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蓝霜森林 第32章 第32章 花帽水母

德尔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他站在甲板上，他肯定已经掉出货舱底了。

约瑟·巴别尔那个混蛋！那个混蛋居然敢表现得惊魂未定。约瑟·巴别尔在伊萨怀里，一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饱受惊吓的样子，可是看看他对艾文做了什么！

这些荆棘、该死的荆棘……德尔用手去扯，根本扯不下来。德尔三两下把铁链解了，把艾文横抱着，死命地去掰那扭来扭去的荆棘。他旁边，罗贝尔、爱斯铃和瓦雷里正围着。爱斯铃对荆棘用了一个解绑咒，荆棘蔫了一下，但仍然抽不出来。

“德尔不要……”艾文轻声说，“让巴别尔先生，让巴别尔先生回来，他必须继续施法，因为埃德蒙——”

“你闭嘴！”德尔突然扬起声音大吼一声，深得伊萨真传的样子，“埃德蒙埃德蒙，埃德蒙怎么对你好啦？我不明白啊，为了那么一个害人害己的烂货，你干嘛为他要死要活？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对我们说，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跑到这个全是怪物的迷宫里来？你还找那个约瑟·巴别尔，你脑子坏了？你是根本就不想混了，还是你觉得我们完全不值一提，连一起商量的价值都没有？”

荆棘感应到德尔的愤怒，切入了德尔的皮肤。德尔嘶了一声，随意举起手，光刃出现在他的手里。荆棘在缠绕德尔，从艾文身上慢慢脱落下来，但是无法像钻入艾文体内那样走进体表，而是在外面松松盘着，扭动着，留下划痕。德尔把艾文往爱斯铃怀里一推，无视艾文微弱的阻拦，把光刃直接对着自己砍了过来。

“德尔！”爱斯铃刚想阻止，却看到光刃劈开了荆棘，接触到德尔的皮肤，好像和德尔融为一体了一样，没有造成丝毫损伤。德尔依次把荆棘劈成了一节一节的，它们仍然在地上扭动，德尔使劲踩它们，直到踩成了泥。

德尔手中光刃渐渐变淡消失。

“那把剑，”爱斯铃说，“它是你的一部分？”

“我精神力的一部分，”德尔点点头说，“所以它伤不了我。”

“约瑟·巴别尔！”德尔转过头，早就失去了以往的镇定，大声怒吼，“约瑟·巴别尔，你给我滚出来！给我解释！”

伊萨却挡在了约瑟面前。

约瑟·巴别尔是一个瘦削的青年。德尔这才看清他的脸。他的皮肤苍白，就像脆弱的纸张一样透出不健康的浅色，有一头到肩膀的黑色头发，直顺，没有卷曲，如刀子一般锋利。眉毛淡，凝聚，就好像刻意修过一样非常整齐。鼻子不高但是小巧，嘴巴有些厚，竟有一些憨直的意味，是他脸上唯一不锋利的地方。

那双眼睛里面是深深的紫色，葡萄紫，眼睛大而迷茫。约瑟的眼睛和爱德华不同，不像潭水，而像你从梦中或是万花筒中见到的让人迷醉的颜色。它们危险又醉人，如果不小心被它们捕获，那感觉就如同沉沦在审美体验极佳的噩梦之中，走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沉。

金发的半精灵挡在约瑟面前，就如同阴暗晦涩的迷宫中从天上闯入的一道炽热光线，又如同一阵清新自然的和缓微风。

“德尔，冷静下来。”伊萨镇定地说，“我想这其中肯定有误会，这不是约瑟的本意，我们应该问问艾文。”

德尔走近伊萨，想要绕过他去抓约瑟·巴别尔。约瑟看起来不知所措，一双大睁着的眼睛简直就像受害者一样无辜。伊萨再次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和缓地推拒着德尔。

“德尔，你不是当事人，如果艾文说全是约瑟的错，你再发火也不迟。”

德尔脚下的步子停住了。

“除了约瑟·巴别尔，哪有人这么丧心病狂？只有这家伙能干出这种混账事吧！只有他和艾文在一起呆着，如果不是他搞得，难道是艾文自己往那荆棘上撞，难道是他自己捆自己？”

“泰伦特先生，”罗贝尔方才一直在听艾文小声说话，此时一脸复杂地看向德尔，“就是你说的这么一回事。巴别尔在顺从米尔特先生的意思。铁链和荆棘全是米尔特先生所有，巴别尔确实同意使用，但原本不情愿。”

