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完午饭,周婶子她们收拾好东西回许家去备晚饭的菜。
许臻和秀娘则是留在山上,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消磨着时间,傍晚时新坟全部弄好,许家四人再烧纸磕头。
周婶子、罗哥儿干活都是一把好手,菜全部按许臻的要求洗干净切好,饭也煮好,水也烧着两大壶。
许臻从地里回来,两个锅一起开工,裴瑾把火烧得大大的,猛火快炒,许臻也没做什么复杂的菜。
酱萝卜干,锅巴洋芋,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肉沫鸡蛋羹,竹笋炒肉,南瓜红枣汤,白菜骨头汤。
菜全都用吃面的大海碗装,满当当一大海碗。
从许臻开始炒菜,屋里的人就聊不起天了,都馋得直吞口水,时不时拿眼睛瞄厨房的方向,实在太香了!
食材、佐料、油,在热火下碰撞出浓郁和谐的菜香味。
王远直咽口水,手狠狠拍在许轩肩上:“我的妈呀,你在家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太香了!”
周英也盯着厨房的方向,眼巴巴地,恨不得现在先进去帮忙尝尝菜的咸淡。
“太香了!比镇里饭馆做的都香!”
王远深呼吸,试图品味下菜味:“怪不得何婶子要和许臻闹,说栓子吵着要吃许家的饭,是我,我也想吃。”
周英翻了个白眼:“何婶子要是让她大儿子不赌了,手里的钱吃肉吃米都够吃!”
何家的那个大儿子——何柱,都二十来岁的人了,生得高高大大,偏偏不务正业。
平日里倒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要么凑在村头赌钱,要么就油嘴滑舌地逗弄村里的寡妇、寡哥儿,地里的活计半点不沾。
更有甚者,听说他还偷偷摸去镇上找娼妓,谁知道有没有染着脏病回来!
这种烂骨头还敢去他家,说是看上了他小妹,请媒人来提亲,说他家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再不找就难找了!
去他娘的屁话!
周英“呸”,这种破烂货色也配得上他家妹妹!
要不是把媒人赶出去会影响周舒的名声,周父都想提扫把直接把人撵出去!
就何柱这种男人,村里除非跟何家的一样丧良心的,不然没人会把自家的姑娘哥儿嫁给这种爱赌的懒骨头!
真有愿意嫁的,那都不算事嫁姑娘而是卖姑娘,就跟何家的一样,把姑娘八两银子“嫁”给了一个爱打人的老鳏夫。
菜摆齐开饭,王远就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竹笋炒肉。冬笋片脆嫩,裹满肉香,猪肉鲜软不柴,配着米饭吃一大口,满嘴都是鲜味儿。
许臻做的菜格外下饭,大家白天干活累,也是真饿了。
一时间饭桌上没人说话,只埋头苦吃。
裴瑾已经盛了第二碗饭。从许臻的角度,能看见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和满足弯起的眼睛。
“哥,这笋真嫩!明天咱们再去挖点,炒成浇头拌面肯定绝了!”
看裴瑾吃得这么香,许臻没忍住,也给自己添了半碗饭。
许臻饭量不大,但爱做饭。做饭是一件很纯粹的事,食材在手中变成香气扑鼻的菜肴,那份色香能治愈一切。
他现代时一个人住,虽然爱做饭,但也不天天做,自己一个人吃饭,就算有两只猫作伴,也总觉得冷清。
倒是不时投喂两个小助理,他俩都刚大学毕业,干饭很香!
看他们干饭喷香的样子他也特别满足。
来到许家后,有秀娘和许轩帮忙备菜,做饭轻松多了。
更重要的是,每次吃饭,许轩、裴瑾和秀娘都吃得特别香,裴瑾吃完还要夸他半天。
厨子看到别人真心爱吃自己做的菜——那种满足感,绝了!
饭后收拾完,大家搬凳子围着炉子烤火。
许臻端出一碗南瓜籽,众人边嗑边聊,瓜子皮直接扔进火里,噼啪作响。
周婶子抓了一大把,用巧劲一嗑,南瓜瓜子仁带着股特殊香气。
“施了肥的南瓜籽吃着就是要香点!也长得大颗!!”周婶子亲热地接过秀娘手里的水壶,笑道,“哪用你忙活,让他们自己倒!”
