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天南关
四百赵家亲兵的及时抵达,让赵玉儿紧绷了两日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天南关已牢牢掌控在手,她终于能寻个安稳处,好好睡上一觉。
长锦城宫变的消息尚未完全传开,陈国的混乱还会持续一阵。这意味着,她们拥有了一段宝贵的喘息之机,可以在天南关修整三到五天。
关内最好的房间已被杏儿收拾得整洁干净。赵玉儿推门而入,难得的放松让她的语气也轻快起来:
“辛苦杏儿了。”
她伸手捏了捏小丫环的脸颊,杏儿面颊露霞色,连忙道:“杏儿不辛苦,小姐这几天才是真的辛苦。”
“是啊,”赵玉儿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得意,“不过拿下了天南关,我们总算安全不少。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还可以南遁荒野,南边广阔,就不怕追兵了。”
不过想起自己的计划,她的眉头又轻轻蹙起,露出一丝苦笑:
“只是真到了南边,恐怕就要吃苦头了。这可是四百多人啊,还都是精锐将士,人吃马嚼,每日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
赵玉儿不过顺嘴吐槽了一句,却没料到杏儿听了,小嘴一瘪,眼泪竟像断线的珠子般哗啦啦的滚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赵玉儿一下慌了神,连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我也没说要你来养啊,怎么还吓哭了呢。”
“小姐……都……都是杏儿不好……呜呜呜……”杏儿抽泣着,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自责。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赵玉儿是真懵了,这丫头怎么还怪到自己身上了。
“那天……要不是为了带着杏儿,小姐肯定……肯定就自己带着钱财跑了……那钱财就不会……不会掉进河里了。小姐也不用……不用这么烦恼了……都是杏儿没用……”杏儿一边哭一边解释。
原来她竟将丢失黄金的过错归咎于自己拖累了小姐。
赵玉儿长臂轻展,一下子就把杏儿整个搂进怀里,轻轻安慰道:“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照你这么说,我更要谢你才对。若是我独自带着金子,说不定被射中的就是我了。流失不长眼的,哪里能说的清?”
她下意识的学着前世安抚人的方式,轻轻的拍着杏儿的后背,声音温柔而坚定,总算渐渐抚平了杏儿的情绪。小丫头止住了哭泣,但依旧难过地低语:
“都怪杏儿没用,不能为小姐分忧。”
嘿!这丫头真是着了魔。
赵玉儿有些恼怒的捏住她的下巴轻抬,却见这丫环俏脸悲切,眼眶通红,亮晶晶、水汪汪的眸子里带着阵阵水汽,里面都是悲伤、茫然、自责。
这一眼赵玉儿的心又软了下来。她正想再安慰两句。
正想再宽慰几句,房门却“嘎吱”一声被推开了。
“小姐,有要事……”
白发书生径直闯了进来,他一眼瞧见赵玉儿和杏儿抱作一团,正互相凝望,杏儿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顿时惊的话都不会说了。
“额……啊!失礼失礼,哎哟!”他呆了半晌才惊觉自己在这站着实在碍眼,手忙脚乱地想要退出去,临了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这小插曲倒是冲淡了房内的伤感气氛,杏儿倒是不哭了。
赵玉儿也并未恼怒庞正的唐突,甚至有些高兴。这说明在庞正等人眼中,并没有当她是娇滴滴的摆设,而是真正主事的人,需要时时汇报。若是有什么事都去找赵秉洛商量,那她才真的要暴怒了。
“好了,我还有正事要办。你若真想替我分忧啊,就把我照顾好,这便是最大的功劳了。”
赵玉儿轻轻拍了拍杏儿的肩,决定给她找点具体事做,免得她胡思乱想。
“嗯。”杏儿乖巧点头。
“去,把床给本小姐暖上。我回来但凡有丁点凉的地方,饶不了你!”赵玉儿故意板起脸,装作凶恶的模样吩咐道。
“好的,小姐。”杏儿脸颊飞起红霞,却飞快地点头应下,眼里终于没了那种迷茫忧伤,反而是一种娇羞与雀跃。
赵玉儿抻了抻衣袍,走出房间。想到回来时能有一个被杏儿暖得香喷喷、热乎乎的被窝,嘴角不由勾起,喜滋滋的骂了一句:
“奢靡风气真是要不得啊~”
然而当她踏入天南关议事厅,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议事厅里,褚山、庞正皆在,此外还多了一位面容黝黑、神色威猛的中年将领,是父亲赵镇安的牙门副将
-赵虎。正是他率领四百亲兵星夜驰援,及时赶到。
议事桌中央,赫然放着一封贴着特殊印记的大红色信封。那印记是陈国邮驿专用,而红色,代表着最高等级的紧急军情。
八百里加急!
信封已经拆开,内容也很简单:
命令天南关提高警惕,严查任何可疑分子!
这封信若是早到一天,让天南关守军有了防备,那赵玉儿一行人夺关时恐怕要吃大苦头!
“估算时间,这封信几乎是在我们冲出城后不久,就从长锦发出了。”庞正面色凝重。都城刚经历剧变,竟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并精准判断他们的动向,“会不会是……”
“不会。”褚山第一时间就按下了庞正的猜测,他直截了当的说,“即便是末将,也是在突围前一刻,才确切知晓小姐想南下过天南关。”
褚山心思缜密,此时赵玉儿身边兵少将寡,万万不能互生嫌隙。
新来的赵虎也推测道:“那会不会是我们信鸽传讯时,走漏了风声?”
