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家兄弟没敢答二爷爷的话,大伯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到底是年龄小,一个忤逆的帽子扣下来,就被吓成小鸡崽子了。
大伯母假惺惺安抚二爷爷:“二叔,您消消气,孩子小不懂事,咱好好说,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转头又拉许臻的手,压低声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臻哥儿,我们也不是不让你迁坟,是这里面的规矩礼数得周全。屋里说,屋里说。”说着就要往里挤。
许臻挡在门口,纹丝不动,声音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迁坟是我竹林村许轩家家事,光明正大,跟金鸡村许家没半分关系。屋里就不必了,有什么话,当着乡亲们的面说清楚最好!”
“那跟她家有没有关系?”何婶子尖利的声音响起,她得意洋洋地拽着许老太挤了进来。
许臻一见这俩祸害,头都大了一圈。
她一直没收拾许老太,就是想着等迁坟这事完了再说,毕竟他想着的那个法子有点损。
没想到,许老太又来发神经了。
许老太一来就与金鸡村那帮人对了下眼神,得意剜了许臻一眼,假模假样道:“臻哥儿啊,迁你娘的坟,怎么不跟奶奶说一声?那坟,可还在我家地里呢。”
这时村长也赶来了,对着许臻歉疚地摇了摇头。
“迁了坟,您家地里还多块地方种庄稼,不好么?”许臻反问。
“放屁!”大伯母立刻跳出来,掰着手指头算账,“那坟占了三叔母地里多少年了?这些都得算租金!有坟的地多晦气啊,还影响风水影响收成,这些也得赔损失!还有迁坟动土对地的惊扰费,坟的晦气导致光宗一直没考上秀才的补偿费……”
她唾沫横飞,一堆歪的邪的算下来,算出一笔天文数字,最后“大发慈悲”地说:“我也知道你才做点小生意,现钱估计也紧巴。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几个小娃娃,你就把做豆腐和榨豆油的法子交出来,再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自己不用也不教别人。这账啊,就抵了!我们立马让你迁坟!”
来的金鸡村许家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两个方子换你娘入土为安,多划算!”
许老太见许臻沉默,三角眼一瞪,恶狠狠威胁他:“不给方子,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叫人把你娘坟头刨了!让你娘曝尸荒野!”
何婶子在旁煽风点火,幸灾乐祸得很:“哎哟喂,刨坟可是会把那骨头渣子都翻出来,你娘在地下估计都得气得活过来骂你这不孝子!”
周围围观的竹林村人,这下都被金鸡村这伙人和许老太、何婶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分家了,许臻家迁自己娘的坟,关这帮外人啥事?
竟能用这个逼人家交出赚钱的法子,这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碰瓷碰到家了!
还说什么“划算”,不答应就刨人坟,把骨头挖出来,这也太歹毒了!
村里人平时虽也嫉妒许臻,背地里说几句闲话,可谁也想不出这近乎鞭尸的阴损招术!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啥人没见过?
这么坏得淌水的,真是头一回见——死后怕是下十八层地狱,被烈火焚烧都洗不清这罪孽!
几个婶子哥儿气不过,直接往金鸡村人脸上啐唾沫:
“呸!欺负个小娃娃,要点脸不?”
“一群丧良心的烂货!”
“许臻才多大,你们这帮倚老卖老的,合起伙来欺负人!”
尤其是对何婶子,骂得更凶。
当初许大拿出十五两银子给许臻招赘婿,村里人虽有笑话的,也有嫉妒的——但能拿出这银子,足见许大有本事,也疼孩子。
听说还是因为金鸡村有个孕痣淡的哥儿,多年怀不上孩子上吊死了,许大才想着给许臻招婿。
十五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寻常人家娶个媳妇彩礼也就二三两,更何况许大还答应给赘婿传手艺。
村里有些困难的人家,当时都悄悄去许大家搭过话,最后许大选了双水村的裴瑾。
那些去过许大家的人家,除了何婶子跟疯婆子似的盯着许臻咬,旁人可从没跳出来作过妖,当然也可能是觉得丢脸。
竹林村各家虽也有小心眼,明里暗里较着劲,可从没闹出过人命!
何家这婆娘倒好,引着外村人来竹林村,竟说出要刨人亲娘坟的话,这不就跟打仗时引狼入室的奸细一个德性?
“何家的,你是疯了吧!干出这种事!”
“不想在村里待,就滚出去!”
“缺德玩意儿,尽干缺德事!”
一直旁听着的裴瑾,听着这些人竟已经威胁着要刨坟,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许老太,您可想清楚了。镇上学堂的先生们若是知道,许光宗的亲娘为了抢夺孤儿寡哥赖以生存的秘方,竟要掘人亡母之坟,行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举……您猜,学堂还敢不敢留这么一个‘无德不孝、家风败坏’之人的孩子继续读书?”
许老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尖叫:“贱胚子!你敢去学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二爷爷也倚老卖老,指着裴瑾骂:“裴瑾!光宗是许家最有出息的读书人,你一个下贱赘婿,敢坏了光宗的前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许老太这次像是有了底气,尖声道:“少吓唬人!光宗打听过了,告长辈哪有那么容易?何家妹子也说了,许臻那方子就是下金蛋的鸡,不交出来,别想迁坟!”
