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蓝霜森林 第10章 第10章 蓝月

第二天一早，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在艾文眼皮上的时候，他先是睁开眼睛乏味地想着需要马上去喊醒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顺便检查他们今天要交给家庭教师的作业。随后他愣住了。他回想起一些事情，一点一点向自己右侧转过头去。

白色长发的青年正坐在摇椅里看一份报纸。他身后已经看不见翅膀，身上穿的也不是酷似麻袋的袍子，而是一身剪裁得体的正装。白色的长发盘在脑后，精致的发髻看起来特别典雅。

“早安，小朋友。”埃德蒙·西格纳斯说，“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早安，西格纳斯先生。”艾文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跳下床冲到窗边。

窗户竟然是完好的。昨晚明明窗户被打碎了，玻璃片落了满地。

艾文的脑海里闪过埃德蒙·西格纳斯说过的话：实现任何人的任何愿望。

“是您修好了这扇窗户吧！”艾文惊喜地转向埃德蒙，“我本来还在发愁应该怎么办，实在是太感——”

埃德蒙突然就出现在艾文身前，食指搭在艾文的嘴唇上。

埃德蒙挤挤眼睛：“道谢的话就不必了，并不是你许愿要做的，只是我一时兴起。”

“话虽这样，我还是很谢——”

“我说，不要客气了！”埃德蒙打断了艾文的话，“好了，现在也是我出发的时候了。”

“出发去哪里？”艾文迟疑着问，见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愿，心急之下问出更多问题，“您会有危险吗？昨天的伤是怎么来的？我，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埃德蒙提起嘴角做出一个勉强的笑，刻薄地回答道：“我不想跟你解释，而且不能，我的小朋友。有些事不要知道为好，有些人不要沾染为妙。”

“既然这样，”艾文·米尔特思忖片刻，一字一句地说，“那我就不让您走。”

身高只到埃德蒙胸口的艾文·米尔特艰难地抱住了对方的腰，抱住了就不松手。

“小少爷，这不是理智的你应该做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您有事。”

“我不会遇到危险。我保证。现在放手吧。”

艾文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埃德蒙舒展一下身体，身后展开了宽广的白色翅膀。看到那副翅膀，艾文终于明白了自己不愿意看对方走的原因。如果没有埃德蒙·西格纳斯，艾文的生活中只有作业、书本、弟弟妹妹和家务。时不时的，父母会回来和他讲述路上的趣闻。这一切是那么温馨，这是他的全部，他本来知足。可是，这些寻常的事情此时竟然显得不足够了。

“可是我想跟您走。我想再见到您。天使的旅行是什么样子？”

“我的小朋友，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实现你的愿望吧？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不要您实现我的愿望。”艾文看着埃德蒙，眼中满是少年人独有的真诚，“我不要什么愿望，我只想和您一起旅行，或者只要能再见到您就好了。您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相反，您可以对我提些要求，我都会尽可能去满足。”

米尔特家在一个小山坡上，离镇子不远，四周都是漂亮的绿草坪。从家中客厅的窗户可以看到山丘上单独伫立的一棵老橡树。风吹过时摇起它的叶子，就好像一个老朋友在问好。艾文·米尔特一直认为老橡树是一个智慧的长者，正如喜欢端坐在橡树枝上的埃德蒙·西格纳斯。

埃德蒙·西格纳斯同意了艾文的请求，每周都会在艾文家门口的老橡树上静静地坐一会儿。大多数时候他隔着窗子和艾文遥遥相望。如果艾文正好能溜出家门、不被其他人发现的话，埃德蒙就和艾文一起坐在树枝上，看着远方平原上时而紧凑时而舒展的云。有时候他展开他宽广的翅膀，和艾文一起在天际畅游，在天上时，一切凡间的事都显得很渺小。

意识到自己生活的狭窄和渺小，艾文发现埃德蒙对他的吸引力与日俱增。埃德蒙吸引艾文就如同那天空吸引一切有高远期望的人。

“我憧憬着一种轻盈自由的生活，”埃德蒙曾经这样说，“我最喜欢飞行的感受，把地上所有烦心事甩到一边去，我们是不受任何事物束缚的。你明白吗，我的小朋友，无拘无束、没有界限的生活！你就像天边的云，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每当埃德蒙说起这样的话，艾文就从他闪亮的天蓝色眼中看到如火的激情。就好像一个慷慨激昂的演说家，抑或一位被美与神奇迷住的诗人。他们的友谊持续了一整年的时间，直到埃德蒙·西格纳斯决定进一步为艾文展示自己的美与神奇。

“我收到了一个愿望。”埃德蒙说，“在乡下，一个乡绅的儿子想要跟随麦田怪圈的外星人去异世界。”

