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去的是这个城市他唯一熟悉且可以长久停留的地方,也是一个小景点的河边。曾经的他来过这个城市办签证,那个下午,还很年轻的他遇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进了河边的咖啡馆坐了很久。
没错,是两百年前的沈皓,那个名牌大学毕业又出国读经济学硕士的沈皓。不是现在这个偶像练习生沈皓。
咖啡馆已经关门了,沈皓只是想在堤岸上走走。路灯把槐花树枝桠顶端树叶幼小的影子印在地上,也把沈皓的影子来回拉扯。
白嫩的槐花骨朵落了一地,像是迫不及待想把世界染上槐花的香味。
沈皓一直在想,人为什么会穿越。
但是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而且得到答案并没有意义。
在楼兰,他虽然练习骑马射箭,但是从没对什么特别感兴趣过。只不过呆了短暂的月余,就被涅乌帕而抹了脖子送来这个世界。
但是在这个世界,他实实在在感觉到脑中不是仅仅多了一个人的记忆,还有那个人的情感,那个人的才华,那个人的不甘心以及那个人的梦想。
以至于他有些分不清了,到底是他喜欢上了在舞台上的感觉,还是原主想让他喜欢上。
脑中之前闪过的第二第三世界的提醒,如果是系统在提醒他的话,为什么没有出声干扰过他的生活。甚至活了二十多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脑中还可以冒出来别的东西的声音。
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但其实沈皓只是想借此把自己从练习生沈皓的身份中挣脱出来,审视一番自己。
手指不自觉的相互摩擦,想抽根烟的想法又冒出来了。紧接着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只能再按下想法。
风一吹,卷起地上残花。沈皓觉得还是有点冷的,打算转身回去了。
转身后却发现,韩愈泽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你跟踪我。”
“嗯,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很担心你。”
“侵犯一个公民的**权,打着担心的名头不太好吧。”沈皓像往常一样说话并不客气,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轻轻扬起。大概是发现自己并不那么孤单,又或者是被人关心的感觉确实不坏。
韩愈泽踱步走到沈皓身边,伸手摘下落在沈皓头上的那朵槐花。
被突然凑过来的手吓了一跳,但是沈皓抑制住自己想要后退的脚。
距离,似乎是太近了。
沈皓不自然的别过视线,直到感觉到头上被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有点,莫名其妙的紧张了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晚都没有回去休息的吗,身为公司老总还亲自临场看我们节目啊。”绞尽脑汁似乎都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话题,沈皓只能没话找话的问着这种没营养的问题。
“嗯,因为想看你的节目。”
“但是我这次表演的不太好。”
“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条件反射的问完,沈皓忍不住在心底哀叹,搞什么啊沈皓,你有没有在用心聊天啊。你是ai吗,上句说完下句就重置了。
“节目是没有上次好,但是也很不错。”韩愈泽没有嘲笑他,反而一本正经的勉励道。
沈皓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与他对视。而后有些走神的想到,琥珀色的瞳色,好像会显得比较感情淡薄。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皓猛地别过头,这块槐花香气笼罩的土地有毒,总让人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
“这次要麻烦您送我回去了。”沈皓避开韩愈泽的视线,径直往不远处唯一的一辆车走去。
衡州城破了。
是起义军破的,也是皇帝放弃了这块土地。
烧杀抢夺,街道上有哀嚎的老妇,有冒着烟的房屋,有哭着找父母的幼童,有成排被拘着押送的女子。
更多的,是尸体。
被勒死的,被枪捅死的,被刀抹了脖子,被奸污自尽的。河里,树上,街道边到处都挂着人的尸身。
一群又一群的人闯进封闭的宅院。破开门,杀尽人,抢走财物,□□女人。
穿着粗糙布衣又套着丝绸甚是滑稽的强盗,穿着铠甲又歪戴着头盔的强盗,眼中满是贪欲和兴奋的强盗。
没有将军管束的士兵,在破城后收到唯一命令就是尽情的掠夺。
柳家宅门开着,往常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可一世的门童,此刻瞪着眼睛被钉死在门板上。
清幽曲折的花园被践踏的一塌糊涂,显然粗鲁的来客们并没有老实走这长廊,而是径直从花丛中穿了过去。
往常闲人免进的后院,此时是来客们的欢乐场,是强盗们的**窟,也是那群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受辱屈死的地方。
后院主屋中,柳清卿被绳子牢牢绑着,等待被献给起义军首领。
而她平日里温柔高贵的母亲大人已经撞柱而亡。毫无往日尊贵姿态的,倒在被血液浸湿的青色地砖上。
她平日最是亲近的乳母,□□被割下丢在了院落中,脑袋和四肢都分了家。
最是灵巧嘴甜的丫鬟枝枝此刻被扒光了衣服,被一群粗鲁之极的男人按在了地上肆意玩弄。而她往日灵动会说话的大眼睛,已然没了神采,只剩呆滞。
最是谨慎守礼的丫鬟叶叶刚因为维护她被扇了数十个耳光,此刻嘴里被塞了抹布,四肢捆着,衣裳凌乱,由着贼人玷污。
她分明是闭着眼睛的,眼泪却不断的流出。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
父亲大人刚升了丞相,母亲大人带她先行一步回衡州老宅祭祖。她刚刚才与聪敏好学深得皇宠的六皇子赵盛明定了亲,本来一切都很美好。
谁知内陆刚遇洪灾,又遭蝗患。皇帝要筹建皇子府大办婚事,赋税不减反加。
百姓怨言纷纷,各地揭竿而起。
衡州,就是被起义军占领的第一个繁华之地。
柳清卿已经不敢再想别的了,现在的她,只想在受辱前赶紧找到一个法子了结自己的性命。
忽地一阵整齐的马蹄声响起,贼人的惨叫声陆续响起。
眼前一暗,一只带着老茧的手取下她嘴中塞住的布巾。
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还沾着一些血珠映入她的眼中,他身后光芒为此人渡了一圈绒绒的光。
她恍惚间听到那人问:“你就是柳家大小姐清卿?我是骁骑将军魏朽,奉皇帝之命护送你回长安。”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浓浓的怨恨和不甘心又袭上心头。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早点来。但凡在早些时辰,她的母亲大人,她的乳娘,她的枝枝和叶叶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气急攻心之下,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卡。”导演满意的看着镜头里女主脸庞的特写。情绪饱满到位,感激和怨恨把握的非常好。
沈皓伸手将饰演柳清卿的胡冰从地上扶起来:“冰冰你刚刚表演的真好,我都被你带的悲愤起来了。”
胡冰还有些沉浸在情绪中,闻言总算挣脱出一些。勉强笑着说:“你可不能表现出悲愤,大将军什么场面没见过。”
沈皓看她好些,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月的培训过去,他和扮演女主的胡冰扮演男主六皇子的洪峥荣都互相熟悉起来。男主和女主定亲定情的戏份已经拍完了,沈皓扮演的男二这才第一次登场。
对沈皓来说,这只是简单的露面,他只需要面色冷峻的骑马出场加救人就够了。对胡冰来说却是女主家破人亡的重头戏,情绪要求极其饱满剧烈。前期的悲愤,中期的心灰意冷,后期的感激怨恨,都对情绪控制的要求的非常高。不过,胡冰靠着沉浸式表演,很好的都表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