许轩早已忍无可忍,一脚踹飞二爷爷的拐杖,老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指着许轩,手指抖得像抽风,许轩一把给他挥开:“老东西,站远点,”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直喘粗气,“嗬……嗬,嘴巴再不干净,信不信老子让你这身老骨头真的散架!”
秀娘忙跑回屋子给许轩倒了碗水:“平静下心情,喝点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许臻忽然笑了。
那笑容干净剔透,仿佛刚才那些你来我去的刀光剑影从未发生。
他轻轻拍了拍裴瑾紧绷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转向气得浑身发抖的许老太和一脸算计的大伯母等人。
“奶奶,二爷爷,各位叔伯婶子,”许臻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连外围的村民都细细听着,“你们口口声声说‘祖宗规矩’、‘长辈颜面’,那我倒要问问,我爹死的时候,这‘规矩’和‘颜面’在哪?
金鸡村到竹林村不过几里地,报丧锣响,你们是聋了还是瞎了?我爹和许老太的分家文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地归你家,坟在那地上。你们嫌弃我娘占着地,可我爹分到那亩地上的祖坟占的位置是我娘坟的十倍还多。分家时的情分,如今倒成了你们勒索的由头?这规矩,是你们许家单单给我许臻立的吧?真是够无耻的!”
他目光扫过那担玉米和沉甸甸的“份子钱”篮子,嘴角勾起一丝讥诮:“至于秘方……呵,大伯母算盘打得可真精。张口就要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还美其名曰‘抵账’?我娘在九泉之下若知道她的安宁要用儿子一生的前程去换,怕是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受我这份‘孝心’!”
许臻话锋一转,逼近许老太,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强硬,许老太被他脸上狠厉神色吓得后退:“至于挖坟?您尽管去挖!”
他这话石破天惊,连许老太都愣住了。
“裴瑾刚才的话,不是吓唬您。我许臻今日在此立誓,”
他环视四周,声音铿锵有力,确保每个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若我娘坟头动了一锹土,少了一块石!我许臻倾家荡产,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把这事儿捅到学院,告到县衙,让整个南水县都知道,竹林村出了个为了钱财、连死人坟都刨的许老太!
让全天下读书人都看看,许光宗有个什么样的好母亲!我倒要看看,他经不经得起天下悠悠众口的唾骂!看看哪家书院,敢收一个‘掘坟者’的儿子!”
他顿了顿,看着许老太瞬间惨白的脸和眼中闪过的恐惧,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村长和各位乡亲都在,今日正好做个见证。
我许臻也不是不讲理之人。那坟地,确实在你家地里。这样,我出钱,按市价买下那块埋着我娘棺木的方寸之地。立下字据,从此两不相干!价钱,您开!只要不离谱,我现在就付钱。但若是想借此敲骨吸髓……”
他无所谓拜拜手,眼神锐利,扫过金鸡村众人和何婶子,“那就鱼死网破!我许臻脑袋瓜聪明,没了这个秘方大不了研究下一个。可有些人,那穿惯了‘读书人’这双金鞋的脚,怕是经不起光着踩在烂泥里的滋味啊!”
全场死寂。
许老太嘴唇哆嗦着,指着许臻“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挖坟”的狠话再也不敢出口。
裴瑾递过刚写好的文书,淡声道:“签吧。”
村长也道:“许臻已经退让,你金鸡村人要再胡搅蛮缠,我今天就去找里正来竹林村给我们评评理!”
周围竹林村人附和:“当我们竹林村的人好欺负,签了赶紧滚!”
金鸡村那帮人面面相觑,气势全无。
大伯母脸上的算计彻底僵住,变成了惊疑不定。
何婶子早就悄摸离开。
事情解决,周围人散开。
今天陈家小儿子陈杰娶妻,村里人都要去帮忙或是玩,陈家是竹林村里最有本事的人家,陈杰更是小小年纪已经中了童生,村里人都愿意去沾沾喜气。
许家本来也准备去的,但遇着这么个事。
人散完了,金鸡村的却还没走,许臻脸上换了幅神色,笑眯眯地招呼人进许家门来。
“叔婶们进来坐坐。”
几人脸色都难看,但主人家招呼了,总不能不去。更何况,他们是冲着许家现在能赚钱才想着这门亲戚的。
所以几人跟着许臻进屋了。
刚进屋,许臻把门一关。
直接二爷爷,大伯母,二伯母啪啪啪各一大巴掌。
“许臻!你……”跟个小山似的大伯要回手,裴瑾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手上力气大,控制住人。
见裴瑾动作,许轩也上来帮忙控制住人。
许臻刷刷刷给先前三人另一边脸再一巴掌,才冲上去扇大伯。
二爷爷气得脸都青了,但他拐棍都没捡回来,完全对付不了灵活走位的许臻。
秀娘和金鸡村许家几个小辈都惊呆了,一动不动的。
年轻人脸还没这几个老的黑,脸皮也没他们厚,许臻想着要是扇巴掌会给他们脸留下痕迹,许臻便一人一脚踹过去。
打完人,他揉揉手指,心里的闷气发出来了,终于真心笑起来。
爽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