动在皮下流转。他取过白日新制的茱萸暖手炉,里头填着七星莲晒干的花瓣。
"当家的..."沈冬忽然攥住他衣角,昏黄光晕里孕痣红得妖异,"若是熬不过生产..."话音未落便被温热的唇堵住,程发渡来的气息裹着野蜜甜香,舌尖抚过他齿间旧伤。
窗外传来雪压断枯枝的脆响。程发假作添柴,实则摸向炕席下的机关——改良过的织梭卡着机簧,随时能弹射出淬毒的绣花针。自从在死者身上发现皇宫暗卫的令牌,他便在屋里布下十八道机关。
小石头忽然指着房梁"咦"了一声。半截断箭的阴影在火光中晃动,尾羽金线闪着诡异的光。程发瞳孔骤缩,那是三日前刺客留下的追魂箭,本该被老族长锁在祠堂铁箱。
"闭气!"他掀起炕被罩住妻儿,七星莲汁浸过的棉布堪堪挡住毒烟。屋顶瓦片碎裂的刹那,二十枚毒蒺藜暴雨般倾泻而下,却在触碰艾草帘时自燃——那是沈冬孕期无聊时绣的防火帐,金线里编着打湿的蚕丝。
黑衣人破窗而入的瞬间,机关兽从梁上扑下。这次是程发用纺锤改造的铁爪,爪尖勾着沈冬特制的天蚕丝。刺客挥刀斩断丝线的刹那,整间屋子的织机突然轰鸣,三百根经线在月光下结成困龙阵。
"说!谁派你们来的!"程发踩住刺客手腕,却见对方喉结滚动。他猛地掐住两颊,挖出的毒囊里竟裹着鎏金凤钗——与沈冬娘亲遗物一模一样。
孕夫突然闷哼出声,金线自腹部迸射缠绕刺客脖颈。程发转身接住瘫软的妻子,发现孕痣已蔓延成并蒂莲纹。小石头举着弹弓挡在双亲身前,射出石子精准打灭油灯。
黑暗中最利的是耳朵。程发听着三道破风声,抄起炕桌砸向东南角。刺客的闷哼与陶罐碎裂声同时响起,茱萸酱的辛辣味刺激得人流泪。他趁机背起孕夫撞开后墙,积雪漫过脚踝的刹那,全村火把如星子亮起。
"发子!往地窖!"赵虎的猎叉挑飞追兵,二十个汉子敲着铜盆制造回音。程发却在拐弯处急停——当年救孙家小子的祠堂危墙前,七星莲正破雪绽放。
沈冬突然挣开他怀抱,金线在雪地织就牡丹阵。追兵陷入幻象自相残杀时,孕夫呕出的血在雪上绽出红梅。程发撕开衣襟裹住他颤抖的身躯,发现胎动异常剧烈。
"要...要生了..."林青禾攥着他手腕的指甲陷进肉里,孕痣金线突然缠住并蒂莲。花苞在雪夜里轰然绽放,露出其中玉石雕成的接生婆神像——正是当年地窟壁画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