“不用多想了。”赵玉儿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是陈常庆。都城大乱,只有他有这个眼光和闲工夫,能看破我的南下意图。”
赵玉儿面上冷静,但心里依然一片冰凉,那个男人,果然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样,敏锐而可怕。
“那南下可还要继续?”赵虎问道。
“继续。”赵玉儿在心中细细推敲,对比当下局势与小说剧情,确认并没有太大的出入。她还是决定继续推进心中的计划。
“陈常庆即便猜到我要南下,也绝不可能猜到我为什么来。各位到现在应该也猜不到。”
她环视眼前三人——沉稳忠勇带她杀出重围的褚山、见识广博为她出谋划策的庞正、刚毅可靠接到信毫不犹豫赶来的赵虎。这将是她在南荒立足的班底。启程在即,是时候告知一部分计划,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思索与期待。
赵玉儿深吸一口气,清晰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和判断:“陈常庆最终会赢得陈国大权,陈国我们是一定待不下去的。转投他国,也不过成为别人的棋子。在这个乱世,要想拥有一片真正的安身立命之地,必须满足三个条件:钱、粮、人。”
“所以,我们只能去南荒。”
赵虎毕竟只是军士,对南荒没什么了解,疑惑问道:“南蛮荒野,哪里来的钱、粮、人?小姐怎么能如此肯定?”
赵玉儿开始解释:“先说人。南荒其实不止有大家认为的蛮人土著。南方战乱不休,税赋沉重,唐、陈、梁三国都有大量百姓为躲避徭役赋税逃入南荒,定居垦殖,人数多达数十万。边关市集贸易如此繁华,便是因为他们。三国边境的守将为了市集的利益,也隐瞒不上报。让许多人都以为蛮荒就是不毛之地。而这便是我们的机会,南荒有可用之人,而且数量不少。”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说粮。南荒气候温热,雨水充沛,虽然林木丛生,蛇虫肆虐,看似险恶万分,但只要肯下力气,烧荒开田,伐木筑城,再配上些防潮防虫的手段,其实是非常宜居宜耕的地方,有了人,开辟出良田,粮食自然不成问题。至于钱,荒野自有产出。”
前面说的有理有据,众人皆露信服之色。但说到“钱”,庞正却微微蹙眉,劝谏道:“小姐所言极是。但荒野虽然有山货、皮毛、翡翠玉石出产,但是并不稳定。贸易获利不少,但若要维持四百多精锐骑兵人马嚼用肯定不够,还得提前想办法。”
赵玉儿闻言笑了:“我说的钱,不是那些山货。”她看着庞正眉头紧锁的思考表情,心中了然,这就是见识问题,这个世界的人现在肯定想不到的。
而这,正是她这个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也是她在这乱世能闯出一条路的安生立命的根本。
她轻轻点拨了一句:“庞先生以为,要是有足够的糖和酒,能不能换来钱?”
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怀疑。在赵玉儿穿越前的世界,糖和酒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都是战略物资,是绝对的奢侈品硬通货,更何况在这个时代?
庞正眼神一亮,立刻回答道:“那是当然,糖酒贵重胜比粮食,若按陈国市价,一斤上等白米不过十枚大钱,但一两最劣质的浊酒也需八枚钱,而一两最普通的杂糖,售价常在二十钱以上。”
庞正见识确实丰厚,随口道来。
“那我们就有钱了。”赵玉儿狡黠一笑,卖了个关子,
“当下的重中之重,是在陈国反应过来之前,整顿好部队,明确目标,迅速行动。”
褚山此时接口道:“小姐放心,末将已派人寻了些常在南荒收货的熟行商人,正在绘制详尽的南荒地图。”
赵玉儿满意地点点头。能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属下才是好下属嘛。
“很好。天南关内的物资可以随意取用,但是关下坊市的那些商人要对他们好点,以后我们或许还要常与他们打交道。”她特意嘱咐道。
提到坊市商人,庞正竟然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赵玉儿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庞正略显窘迫地解释:“没事。昨夜局势混乱,小生派人‘保护’了一下各家商铺的货物,以□□失……待会儿就让他们领回去。”
他说得委婉,但赵玉儿何等聪明,立刻明白这书生昨晚竟然早早的就打起了坊市的主意,想来个一网打尽。
好你个白毛书生,看上去文文静静老实巴交,一切开也是个心黑的!
赵玉儿心下暗笑,却也不点破,转而向褚山和赵虎吩咐:“南下之前,务必做好将士们的思想工作……嗯,就是一定要把话说明白,把道理讲清楚。愿意跟随我们南下的,要不吝啬赏赐;要走的也别为难,只需要留下马匹军械,给足路费,让他们自行离去。明白吗?”
“遵命。”
吩咐完毕,赵玉儿只感到又累又困,就此散了此次会议。
终于回了房,只见杏儿还躺在床上,正睡的香甜。脸蛋红扑扑的,显然床铺温度已经暖的极为舒适。赵玉儿无声地笑了笑,利落地脱去外衣,轻轻躺到杏儿身边,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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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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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未来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