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心弦 第3章 近距离

周一早晨的班会课，班主任李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脸色阴沉得像暴雨前的天空。周允临正用铅笔在课桌边缘画小骷髅头，忽然感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周允临，28分。"李老师把试卷拍在他桌上，"陆时景，32分。你们俩真是绝配。"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窃笑。陆时景一脚踹在前排椅子上："笑屁笑！你们能好到哪去？"笑声立刻小了下去。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根据年级组决定，下周开始实施'差生帮扶计划'。数学低于40分的同学，每周末必须参加补习班。"

周允临把试卷折成纸飞机，被李老师一个眼神制止。他撇撇嘴，随手塞进抽屉最深处。

"考虑到你们具体情况，"李老师继续道，"我决定让你们结成互助小组。下面念到名字的两人一组，互相监督学习。"

周允临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继续画他的骷髅头，却听见：

"周允临和陆时景一组。"

他的铅笔尖啪地断了。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窗外梧桐叶落地的声音。陆时景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老师，您认真的？两个学渣互相帮助？是比谁错得更多吗？"

李老师面无表情："正因为你们成绩相近，才能互相理解问题所在。每周至少三次共同学习，我会检查学习笔记。"

下课铃响起，周允临拎起书包就要走，被陆时景一把拽住书包带："喂，这事儿你怎么看？"

"无聊。"周允临头也不回，"你想去自己去。"

陆时景突然笑了："怕了？"

周允临转身，眯起眼睛："激将法对我没用。"

"那这个呢？"陆时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周末勇士队对湖人的季前赛门票。如果我们的'学习小组'能让李老太满意，我就带你去。"

周允临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陆时景知道他在NBA最爱的就是勇士队。

"...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放学后，旧艺术楼二楼。"陆时景压低声音，"那里没监控，我们待十分钟就走，假装学习了。"

周允临盯着那两张门票看了三秒，轻轻点头。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周允临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他走到旧艺术楼时，夕阳已经把走廊染成了橘红色。二楼最里面的教室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看见陆时景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台上，手里转着一个篮球。

"准时啊，学霸。"陆时景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

周允临把书包扔在桌上："书呢？"

"谁真来学习啊？"陆时景跳下窗台，篮球在地板上弹了几下，"走，带你看个好东西。"

他领着周允临来到三楼一间锁着的教室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音乐教室，我搞到的钥匙。"

门一开，灰尘在阳光中飞舞。角落里盖着一块脏兮兮的布，陆时景一把掀开——是架老旧的立式钢琴。

"会弹吗？"陆时景随意按了几个键，音准有些偏差。

周允临摇头。陆时景耸耸肩，突然坐下来，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舞动起来。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忧伤的旋律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

周允临靠在墙边，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横行霸道的校霸。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侧脸投下条纹状的光影，那一刻的陆时景看起来陌生又脆弱。

琴声戛然而止。"弹错了。"陆时景自嘲地笑笑，"小时候学过一点。"

周允临走到钢琴旁，看着泛黄的琴键："为什么带我来这？"

"省得你向李老太告状说我们没学习。"陆时景合上琴盖，"再说...我觉得你不是那种多嘴的人。"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允临突然说："我确实不会告状。不过门票还是算了。"

"怎么？"

"我不喜欢篮球。"周允临转身走向门口。

陆时景大笑："撒谎！你书包上挂着库里钥匙扣，课桌里还藏着《NBA特刊》。"

周允临的背影僵住了。陆时景走过去，把门票塞进他校服口袋："周六下午两点，校门口等。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周五下午，高一(7)班和(5)班的篮球友谊赛在操场举行。周允临坐在看台最角落，膝盖上摊着一本《海子诗选》，却时不时抬头看向球场。

陆时景是场上最耀眼的存在，突破上篮时矫健得像只猎豹。比分咬得很紧，最后三分钟时，(7)班主力中锋张扬脚踝扭伤下场。

"替补！谁上？"体育老师环顾四周。

队员们面面相觑。(7)班男生本来就少，会打球的更没几个。陆时景突然指向看台："让他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低头看书的周允临身上。他茫然抬头，发现几十双眼睛盯着自己。

