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身着青袍白衫,袖口紧束,浅色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浓密的长发用发带束成高马尾披在身后,越发显得人如青竹般俊秀挺拔。
陆嘉岁身手矫健,上车的姿势也格外潇洒,不似旁人手脚并用的那般笨拙,而是轻轻一跃便悄然登上了车。
牛车上的人多是长泽村的,不知为何刚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此刻都集体失声了般不再言语,更有甚者还偷偷的往同一侧挪,陆嘉岁目光扫过的地方皆留下一片空地,他看了一圈,最终选在了顾风祈旁边坐下。
顾风祈带了两个大萝筐,上车的时候特意选了人少宽敞的地方坐下,原身和村里人也不大熟,自然没有人特意往他身边凑,故而他身边的位置都空着,陆嘉岁坐在他身边倒省了旁人挪来挪去的。
于是牛车的前面和右边都坐满了人,唯独左边空落落的坐了两个人,车的左右载重差太大,让牛车出现了些许倾斜,拉车的牛被不适地“昂”叫了一声。
在前头赶车的老大爷也不乐意了,冲车上的人不满地喊道:“坐几个人到左边去啊!再这样下去还不得翻车,就算不翻车,勒着这牛大爷,它半路撂挑子不干了,大家半路还得下车推着车走。”
老大爷这一嗓子没白喊,好几个脸皮薄的小哥儿和姑娘都慢慢往左边挪了过去,车身也恢复了平衡,老大爷这才挥起鞭子启程。
路上颠簸又无聊,旁的人还能闲聊唠嗑打发时间,顾风祈无事只能看看风景。
这两日他不断用木系异能冲刷这具身体,这具身体的模样倒是越来越像他原本的模样,连身高也恢复成了近一米九的高个。
坐在他旁边的陆嘉岁体态修长,在小哥儿中算是少有的高个子,便是跟普通男子相比也不算矮,但比他还是矮了些许,哪怕同样是坐在牛车上,他随便一扫便能看到对方毛茸茸的头顶。
两人离得又近,顾风祈略微一瞄便看到了对方束发所用的发带样式,竹青色的锦缎发带上以暗纹绣着片片精致的竹叶,发带的尾端坠着竹叶样式的坠子流苏,只是这流苏隐于浓密的长发之中时隐时现,让人难以看得分明。
顾风祈抬手抵住嘴角,隐去自己脸上的笑意,目光却忍不住往旁边瞟了又瞟,对方微卷的头发按理来说最易毛燥蓬松,可陆嘉岁浓密的头发却异常柔顺,质地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在阳光下泛着光。
顾风祈只见到过陆嘉岁两次,每次对方都是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看似随意,可原来也是个爱美的性子。
就好比一只看着最是高贵冷艳的漂亮猫猫,其实私下里会对着镜子一点点舔平自己身上翘起的毛发,确保自己永远是最漂亮的那只猫,才会愿意出现在人前一样,可爱又鲜活。
陆嘉岁身为猎户,对于周身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有敏锐的感知,顾风祈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自然也瞒不过他,只是这目光清正并未夹杂丝毫恶意和**,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陆嘉岁微微挑了挑眉,看向顾风祈示意道:你有事?
偷看被人当场抓包这件事还是有点尴尬的,顾风祈微囧道:“你的发带挺好看的。”
原本见面他就该向陆嘉岁当面道谢他的救命之恩,但车上人多口杂,他也未敢提这件事。
虽说本朝作风开放,对男女之防管得并不严,男子与哥儿之间更是如此,但终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先不提得好,免得给彼此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两人在村中都是不受待见的存在。
陆嘉岁闻言大大方方的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发带,微微勾唇,心情愉悦道:“挺有眼光的,这花了我不少银子,自然是好看的。”
“哦,哪里买的,多少钱?”