卢良嬉皮笑脸:“嫂子,我们能照顾自个儿。”说完他瞟了眼许臻,搬来个凳子,“臻哥儿也坐,累一天了,快歇歇。”
许臻笑着道了谢,把凳子放在裴瑾旁边。卢良不好意思地低头,却仍拿眼睛偷偷瞄许臻。
裴瑾把刚剥好的南瓜籽递到许臻面前,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眼尾扫过卢良,声音有些软:“臻臻,你尝尝,刚剥的,一点壳都没沾。”
“你也不嫌麻烦。”许臻没察觉他语气中的异样,笑着接过,一把塞进嘴里。嚼了嚼,瓜子类特有的油香满嘴都是。
其实,南瓜籽比普通瓜子香味浓郁,但许臻以前很少买来吃,因为南瓜籽剥起来麻烦,很是需要点技巧。
裴瑾身体前倾微微碰到许臻,伸手去拿南瓜籽,卢良刚好抬眼来瞟许臻,裴瑾淡淡了卢良一眼,转头对许臻笑得温柔:“才多大点事,哪里会麻烦。”
他指尖还沾着点南瓜籽仁的碎末,垂着眼继续帮许臻剥,声音不大,温温柔柔的,却故意让旁边的卢良听见:“好吃吧?这种就是要一把吃着才过瘾。哥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剥。”
许臻点点头。
于是众人就看裴瑾忙前忙后——一会儿剥南瓜籽,一会儿添水,一会儿烤板栗……殷勤得没眼看。
一个干活一个吃,氛围和谐得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周叔和周婶子对视一眼,终于从施肥收成聊到正题。
虽然来之前在心里反复斟酌过说辞,但周叔开口时,语气还是带着几分不自在:“许轩啊,听说你家最近要找帮工……”
“确实。”许轩爽快点头,“正准备定人呢。周叔家有合适的尽管来。”
迁坟时,许轩喊人他们都来得积极,也是有村里都传着许家要招人帮忙做工的事的原因在。
传言中的工钱是男的每天10文,女娘哥儿每天八文,这个工钱在镇上都是好活计,更别说许家还包一顿午饭!
来找秀娘做衣服的女娘哥儿把这话传出去后,村里人就盯着许家招人这个事儿。
吃了晚饭还留在许家聊天也是为了说这事,不然吃完饭天都黑了还留在许家干啥?
周叔这话像开了闸,旁边几个原本还揣着犹豫的人,也像是得了准头似的,纷纷跟许轩搭话。
“许轩,我家那小子最近正好没事,要是你这儿还缺人……”
“我老婆手脚麻利得很,洗衣做饭都利索,要是用得上,随时能来。”
也有人问工钱:“工钱真是男的十文、女娘哥儿八文,还包一顿饭?”
许轩确认:“就这个数。”
周英直喊:“轩哥大气!”
原本来帮忙的也就那么几家,说想来干活的人数量在许臻预定内,许轩秀娘考虑下,都同意了。
其实要考虑的也不是别的。村里人家,除了极少数偷懒耍滑、心性不正的,大多都是手脚勤快、踏实过日子的实在人。
他俩主要是想挑些不爱斤斤计较、背后编排是非的,免得往后一起做事时,因着些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痛快。
得了许轩的准话,周叔他们也不多留,搬着凳子回家商量去了。
许臻和许轩送客出门,王远又拉着许轩在田埂上聊收豆子的情况。
许臻见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便先往回走。
刚到院门前,一道黏得人发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许臻皱着眉抬眼望去,自家院门口斜斜靠着个穿青布短打的年轻男子。
男人手里把玩着根细银簪子,眼神像苍蝇见了蜜般黏在他身上。
何柱前段时间在镇里帮人盖房子,赚的工钱全掷在了赌坊和勾栏院里。昨日回村,才从邻里闲言里知道,许臻做豆油豆腐生意赚了大钱,连带着模样也比前几个月更出挑,粗布褐衣都掩不住那份水灵。
何家和许家隔得近,许臻又长得漂亮,他本就对许臻心存念想,可许大是给许臻招赘婿,做了赘婿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软骨头。
他只想玩玩,一直勾搭不上,也不想做许家赘婿,这事便按捺下来。
此刻既贪许臻如今的身家,更馋他这副容貌,今天又喝了点酒,哪里还按捺得住。
见许臻停下脚步,神色冷了几分,何柱才直起身晃悠着上前,嘴角勾起抹轻佻又带着几分“熟络”的笑:“臻儿,好久不见。”
他的话又急又密:“臻儿,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听了我娘的蠢话。裴瑾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又病恹恹的,怕是连男人该做的事都无力应付,更别说护你周全?”
他眼神露骨,笑容猥琐:“跟了我,保你夜夜快活,不用独守空房……”
何柱话音未落,许臻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两步上前一巴掌甩过去:“你爹娘没教过你别满嘴喷粪吗?”
“你……”何柱捂脸,笑容僵住。
他强忍怒气,装作忧伤要往许臻身上靠:“臻儿,你怎么变这样了?”
何柱本来心中气愤许臻怎么如此粗蛮,但一靠近,闻到许臻身上淡淡的冷香,瞬间眼睛都直了,忍不住伸长脖子深呼吸一口,“你是没感受过男人的好,感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