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蓝霜森林 第11章 第11章 自由与执着

德尔将头贴在墙壁上。他听到房间里面交谈的声音。他站在图书馆门前，本想还自己手里的食谱。他站在门外，感到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如果我是您，雷施先生，我就会小心行事。”

“小心？什么意思？”

“您太幸运了。您使用的魔法太多了、赢得太多了。您的故事太肆无忌惮了。这样发展下去，您会招致灾厄。”

“哦哦，又来了又来了，何必呢，我明白，你生活严谨，但我却不这样。看到想要的东西，你退缩，我伸出手。我不干扰你的行事风格，你又何苦来干扰我？”

“因为我看得见。”

“看得见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解释清楚？”

“我警告过您了。我仁至义尽了。”

“莫名其妙。”

德尔听见脚步声，意识到自己应该闪人了。他不够快，被气呼呼的爱斯铃·雷施当场抓住。

“我的好徒弟，来得正好，快去给我拿瓶饮料！”

“爱斯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我不介意，快去！”

“刚才那是什么？”

“管他干嘛！”

德尔还是去给爱斯铃拿了苹果汁。他们坐在五层图书馆外面的环形沙发上喝果汁。这时候图书馆里面的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德尔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爱斯铃仍然气鼓鼓的脸，就觉得很难问出口。

那人必然是艾文·米尔特。自从他们去赏月野餐的晚上已经过了一周了，艾文没有为那天晚上的古怪表现做出任何解释。他不仅不解释，还开始躲着大家，也不来和其余几个人一起吃晚餐了。通常是他们都吃过饭了，夜深人静了，艾文才会自己来拿食物吃。如果碰到他们三个，艾文就会礼貌疏离地微笑一下再走开。

这种态度自然惹毛了直来直去的伊萨。伊萨认为艾文一定是对他们有意见了，而宠坏了伊萨的爱斯铃也渐渐开始这样觉得。德尔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他尝试过单独去找艾文，但是艾文总是用天气来岔开话题，偷偷溜掉。

为什么艾文警告爱斯铃？为什么爱斯铃会招致灾厄？德尔认为这绝不是空穴来风，也判断不出艾文说这话的动机。

他这才发现自己对艾文其人一点都不了解。对方总是神神秘秘的，礼节到位但是态度疏离。第一次见面时他在烧的文件是什么？搞不清楚。

“跟我去训练室。”爱斯铃这时说，“有事情想拜托你。”

在一层的蓝叶树面前，爱斯铃把钥匙放进树洞里。爱斯铃的钥匙是火星的符号，一个圆圈和一个箭头。德尔之前有幸见过几次爱斯铃的训练室，他一直盼着再去——那可是相当酷炫的地方。一进入地下室，德尔就看到地表是某种红褐色的坑洼不平的岩石，光秃秃的寸草不生，地下室的正中隆起一座大约三米高的迷你火山。火山就好像看到他们的到来一样，火山附近的地面开始产生裂隙，火山山体发出隆隆声响，一种奇特的气味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爱斯铃·雷施一把抓住德尔的胳膊，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疯狂的兴奋。他们一起向离他们较远的那一边冲去，经过火山的时候，地下室的天空——不过是天花板上的投影——开始被浓浓烟雾笼罩。地面开始震颤，德尔感到自己的血液变得很烫，就好像火山发出的怒吼也是他自己想要发出的吼叫。他们道路的尽头是一处悬崖。

这个小空间让人感觉压抑。仿佛到处都有东西要阻挠他们。悬崖处有一只赤红色的凤凰，并非真的鸟儿，而是一只纸做的凤凰。在狂风中，凤凰翅膀的羽毛一根根立了起来。爱斯铃和德尔手忙脚乱地爬到凤凰背上。火山竟然喷发了。浓烟漫天，山口被染成红色，岩浆迸出，也有液体状的岩浆将地表软化，一路向下侵蚀仿佛是流体状的地面。

“快走，快走！”爱斯铃大声喝道。纸凤凰起飞了，它优雅地载着二人向下滑行。在断崖下面大约六七米高的地方，是上方开口的训练室，就像是没有屋顶的漂亮欧式小瓦房，好像羊群一样零星散落在绿草地上。

德尔回头看了一眼。大地和天空都很平静。火山就好像没喷发过一样，静静地伫立着。

纸凤凰载着二人从正上方落进一处小房子里。爱斯铃从房门口把纸凤凰推出屋外，关上了门。小房子只有一个大厅，但大厅的一侧有放了软沙发和果盘的休息区。

爱斯铃笑笑：“我先帮你训练悬浮魔法，然后你帮我一个小忙，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记忆回溯魔法。”爱斯铃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想请你，允许我对你使用记忆回溯魔法来练习。这是一个强力的上古法术，我可以保证安全，我只需要测试它的效果。”