于是艾文把埃德蒙作为飞行船学者介绍给了自己的父母亲，然后和埃德蒙一起到名叫橡木海的村庄去找那名研究麦田怪圈的少年。艾文一直记得，在乡绅举办的假面舞会上，埃德蒙·西格纳斯身穿银色的礼服，与一众小姐翩翩起舞。他自己坐在一旁，拿了一小碟糕点在吃。夜色深了，能听到猫头鹰的鸣叫。他们要寻找的少年有一头金色的长发，像精灵一样跳着舞。

金发少年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透过黑色的蝙蝠形面具，能看到闪耀的银灰色眼睛。他穿了一身和埃德蒙很像的银色礼服长袍，礼服上有闪亮的金色丝线，像闪粉也像流星长长的尾巴。里面搭一件白色衬衫和酒红色背心，和白色的克尤罗特以及皮靴。金发少年根本就没有在跳交际舞，而是跳着即兴的、自己的舞蹈。

“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埃德蒙拍拍艾文的肩膀，悄声说，“梅约小少爷。”

艾文·米尔特眨眨眼睛，就好像从一个梦中惊醒。夜晚已经来临，蓝月高高挂在空中。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急速跳动，就好像自己最难堪丑恶的一角被掀开、即将展示在众人面前。一旁的德尔若无其事地喝着饮料，丝毫没有意识到艾文·米尔特的变化。

“你说，你会跳芭蕾？”德尔对伊萨·拉瓦利埃说。

爱斯铃看起来突然来了兴趣：“能跳给我们看吗？我想看小伊萨跳舞。”

“才不跳给你看呢。”伊萨哼了一声扬起了头，“跳舞凭什么让别人看，自娱自乐的东西而已。”

“跳，跳舞？”艾文机械地重复道。

“不跳就算了。”德尔打个呵欠，“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呢，不就是怕出丑吗，我理解你！”

“谁说我怕出丑了？”伊萨·拉瓦利埃一下子从野餐布上蹦了起来。他高挑地站着，月亮在他背后闪耀清辉。伊萨是一个和太阳比和月亮更亲近的人，但此时的夜晚和月光让艾文·米尔特有了新的领悟。

“我跳就是了！让你好好看看，我可是半精灵里面最会跳舞的！”

“比起这个，”爱斯铃·雷施说，“今晚的月亮很好看，我们可以试试和蓝月许愿哦。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它看起来很有魔力！”

“如果要我许愿，”德尔咕哝着，“我就许愿食材可以自己从冰箱里蹦出来，自己洗干净跳进锅里。一想到一天要吃三顿饭，我就觉得活着可真麻烦。”

“阴沉的家伙！”伊萨拍拍德尔的肩，哈哈大笑道，“要是我可以许愿，我希望你这家伙好好改正对待我的态度，不许凶我，也不许再晾着我！”

“那用不着你许愿。”爱斯铃悠哉地说，双手环抱在胸前，“我可以让他对你态度好，我有这权利。不过如果要我许愿的话，嗯，许什么好呢……如果事情的走向可以和我的故事一致，那可就太好了。”

“我提议，我们现在闭上眼睛一起许愿吧！”伊萨说，“来，三，二，一——”

“等，等等！”

三个人一起转过头，看着不知为何喘着粗气的艾文·米尔特。

很难见到艾文·米尔特不镇定的样子。飞行船学者向来稳重，说话也是不慌不忙的，虽然比起爱斯铃的游刃有余还是差了一些，有时候语言太过刻板，但从未结巴。艾文·米尔特此时苍白的脸上泛起明显的红色，那双温和的水蓝色眼睛里面竟然是某种让人起疑的紧张。

“艾文，不要着急嘛，”爱斯铃说，“我们刚才忘了问你的愿望了。我们不会丢下你自己许愿啦，你想说什么？”

艾文张了两下嘴，愣是没说出来话。

“你身体不舒服？”德尔皱眉，“我们回去休息吧？晚风太凉了吗？”

艾文摇了摇头，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终于一字一顿地说：“不要许愿。”

“为什么不？”爱斯铃偏过头，“众所周知，世界是由愿望推动的，许愿是在行使吸引力法则哦。”

“我不能解释。”艾文生硬地说，“不要许愿。那有报应。”

“可是有什么报应？”伊萨·拉瓦利埃问，“如果许愿了，会怎么样？除了愿望的实现，还能怎么样？”

艾文·米尔特看着伊萨·拉瓦利埃，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半精灵看起来有些恼怒，因为他艾文表现得太奇怪了，扫了兴。艾文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丢下一头雾水的众人，转身朝蓝霜公馆走去。他忽视身后德尔喊他的声音，忽视伊萨·拉瓦利埃的抱怨，再试图抛下爱斯铃·雷施正在怀疑自己的想法。

他怎么之前忘记了，他怎么可以忘？这段尘封的记忆因为记忆的主人不愿重温，所以差点被忘得一干二净了。当时第一次见到爱斯铃·雷施的时候，听到那声“梅约”，他就应该想得起来！

伊萨·拉瓦利埃就是埃德蒙·西格纳斯帮助过的人。

伊萨·梅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