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顾风祈每日无需再进城,只需在家中等待刘贵来收购野菜即可,日子过得倒是颇为清闲。
可惜这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这日卯时,刘贵正在顾家院中收野菜时,顾奶便带着顾小叔的妻子孙巧桂拎着两篮蕨菜找上了门。
“乖孙!”
“好侄儿!”
顾奶和孙巧桂人还未走近,欢喜的声音便先传了过来,这是她们头一次如此笑吟吟的上门。
顾风祈仅看一眼她们手上拎的篮子便得知她们在打什么主意。
刘贵并不知晓顾家的关系复杂,不可用常理推断,见此情景还真以为是顾家长辈来看望顾风祈,他忙放下了手中的活,上前几步想跟顾奶和孙巧桂打个招呼。
谁知这顾家的两个长辈倒是热情得很,刘贵还没来得及张口,她们就先一步走到刘贵跟前,顾奶热切道:“这位就是酒楼的管事大人吧?我是顾风祈的阿奶。”
“不敢,不敢,叫我小刘就好。”刘贵也算是干了很久的采买活计,跟许多小菜贩打过交道。
兴安酒楼虽然比不上其他几家大酒楼,但也能决定很多小菜贩的温饱,故而那些小菜贩对他也很是殷勤。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他为“管事大人”,但这称呼从顾风祈的奶奶嘴里蹦出来,就让他格外的受宠若惊,头一次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还谨记着姐夫的话,要把顾风祈当成财神爷供起来,生怕自己一个应对不好得罪了对方。
刘贵朝顾风祈投去无措的目光,还没等他从顾风祈那儿接收到什么有用的指示,孙巧桂便开口道:“刘管事好生随和,这性子和相貌俊得很,我这大侄子还多亏了你的照顾呢,他也不知是哪里来这样大的福气才能结识到你这样人物。”
孙巧桂里充满了恭维,却让刘贵琢磨出些许不对劲的味,他怎么听怎么觉得孙巧桂的话里话外都带着贬低顾风祈的意味,正常人家的长辈显然是干不出这种事来的。
刘贵再次转头看着顾风祈,只见他表情冷淡,完全没有要搭理这两个所谓的长辈的意思,当即明了他们的关系并不融洽,刘贵瞬间就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对这两人的态度也随意起来。
顾奶还不知她们的三两句话就暴露了自己本性,还在跟刘贵攀交情,见刘贵有些不耐烦了,这才连忙拉着他的袖子道:“小刘管事,听你所在的酒楼最近很需要野菜,你不然也看看我们这两篮蕨菜,发个善心一起收了去。”
“是啊,是啊,刘管事你看我们这野菜都是一大早上山采的,可新鲜嘞,还带着露珠呢。”
孙巧桂接过话头,翻动着篮中的蕨菜给刘贵看,天才刚亮,她们哪里敢摸黑上山采野菜,不过是在山下偏僻处采的罢了,但她才不信这个年轻的管事还能分得清蕨菜的区别,反正她是分不清的。
刘贵见顾风祈始终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自己对这两个所谓的顾家长辈逐渐冷脸而表现出任何不满,便知晓顾风祈的态度,也不欲与这两个人过多接触。
他姐夫还在酒楼里等着他呢,现在曹掌柜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些野菜了,恨不得每一根的数量都数得清清楚楚,天天搬着个凳子坐在门口盯着他把蕨菜运回去,他哪里有功夫在这里耽误时间。
只是听到“蕨菜”两个字的时候刘贵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只略瞧了两眼,刘贵便知道顾奶她们篮中的蕨菜不过是普通的品质,哪里能跟他车上的蕨菜相提并论的。
说句不好听的,像她们手中提的蕨菜,他想要多少随时可以到集市上收多少,那些个菜贩还得把菜好生送到他们酒楼。
刘贵只道:“我们酒楼的蕨菜够用了,大娘你还是去其他人那里问问吧。”
顾奶和孙巧桂一大早来的,哪里是愿意被刘贵一句轻飘飘话就打发的,孙巧桂赔笑脸道,“刘管事说这话可就是忽悠我们了,酒楼那么大,再怎么样两篮蕨菜也收得下的,我们也不求价格多好,刘管事说多少便多少。”
她们虽是村里人,可也知道城中的酒楼里随便哪道素菜都能卖出比肉价更高的价格,只要卖出三四盘蕨菜就完全可以买下这两篮蕨菜了,况且蕨菜本来就是要泡水去苦味的,今天卖不完,明天还能接着卖。
其实孙巧桂的话也没错,以刘贵的面子哪怕自家不用这蕨菜,也能帮她们找到渠道卖出,可是凭什么呢?