德尔并不在乎这玩意是否安全。他觉得自己现在每天能够以还算高兴的状态练习魔法，全都是爱斯铃的功劳。德尔·泰伦特的生命中本已失去了一切希望。他现在的第二次生命几乎能算是爱斯铃·雷施给的。

“我答应你。”德尔说，“不过在此之前，告诉我你为什么在意这件事。别告诉我你只是出于好奇。”

爱斯铃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点了点头：“如果我告诉了你，这代表我绝对信任你。你能向我保证你会珍惜我的信任吗？”

“我保证，爱斯铃。”

一周多以前，德尔能做的只是使一些小物件飘浮。对于魔法而言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和照明魔法、清洁魔法一样基础。但是使自己飘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飞行魔法本来就算是中阶法术，悬浮魔法甚至比飞行魔法还更厉害一些。

德尔竟然越过了飞行魔法，直接学习悬浮魔法。爱斯铃说这是因为德尔有天赋，还打趣说悬浮魔法可太适合德尔这种白天做梦的人。不过，喜欢白天做梦这一点，爱斯铃和德尔脾气相投。

“悬浮魔法的诀窍，”爱斯铃说，“在于别把空气当成空气。空气太轻，把它当成水。”

爱斯铃说，想象力之于魔法就像餐具之于肋排、圆形轮子之于列车。没有了它，这也不算致命伤。但若是真的没有它，就好像吃肋排用手抓、开车用方形轮子，毫无效率、寸步难行。

德尔想象着自己处于一片可供呼吸的水域。他在一个很大的球形气泡里上上下下地浮动着。水面上方有光亮，斑驳闪耀地映在他放松伸出的双手上。微型的水滴透过气泡的缝隙渗透进来，呼吸间却好像是最美味的空气。不，那些水滴就是空气本身，空气本身就是水汽。他仿佛透过水滴看到空气的微小粒子正在温柔且有节律的浮动着。

它们围绕着他，他全然放松，享受着它们。这地方变得有些奇异了。空气中同样游动的，还有水生动物和陆生动物轻盈的身影，鲸鱼、狐狸和大雁，水蛇、游龙和人马。魟鱼的两翼透亮得像层薄纱。德尔感到自己想要去向前、向上追寻。他的脚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离开了地面。

爱斯铃说，魔法就是一系列想象的方法。将想象应用于现实，从而塑造和改造现实，这就是每个人都具有的力量。但是很不幸地，人们——大多数人们——在庸常当中钝化了触角，失去了想象力羽翼的人们就无法再向上飞翔。

在爱斯铃的指导下，德尔不仅学会了离地一段距离飘浮，还在让他自己都觉得尴尬的一番折腾后学会了在空气中游动和控制方向。他已经俨然大气之国的子民，或者说更贴切些，被容纳为了神奇的天地间轻盈介质的一部分。他轻盈的精神不再受苦于重力的拖累，因为反重力是一种名为自由的快乐。

“现在，”爱斯铃说，“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帮我这个忙？”

德尔站直了身体，语气轻快，句尾却有一点发抖：“当然可以，爱斯铃。”

高大俊美的Alpha拍了拍德尔·泰伦特的肩膀，德尔突然瞥见对方脑袋顶上闪过星星点点的银色光芒，揉了揉眼睛。

爱斯铃·雷施蹲下身来，在德尔的脚下画法阵。他用一个圆圈框住了德尔，再在圆圈外面嵌套圆环，圆环里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净是些不让人看懂的东西。画完之后，爱斯铃盯着头上冒汗的德尔，嘴唇蠕动，低低地念起来。

“瓦雷里，瓦雷里，至高无上的神灵。瓦雷里，瓦雷里，请快速在此显灵。”

空气中仿佛闪过一丝银光。德尔再次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大双眼，怔怔地看着爱斯铃的法术。

的确，爱斯铃·雷施的头顶在发光。银色的光芒中间簇拥着亮眼的蓝色光芒，那蓝色光芒渐渐盛大，光芒中心竟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看不出性别的身影，柔软好看的身段和直顺的头发，身形被浓雾隐蔽而看不真切。

“瓦雷里，瓦雷里，赐我想象的力量。瓦雷里，瓦雷里，请实现我的愿望。”

爱斯铃·雷施伸手指向德尔。在那一瞬，德尔仿佛听到了万人呼喊的声音。盛大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那肯定是某个很大的地方，热闹，人潮汹涌，人人期待不已。同时，某种神奇的感受接触了他。他陷入过往的漩涡当中。

在同一时间，仿佛有某种天启般的力量往他的心中闪现出这样的想法：

带有此般娱乐性质的，不可能是至高无上的神灵。

但他已经无暇顾及更多。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