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脚步一顿,转身时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杨同志,请问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
杨红梅把女儿往地上一放,声音越发尖刻,“整天装模作样,不是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就是明天又买了什么新鲜玩意,显摆你有钱是吧?”
军嫂们都不敢出声,但眼睛都亮晶晶的,一会儿看看杨红梅,一会儿看看苏晚。
“我买了什么东西,好像跟杨同志没有关系吧!”
苏晚语气平静,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杨红梅被这话一噎,脸色涨红,正要反驳,她身旁的女儿小花突然“哇”地哭了出来。
原来小姑娘刚才被妈妈重重一放,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膝盖蹭破了皮。
“哭什么哭!没出息的东西!”
杨红梅抬手就要打孩子。
苏晚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小花护在怀里:“你冲孩子撒什么气?”
“我管教自己孩子关你什么事?”
杨红梅伸手就要拽孩子。
“行了,杨红梅!你给我住口!”
大伙儿一回头,嚯!
周团长不知道啥时候站在训练场门口了,那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过来。
杨红梅看见自家男人来了,先是一愣,马上又梗着脖子:“咋的,我说错啥了?她苏晚不就是仗着,”
“你给老子闭嘴!”
周文瀚一声吼,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走,回家!”
周团长这人最好面子,哪能在外头闹家丑啊。
他一把抱起还在抽抽搭搭的小闺女,另一只手拽着杨红梅的胳膊就往家拖。
杨红梅还想挣扎,被他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立马蔫儿了。
看热闹的军嫂们赶紧往两边让道,眼瞅着周团长跟拎小鸡似的把媳妇儿拎走了,一个个憋着笑不敢出声。
等人走远了,这才炸开了锅:
“哎哟喂,可算有人治她了!”
“周团长平时不吭声,发起火来真吓人!”
“你们看见没,杨红梅那脸都绿了!”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周团长一家走远的背影,心里头五味杂陈的。
正出神呢,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一回头,陆远川不知道啥时候站在那儿了,轻声问她:“没事吧?”
苏晚摇摇头,把安安往他怀里一塞:“走,咱回家。”
陆远川二话不说,抱起安安就跟上媳妇儿的脚步。
那边陆睿和保国两个小子机灵得很,赶紧一左一右拉着卫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大中午的太阳毒得很,训练场上的人很快就散了个干净。
就剩几个爱凑热闹的军嫂还扎堆儿站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刚才那出好戏。
这天的中午,苏晚心里头还堵得慌,实在提不起劲儿做饭。
她干脆从空间里掏出几碗现成的。
每人一大碗热乎乎的番茄鸡蛋面,配上脆生生的凉拌黄瓜条。
“妈,今天的面咋这么香啊?”
卫国吸溜着面条,好奇地问。
苏晚笑了笑没说话,倒是陆远川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蛋:“快吃吧,吃完带你们去河边摸鱼。”
孩子们一听都乐坏了,呼噜呼噜扒拉着面条。
窗外的知了叫得正欢,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没发生过似的。
陆远川领着几个皮小子去河边摸鱼,不到半个钟头就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鱼回来了。
一进门就赶着几个浑身是泥的臭小子:“赶紧去冲个澡,然后都给我睡午觉去!”
给安安洗澡的时候可就温柔多了,陆远川轻手轻脚地给小丫头擦洗干净,换上清爽的小裙子,哼着歌儿把她哄睡着了。
陆远川冲了个凉水澡,三下五除二擦干身子就回了屋。
一推门,看见苏晚还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就知道她心里有事。
“还惦记着早上的事呢?”
他躺到苏晚身边,顺手拿起床头的蒲扇,不紧不慢地给她扇着风。
苏晚翻了个身,长长地叹了口气:“哎,我也说不明白,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事儿说来跟她确实没关系,可偏偏又是因她而起的。
这段时间从牛嫂子那儿,苏晚把家属院里那些军嫂的情况都摸了个透,自然也知道了杨红梅的底细。
杨红梅长得清秀,又是高中毕业,心气儿高着呢,一心想嫁个城里人。
可没人脉没关系的,最后只能经人介绍,嫁给了隔壁大队的周文瀚。
这周文瀚是个团级干部,条件本来不错,可惜前妻病逝留下个儿子,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要养,兄弟也得帮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而且,这周文瀚自诩是个文化人,又是个军官,看不上村里的姑娘。
城里姑娘又嫌他家负担重。
挑来挑去,最后相中了杨红梅。
除了是农村出身,其他都符合他的要求。
婚后随军,周文瀚把工资攥得死死的,每月就给那么点家用。
杨红梅更不容易,娘家还有个弟弟要照顾。
当初家里供她上高中,条件就是要帮着养小杨红梅十岁的弟弟,直到弟弟成家。
为了攒钱寄回家,她只能从牙缝里省,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想到这些,苏晚心里堵得慌。
是这个时代把杨红梅逼成这样的。
不能考大学,找不到工作,娘家要帮扶,样样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其实……也不能全怪她。”苏晚轻声说道。
陆远川放下手里的蒲扇,温热的手掌轻轻环住苏晚的腰身,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心里不痛快?”
