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刚过没两天,几人便收拾东西上路了。
贺凛贴心地安排了一辆马车,很大,足以容纳四五人,毕竟去的人属实是有点多了。
出了京城,遥遥望去便看见尹昭柏在前方小道上等着,嘴里叼了一根新抽芽的嫩草。
马车停下的时候,江伊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还真叫她猜对了,尹昭柏跟来了。
“慕雅,昭柏兄来了!这下我们路上可就热闹了。”
上官慕雅虽然有些惊讶,但对江伊说的话不置可否,抿了抿唇。
她不是不知道尹昭柏对她的情意,也并非不知晓江伊有意撮合他们,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个人。
对于尹昭柏,她心里真是既感激又憎恨,很难说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丞相府的覆灭和他脱不了干系,虽说是她爹有错在先,但那毕竟是她亲爹,让她如何不恨?而另一方面,尹昭柏对她确实有相护之情……
一行人正准备启程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江伊“咦”了一声,怪了,这人不是已经到齐了吗?怎么还有人来?
结果伸长脖子一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我擦,他怎么也来了?”
夏织奇道:“小姐,谁来了?”
“齐俊煦。”
上官慕雅瞪大了双眼:“我表哥?”
江伊点点头。
下了马车才发现,齐俊煦只带了一个侍从,心也是够大的。
“表哥,你这是……”
齐俊煦爽朗一笑:“我刚好也要去南疆办点事,既然顺路了,那就一起吧。”
江伊下巴都快惊掉了,大吼一声:“什么?!你你你……”
齐俊煦挑高了眉梢,一副得意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拿破鞋直接甩他脸上。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敢。
太嚣张了!太可恶了!
江伊快步走到贺凛身边,拉过他小声询问:“你让他来的?”
贺凛幽幽吐出两个字,一口否决了:“不是。”
“这就怪了,他跟着我们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搞破坏吧?”
贺凛浅浅一笑:“你想多了。”
江伊仔细想想好像也是,他一个皇子,闲得没事跟着他们一路奔波,就为了搞破坏不让贺凛拿到解药?似乎不大可能,除非他脑子有病。
“怎么样,江姑娘,你和凛公子商量好了吗?”
江伊在心里哼哼两声,齐俊煦这家伙最好有点眼力见,不要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不然天高皇帝远的,非好好整他一把不可!
“哈,商量好了,这一路上有殿下的陪同,想必那些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应该会顺利许多吧,我们荣幸之至?”
齐俊煦双手牵着缰绳,咧嘴大笑:“那是自然。”
说罢,他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江伊望着他跑远的背影撇了撇嘴,贺凛轻轻拍了下她的腰窝。
“放心,不会出什么事。”
“嗯,走吧。他要是敢捣乱,我要他好看!”
贺凛:“……”
夜里天气十分寒冷,可惜没有找到客栈,一行人只好在一座破庙里过夜了,幸运的是这座破庙勉强可以遮风挡雨。
庙里有一尊破败的菩萨像,低眉垂目,右手托瓶,左手拈花,雕塑外面一层的彩色泥土干裂脱落不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了,供台上除了上香用的香炉以外,还有两碟黑乎乎的类似于野果的东西,只不过放的时间太长,风干太久,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了……
正中央的一团篝火烧得很旺,噼里啪啦直作响,大家围着火堆形成一个圈。
“冷吗?”
一片沉默中,贺凛拨弄了几下柴火,开口问了旁边的江伊一句。
江伊拢了拢身上大氅,头靠在贺凛臂膀上:“还行。”
就是有点无聊。
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贺凛方才喝过的烈酒,仰头也饮了一口,辣得她直咳嗽。
齐俊煦见状嗤笑一声:“你到底行不行啊?喝点酒都能呛到。”
“什么呀,明明是这酒太辣了好吗?是给人喝的吗?”
是了,这酒是齐俊煦带来的,鬼知道怎么会这么辣,他还好意思说。
齐俊煦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酒瓶,笑道:“烈酒暖身,冷的时候多喝点没坏处。喂,江伊,你平日里那么能说会道,今天怎么跟哑巴了似的?这荒郊野岭的,要不你多说点话吧?好歹有点活人气息,不然半夜狼来了可怎么办?”
“哈?齐俊煦,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不是你王府里那些唱曲,替你打发时间的戏子,你让我说我就说啊?”
齐俊煦挑眉抿了抿嘴,不置可否。
结果不出三秒,果然不出他所料,江伊唰一下坐直了身子,诶了一声,说:“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玩个游戏吧?”
齐俊煦乐了,积极捧场:“行啊,你说玩什么?”
贺凛越过篝火朝他那边一瞥,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非常简单的,这个游戏叫做真心话大冒险!就是赢的一方可以指定输的一方做任何事情,或者提一个问题让输家回答。咳咳,注意了朋友们,是必须要说真心话的呦!如果输家不想做事或者拒绝回答问题,那就自罚三杯,呃,条件有点简陋,不喝三杯,喝一大口意思意思就行,怎么样?有没有不敢玩要退出的?嗯?”