他们间非亲非故的,刘贵何必要费心费力的帮她们,如果她们真的与顾风祈关系亲厚,刘贵倒是愿意看在顾风祈的面子上帮忙,可顾风祈明摆与她们嫌隙,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去得罪顾风祈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刘贵直接道:“真的不需要了,莫要再纠缠了,我还得赶回去交差呢。”
顾奶见他软硬不吃,这才看向顾风祈道:“乖孙,你跟这刘管事熟,你跟他说说,好歹收了我们这两篮蕨菜,我和你婶子费了好大得劲才采的,这要是卖不出辛苦白费了不说,还糟蹋了东西。”
顾风祈轻笑一声,“你们带回去吃便不糟蹋了。”
孙巧桂一听顾风祈这话就不乐意了,开口冲顾风祈嚷道:“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的阿奶说话呢?这孩子,太没礼貌了!”
“算了,算了,别冲孩子嚷,之前是我不够关心他,他有点怨气也正常,只是乖孙这时候可不该意气用事,你阿爷年纪大了,我还等着这些蕨菜换钱给他买些肉补补身子呢。”
顾奶自从上次在顾风祈这里讨了没去后就没敢过来招惹他,顾风祈的那个眼神确实吓到她了,后面老大媳妇又中邪,似乎跟顾风祈也脱不了干系,顾奶也是心有戚戚。
只是这将两日听村中人说每日都有酒楼中的人来顾风祈这收野菜,到底是对利益的心动压过了恐惧,这野菜山里都是,每日采个一二十斤的还是容易的,哪怕就买一两文一斤,怎么着也有十几文的收入。
家里种的那些青菜和粮食虽然卖的价格高些,但却要日日到地里伺候它们,要用多少血汗才能浇灌出来,如此一对比,卖野菜简直就是无本的买卖!
再说了,她只是想借顾风祈的人脉将这些野菜卖出去,既不是不让顾风祈卖了,也不是要抢顾风祈卖菜的钱,顾风祈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顾风祈的长辈,她就不信顾风祈还能对她动粗不成,这孩子从小就懦弱,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让他干嘛就干嘛,如今还能反了天去不成?
顾风祈年纪轻轻就丧父丧母的,这样的小辈最是渴望得到长辈的疼爱,只要自己态度软和些、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他定然会忍不住心软。
顾奶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是现在的顾风祈的身体里早就换了一个灵魂,面对她们的一唱一和,内心毫无波澜。
“那阿奶你和婶子可得趁早赶去城里卖掉这些蕨菜,去晚了可就卖不掉了,到时候就耽误了给阿爷补身子了。”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的!”孙巧桂指着顾风祈骂道,“自从你爹去世,二嫂就带着你们搬离了家,把你阿爷和阿奶都扔给我们照顾,以前你年纪小,我们也不敢指望你帮你照顾两位老人,如今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现下也没有要求你回家到阿爷阿奶的床前伺候,就让你帮个小忙都不愿意,真是不孝啊!”
顾奶不仅没有制止孙巧桂一番颠倒黑白的指控,在一旁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道:“别说了,别说了,这孩子从小就乖,他肯定是愿意的,你定是误会他了,好孩子,你快跟你婶子解释清楚。”
顾奶看向顾风祈的眼神尽是包容,若是不明实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顾风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顾风祈看着她们那炉火纯青的演技只觉好笑,“这里没有外人能替你们打抱不平,阿奶和婶子又何必这么辛苦的演戏呢,我可忘不了我爹去世时,你们把我们孤儿寡母赶出家门的嘴角,现在倒说我不孝了。”
“阿奶你的精神头这么好,可见身体硬朗,阿爷更是能下地种田,显然岁数还长着呢,婶子你也不用这么咒他们,小心一语成谶,到时候你可真就成了不孝的罪人了。”
“你!”
孙巧桂被扣上了一顶大帽子,顿感不妙,连忙去看顾奶的脸色,见她脸色铁青,果真将顾风祈挑拨离间的话听进去了,连忙开口解释道:“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听他的,你和爹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顾奶也知孙巧桂前头的话只是说给顾风祈听的,可人上了年纪最是忌讳这些病啊、灾的,谁知道孙巧桂是真的无意,还是心里就这么想的?
她心中甚是不喜孙巧桂的口无遮拦,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只是冷淡的点了点,没有出声责骂。
孙巧桂跟她当了十几年的婆媳,见她那冷淡的表情,便知顾奶是将这件事记在心上了,不由在心中暗骂,她本就不想干这种事,顾奶非要拉着她一起来,现下钱没赚到不说,还被这老婆子记恨上了,回去少不得给她小鞋穿,当真是晦气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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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