顾风祈问这话的时候,车上不少年轻的哥儿和姑娘身体都不自觉的往这边倾斜,侧着耳朵也想听个仔细。
“琅轩阁,花了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陆嘉岁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车上留心他俩对话的人都能听清,车上不少人看他的眼神瞬间都变了。
小哥儿和姑娘们看向他的眼中带着不自觉的羡慕,他们与嘉哥儿都不熟,对他的印象多是来自别人口中。
多是村中的那些年纪大的人批判嘉哥儿不够贤惠,不会持家,身为哥儿却去当猎户,粗鲁野蛮,最让人诟病的便是嘉哥儿因为与刘家不和,竟是在猎了一头黑瞎子后,故意搬到刘家门口当场剥皮抽骨起来。
据说刘家门口的血腥味半月未曾消散,刘母更是被吓得病了,足足卧床一月有余才好。
旁人也不知两家具体是起了什么纠纷,只知此后刘母每每提起嘉哥儿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嘴里念叨的都是只要她还活着,就断断不会让刘家再跟这个灾星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众人只能从刘母的神情和只言片语中猜测两家是因为婚嫁大事起了纠纷。
刘家两口子也是村中精明能干之人,不仅家中攒下不少田地,还供孩子刘鸿文上学读书。
这刘鸿文的年纪与嘉哥儿相仿,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刘家却也不急,迟迟没有给他物色对象。
只因刘鸿文已经考上了童生,若再努力些考上个秀才那身份便大不一样,要是再得个机缘考上了举人,那刘家便改换了门庭,不再是农户人家,到时自然配得上官宦人家的小姐,便也不急着谈婚论嫁了。
也不知从谁人嘴里先传出的,说是嘉哥儿有意于刘家的未来秀才,可惜刘家不同意,嘉哥儿因此生怨,故而闹出了这一桩事。
这谣言被传得有模有样的,再加上刘母的态度言辞含糊,虽无真凭实据,但确实是让嘉哥儿的名声越发差了。
只是哪怕嘉哥儿在村中的名声不好,也还是有几个年轻的哥儿和姑娘会暗自羡慕他自在洒脱。
当猎户又如何?
能凭自己的本事光明正大的赚钱养活自己就很了不起,只是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也不敢表达出自己的观点,只能将所有想法都压在心里。
而车上那些上了年纪的人看向嘉哥儿的眼神则是充满谴责,那可是一两银子啊!
哪怕是住在县城中的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也不过二十两银子,这一两银子足够他们大半个月的嚼用了。
肉价不过二三十文钱一斤,一两银子足够他们吃三四十顿的肉了!
败家,真是败家!
他们中有人似乎忘了这钱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只是痛心疾首的看向陆嘉岁,仿佛花的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的银钱一般。
家里有儿子的人更是如此,望向陆嘉岁的目光里充满了挑剔和嫌弃,心中想的尽是以后定然不能让儿子找个这样的,却完全不想想自己孩子配不配得上这样的。
顾风祈笑着应道:“真不错,等我赚钱了,也给我和家里人买上两条。”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众人,帮着陆嘉岁说话的意味很是明显。
他们所谓的鄙夷不屑,谴责排挤不过是他们没有相同能力去支持自己过上同样生活的嫉妒而已。
只是顾风祈忘了他已经不是前世的顶尖强者了,现在的他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个村中养活自己都困难的落魄户而已。
他们在场的哪一个家里条件不比村尾顾家好,凭他一个住着漏风漏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也敢笑话他们!
还等他以后赚钱了,饭都没吃饱,嘴倒先学会说大话了。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难怪这两家人都住在村尾,挨得近,原来竟是臭味相投。
对面也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嗤笑,而后近半的人都笑出声,坐在顾风祈旁边的哥儿姑娘们也目露出笑意,他们倒是没多大恶意,只是单纯觉得顾风祈说得有模有样的有点好笑。
就好比在一个穷人问富人的马车是哪里买的,一脸正经的说“改天他也要去买一辆”一样,有点儿不切实际的好笑。
顾风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现在说这些是有点儿说大话的嫌疑,是有点儿尴尬了,但是他又不能把兜里剩下的银子全掏出来甩到笑的脸上,告诉众人他有的是法子挣银子,更何况剩下的铜板确实是不多了。
“你倒是个疼妹妹的,这发带是有点贵,要不是前日里我猎了只猛虎,卖了不少银钱,我也是舍不得买的。”陆嘉岁刻意朗声道,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
众人听到他的话后登时收了笑声,目光也不敢再往那边瞟去了,方才最肆无忌惮的那几个人更是偷偷低下头,小心的藏在人群中,生怕被陆嘉岁注意到。
能猎老虎的人,他们还是少惹为妙,毕竟他们全家加起来都不够对方打的。
陆嘉岁也没去理会这些欺软怕硬的人,只是瞥了一眼顾风祈面前的箩筐看到里面,调侃道:“你这小日子倒是过得不错,进城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呀,米、面、肉都买齐全了。”
陆嘉岁这话一出,众人又忍不住好奇心,偷偷瞄向那两个箩筐,果真见到这些好东西。
顾风祈:逮到一只臭美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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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牛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