江伊环顾一圈,没一个举手的,她很满意,扬了扬嘴角,正准备开始的时候,突然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过头顶。
“夏织?你干什么举手?快放下,这么不给我面子的吗?”
“小姐,我,我还是看你们玩吧,我不会。”
“哎呀,不会什么不会,重在参与嘛!就这么说定了!”
江伊硬是把人给扣下了,不知道从哪扒拉出来一个干净的瓷碗和骰子。
“我们就猜骰子数怎么样?如果猜对了,那么就可以随意指定一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相反,如果没猜对的话,我们大家可以指定那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江伊眼珠子一动,计上心头:“二殿下,要不先请。”
齐俊煦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梢,问:“为什么是我先?”
江伊口不对心,睁着眼睛开始瞎扯一通:“哎呀,这里面就属你地位最高,你先来做个示范的话,没有人敢造次耍赖的!”
这话说的深得齐俊煦的心,他随手将木棍丢下,然后拍了拍手上的沾染上的些许尘土,连连点头:“行吧,给我。”
江伊笑眯眯地把东西塞他手里,坐回原位的同时也不忘叫上门口的俩人。
“单彦之、风禾,你们俩别守门了,进来一起玩吧,人多才热闹。”
正在盯梢的两人听到江伊叫他们,不约而同地各看贺凛和齐俊煦一眼,随后拎着佩剑跨进庙门,加入了游戏大军。
只见齐俊煦将那个骰子放入碗底不停地摇晃,大家有意无意地盯着他摇晃瓷碗的那只手,三四下声响过后便停了下来。
齐俊煦勾了勾唇,张嘴慢悠悠地吐出一个数:“六。”
江伊伸长了脖子往碗底瞧,等到看清骰子上的点数后,她简直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又连续使劲眨了好几下确定自己没看错。
WTF!!
不是吧,六分之一的概率诶!这也能猜到?!
“如何呢,江姑娘?”
江伊顿感一阵无语:“什么如何?你赢了,指定一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呗。”
“哦?这可是你说的。”
齐俊煦扫视一下她,眼神耐人寻味,仿佛已经锁定了她一样。
江伊低着头,恨不得当自己是空气。
完了完了,齐俊煦这个玩不起的家伙,该不会趁机报复她吧?
就在江伊紧张的直扣手时,齐俊煦却目光微动,视线落在了贺凛身上。
“凛公子,我有个问题想要请问你。”
江伊来回看了看两人,禁不住诶了声。
贺凛捡起旁边碎树枝扔进去添了把火,然后又拨弄了两下烧得正旺的篝火。
“既是游戏,二殿下赢了,有问题直问便可。”
齐俊煦的两只手臂搭放在腿上,微微侧身望向他,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尹昭柏看出来他神色有异,替贺凛紧张了一把,抓起地上的酒瓶仰头开喝,先压压惊再说,这绝对不会是一个什么好问题。
“你——可是齐俊珩?”
“噗……咳咳……”
尹昭柏还未来得及咽下的酒水一口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
果然……
贺凛听完这句话,手下蓦然一顿,立即停止了拨火。
江伊也是喉头一哽,忍不住为贺凛开脱:“喂!齐俊煦,你借着游戏的名义报私仇啊!这属于个人**,越线了啊!”
“江伊,本王是在问他,你着什么急?况且,你不是说了吗?赢家可以指定人回答问题,而那个人说的必须是真话。”
“我……”
“本王之前听说了一件趣事,说是凛公子有一次和桐夫人一起进宫面圣,却被我父皇错认成了我那个早逝的三弟——-齐俊珩。你说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嗯,凛公子?”
贺凛抿紧了嘴唇。
“……虽说桐夫人与苏妃是亲姐妹,你和本王的三弟之间也存有血缘关系,按理说眉眼间长得相像些也能理解,但能让我父皇一眼认错拉着不放,疯魔至此想要滴血验亲的人,你可是第一个,本王觉得十分有意思,所以私下调查了一番,无意中发现桐夫人入将军府的时候,你已经有些年岁了,是吗?”
说着,他嗤笑一声:“这样看来,你母亲苏桐,要么是未婚先孕,在入府前就已经独自养育了你好几年,要么你并非苏桐亲生,而是苏妃之子,她的亲外甥,要么你不是贺将军的儿子,而是苏桐和别的——”
“够了!”
贺凛突然出口打断了他的话,吓得江伊猛一激灵,上官慕雅和夏织听得更是一头雾水,惊掉了下巴……
齐俊煦丝毫不恼,反而笑道:“凛公子,你又何必急着打断我,在这三种可能性里,我可是最看好第二种的,且不说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长公主能不能容得下你和你母亲,就且论当年苏妃殿里的那场大火,毕竟烧了整整一天一夜,一个五岁的孩童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