德尔感觉他快要错乱了。

“是我的错，我不想解释。”约瑟突然说话了。

“不，巴别尔先生，是我执意……”艾文小声说。

德尔惊呆了，看着这两人之间互相谦让。

德尔突然觉得自己后背被人撞了一下。

“比起这个，”镜坂星推开德尔走上前来，“艾文，我正好还有一些储备，我们完成最后一环吧。”

艾文看着镜坂星，偏了偏头：“现在是第几分钟？”

“我在这里没有时限了，”镜坂星说，“我有邀请函了。”

镜坂星走到艾文身边。此时艾文已经在爱斯铃的帮助下站稳。镜坂星在艾文脚下铺满一圈绿色的晶莹矿石。

“世界的精灵啊，”镜坂星说，“请将澄澈的净化之力加诸此人身上吧。艾文·米尔特，从今天起你的身上没有诅咒和罪孽，请在灵脉的帮助下，在朴伽石的作用下，成为一个自己决定自己的人。诅咒业已过去，纯洁的力量将保护你。请按照正确的心之所向，坦然接受光芒的洗礼吧。”

从这些晶莹矿石中，竟然有纯白色的光芒散发出来，汇聚成为溪流，而中心点就是艾文·米尔特。从心之迷宫的地表竟也浮现出暖白色的炽热光芒，经过艾文站立的空地，在它从艾文身侧经过之时，朴伽石一片大亮，发出的光芒甚至隐没了艾文的身形。

“灵脉……”德尔喃喃道。

光芒渐渐聚拢回收。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有一头棕色的头发，自然和顺，刚刚越过肩膀垂到背后的长度。他仍然戴着单片眼镜，仍然是艾文·米尔特的五官，但那双失真的湛蓝的眼睛已经变成温暖踏实的褐色。他抬起手，抓起自己棕色的一缕头发凑到眼前看。他抬起头，眼里氤氲着水汽，长叹一声，终于释怀。

“星，谢谢你，”艾文说，“这些年因为我，你过得很辛苦。”

德尔注意到，他话里的尊称竟然没了。

“不，我只是受达璃尔所托。”镜坂星说，“我不觉得有多难过。”

“达璃尔只是和你说来看看我。”艾文笑道，“但后来是你决定要帮助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

“呃，如果可以的话，”罗贝尔出声说，“能为我们解释一下吗，米尔特先生，镜坂先生？”

“这位镜坂星先生，”艾文转向大家，掷地有声地说，“一直以来帮助我赎清我和埃德蒙的罪业，除了一位少年的那份还没还上以外，全部的亏欠都已经在我进入心之迷宫之前补上。镜坂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空间魔法师，他一直帮我，以至于他自己的魔法储备一度亏空，以至于他被人误解，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他的感谢。”

艾文又看向镜坂星：“二十五年了，星。谢谢你。”

德尔怔了一下。他就知道镜坂星不是不想来看望他。

或许，镜坂星是不能来看他？

“那现在，诅咒也解除了，我们也找到你了，”爱斯铃上前一步，“我们可以回蓝霜公馆了，是不是？”

艾文的镇定神态不见了，不禁往后挪了挪：“我还需要做一件事。”

伊萨翻了个白眼：“埃德蒙·西格纳斯！”

艾文紧接着说道：“我要复活埃德蒙·西格纳斯。既然他身上已经没有罪了，他就不是罪人了，我就非复活他不可！”

“不管怎么说，”约瑟幽幽地出声打断道，“米尔特先生，我们的合作关系终止了，我可不管了啊。”

“或许还有小水母？”艾文对约瑟调皮一笑，约瑟登时退后三步，缩到伊萨背后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而此时艾文所说的小水母沿着墙爬了进来，游走到艾文身边。伊萨好奇地凑上前去看，因为这水母晶莹剔透，又满溢着各种美丽的颜色。德尔盯着那个水母，心里的预感一阵超过一阵。

“伊萨，”德尔定定地说，“让开好吗？”

“怎么啦？”伊萨抱怨道，“这你都要管？”

“那不是普通的水母。”德尔长叹一口气，做好准备迎接命运，“这是花帽水母，外表美丽，但有剧毒。花猫，我说得没错吧？”

伊萨听到“有剧毒”三个字就猛地往后一跳。此时的花帽水母形体开始渐渐走样，凝胶状的透明物体组合成一个人的形象。众人的眼睛还没适应过来时，原先水母所站的地方就出现了一个长相无可挑剔的儒雅青年，身穿执事的黑色西服，头发则是一种奇异的柔软的水蓝色。他的脸颊像孩子一样红润饱满，他的眼睛流光溢彩，像孩子一样充满无忧无虑的天真和阔别重逢的喜悦。

“我们又见面了，”花猫说，“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