"别开玩笑了，"俞言瘸着腿嚷嚷，"这书呆子连运球都不会！"

周允临合上书，慢吞吞地走下看台："我确实不会。"

"没关系，"陆时景把球塞到他手里，"你就站在三分线外，接到球就投。"

比赛继续。周允临像根电线杆似的杵在三分线外，对方球员根本不屑防守他。最后三十秒，(7)班还落后2分。陆时景突破重围，突然把球传向三分线外。

球径直飞向周允临。他下意识接住，全场都安静了一秒。

"投啊！"陆时景大喊。

周允临抬头看了眼篮筐，膝盖微屈，手腕轻轻一推。球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刷！空心入网。

裁判哨响，(7)班反超1分！全场沸腾，队员们冲过来想拥抱周允临，他却像躲瘟疫一样后退几步。

"运气不错嘛。"陆时景喘着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周允临耸耸肩："蒙的。"

对方发球，陆时景抢断成功，再次把球传给周允临。这次防守队员扑了上来，周允临侧身避开，又是一个三分——

又进了！终场哨响，(7)班以4分优势获胜。全班同学欢呼着冲上场，周允临却悄悄溜回看台收拾书包。

"嘿，"陆时景追上来，扔给他一瓶冰水，"你从哪学的投篮？"

周允临拧开瓶盖："小时候在乡下，经常一个人投篮。"

"为什么不说你会打球？"

"没人问过。"周允临背上书包，"明天见。"

周六中午，周允临正在医院陪父亲做检查，手机突然震动。是陆时景发来的定位和一句话：[两点，别迟到。]

他看了看病床上熟睡的父亲，轻轻按灭屏幕。护工阿姨拍拍他的肩："去吧，你爸有我照顾。年轻人该多出去玩玩。"

周允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两点十分才赶到校门口，陆时景靠在摩托车旁，一脸不耐烦："我还以为你放我鸽子。"

"没带校服。"周允临指了指自己的黑色卫衣。

陆时景扔给他一个头盔："上车。"

摩托车飞驰在城市的街道上，周允临不得不抓住陆时景的衣角。风在耳边呼啸，他闻到陆时景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阳光的气息。

球赛很精彩，但周允临全程心不在焉。第三节结束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医院来电。

"喂？"他走到通道里接听，脸色越来越白。

回到座位时，陆时景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周允临攥紧手机，"我得先走。"

"出什么事了？"

"我爸病情加重。"周允临的声音很轻，"我得去医院。"

陆时景二话不说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

"别废话，上车。"

摩托车一路疾驰到医院门口。周允临摘下头盔："谢谢，你先回去吧。"

陆时景锁好车："我陪你。"

"真的不用——"

"少啰嗦。"陆时景拽着他往医院里走，"几楼？"

电梯里，周允临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声音沙哑："为什么帮我？"

陆时景双手插兜，看着电梯天花板："...不想看你那张丧气脸影响我心情。"

病房门口，医生正在等他们。周允临的父亲被转入了ICU，暂时不能探视。

"你先回去吧，"医生对周允临说，"有情况会通知你。"

周允临固执地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我等。"

陆时景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可乐，递给他一罐："喝点甜的。"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周允临突然说："我爸得的是渐冻症。医生说...最多还有两年。"

陆时景的手停在半空："...抱歉。"

"没什么。"周允临捏扁了空罐子，"早就知道了。"

两人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直到夕阳西斜。护士过来告诉他们今天见不到了，建议先回家。

走出医院大门，陆时景突然说："下周六，一对一，敢吗？"

周允临愣了一下："篮球？"

"不然呢？国际象棋？"陆时景嗤笑，"就你那投篮水平，上次绝对是运气。"

周允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随你怎么说。"

"那就这么定了，输的人请可乐。"陆时景跨上摩托车，"上车，送你回家。"

周允临犹豫了一下，戴上头盔。摩托车驶入暮色中，他悄悄抓住了陆时景的衣角，这一次比来时抓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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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