嗓音低沉温柔,带着几分心疼。
苏晚顺势靠进他坚实的胸膛,闷闷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他的衣角。
他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杨红梅的事,不是你的错。”
见苏晚还是蹙着秀眉,他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拇指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陆太太,你记不记得结婚那天我说过什么?”
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杏眼里还带着未散去的愁绪。
“我说过,”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一字一句都透着坚定,“你只管做你觉得对的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利落地扯过薄被将两人裹成密不透风的茧,“现在陆团长命令你,”
“呀!你干什么?”苏晚惊呼一声,扯着薄被。
“陪你丈夫睡个午觉,那些糟心事,等睡醒了我帮你想法子。”
苏晚红着脸挣扎着要起身:“可是,”
话未说完就被他按回怀中,男人带着薄茧的大手轻拍她的后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渐渐含糊:“快睡,这是命令。”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被子上投下一道温暖的金边。
苏晚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着耳边均匀有力的心跳声,那些烦心事,好像真的没那么糟了。
下午三点多,太阳正毒,周海军顶着大太阳跑到陆家院子外,脑门子上全是汗珠子。
他踮着脚在大门口外喊:“陆睿!保国!出来玩啊!”
陆睿正带着两个弟弟在院子里玩弹珠,一听动静就跑去开门。
周海军一进来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们知道不?我爸跟我后妈干仗了!”
三个小子立马围成一圈,眼睛瞪得溜圆。
周海军抹了把汗,绘声绘色地讲起来:“刚才吵得可凶了,我爸拍桌子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后妈就坐地上哭,把隔壁李婶家的妞妞都吓哭了!”
保国往屋里瞅了眼,生怕他妈听见:“那镯子真退了啊?”
“那可不!”
周海军一撇嘴,“中午饭都没有吃,我爸就押着我后妈去百货商店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正说着,苏晚端着盆洗好的衣裳从后院过来。
几个孩子立马闭了嘴,装作在玩弹珠。
“海军来啦?”
苏晚笑着招呼,“屋里凉快,进去玩吧,阿姨给你们切西瓜。”
周海军缩了缩脖子,赶紧把弹珠往兜里一揣:“谢谢阿姨!”
几个孩子一溜烟钻进堂屋,苏晚把洗衣盆往地上一放,擦了擦手跟了进去。
她从水缸里捞出镇着的西瓜,刀刚切下去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红瓤黑籽的,看着就解渴。
“阿姨,我能多拿两块吗?”
周海军捧着西瓜,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苏姨……我妹……我妹还在家饿着肚子呢!”
虽然是后妈生的,但是小花怎么说也是他的妹妹。
苏晚手里的菜刀停在半空。
她眼前闪过上午看见的小花,那孩子瘦瘦小小的,死死拽着杨红梅的衣角,小脸惨白惨白的。
“保国,去把柜子里那包桃酥拿来。”
苏晚麻利地把西瓜切成小块,又特意挑了两块最甜的递给周海军:“西瓜性凉,你妹妹太小不能吃。这桃酥又香又软,正合适。”
周海军接过油纸包,眼圈都红了:“谢谢苏姨!”
说完三两口啃完西瓜,抹着嘴就往家跑。
没过半刻钟,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周海军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小脸煞白:“苏、苏姨!我妹烧得跟火炭似的……我爸他们都不在家……您能去看看吗?”
苏晚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身进屋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布包,朝大儿子喊:“阿睿,看好弟弟妹妹!”
“知道了妈!”陆睿懂事地点点头。
苏晚跟着周海军一路小跑到了周家。
进屋一看,一岁多的小花躺在小床上,小脸通红,身子一抽一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海军,有温水吗?得给你妹妹喂药。”
苏晚边说边假装在布包里翻找,实际上悄悄从空间里取出儿童退烧滴剂。
周海军赶紧跑去倒了碗温水来。
苏晚小心地把药水滴进小花嘴里,又接过水碗,一点点给她喂下去。
“来,帮阿姨扶着妹妹的头。”
苏晚把湿毛巾敷在小花滚烫的额头上,又解开孩子的衣领,用温水轻轻擦拭她的脖子和手脚心。
“苏姨,我妹会没事的吧?”周海军担心地问。
“别怕,吃了药就会好的。”
苏晚一边忙活一边安慰他,“你去把窗户打开通通风,但别让风直接吹到妹妹。”
可能是这个年代的孩子从没吃过退烧药的缘故,小花对药效特别敏感。
不一会儿,小脸就不那么红了,身子也不抽抽了,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苏晚又往温水里加了点红糖,搅和搅和。
小花闻到甜味儿,小嘴吧嗒吧嗒的,没几下就把红糖水喝了个精光,喝完还打了个小饱嗝,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正巧这时候,杨红梅和周文瀚从县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