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冷,许臻便和裴瑾一直睡在一处,各盖各的薄被子,外面叠加一条厚被子。
本来早就该带裴瑾去镇里置办的,但家里闲散的活一直停不下来,便想着等去卖完豆油再好好置办,正好兜里有钱,买起东西来也有底气!
冬日本就风大,寒气又重,许臻每日早晚都得在铜镜前擦面脂,不然脸上紧绷不舒服。
许臻可是很爱护自己这张脸的,这张脸虽然长得娘了点,但也是张漂亮脸蛋。
娘但好看,总比阳刚但丑得吓人好。
许臻面脂擦得勤快,生怕脸上手上冻出小口子,留下点疤疤痕痕。
他自己的面脂早就用完了,现在都是蹭秀娘的用——那面脂是猪油做的,又油又润,没有香味,擦上脸整个人都油光锃亮的,就是许臻这张美人面都透着股憨气。
这会儿许臻手上还沾着些,亮晶晶的一层,他举着手喊裴瑾:“来,你也擦点,风这么大,小心冻裂了。”
裴瑾眼皮都没抬,只把被子往上一拉,连头带脸遮得严严实实,无声拒绝。
“阿瑾~”许臻拖长了调子,手上的面脂还在慢慢往下滑,他看着可惜,非得让裴瑾也擦点,“就一点,不油的,你试试。”
裴瑾无动于衷。
许臻继续劝他:“脸上冻出裂口,可丑了!你是读书人,更要保护好自己的脸啊!”说着,没沾着面脂的那只手就要去掀被子,这时裴瑾自己把被子拉下来,脸蹭上许臻指尖,黝黑的眼睛直直看着许臻,“哥,喜欢我这张脸?”
许臻把面脂抹到裴瑾脸上,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脑壳里一天都装着些什么?脸是你的名片,面容俊朗,身姿挺拔,考官看着都心情好。”
裴瑾顿了顿:“除了殿试,考官都不会见着考生。”
许臻不了解科举制度,但有自己的歪理。
“你长得好的话,来榜下捉婿的人家都多些,”面脂已经抹好,许臻掐了下裴瑾的脸颊,还是没什么肉,但面色不再苍白,清俊的脸便凸显出来,“喜欢你的小姐都会多好多。”
裴瑾扒开许臻的手指:“我还以为你是要激励我读书。”
许臻摸摸下巴:“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两大喜事,也不是不可以一起来。”
裴瑾好奇道:“那哥,你的人生喜事是什么?”
许臻摇摇头,脸上带着思索之色:“三十岁前退休,在江南的大宅子里,存上几箱子金银地契,三五好友聚在一起,春日踏青烧烤,夏日游湖听曲,秋日登高赏枫,冬日围炉煮茶。闲着无聊时便去自己的店铺收租!”
许臻说着,自己畅想起来,如果真能这样,他日子过得可真是美滋滋~他还可以做点扑克牌和麻将,大家一起嗨!
裴瑾看着许臻脸上的笑意,闷闷“嗯”了声。
许臻把裴瑾被子扯下来点:“别闷着睡。”
裴瑾没把被子继续扯上去,但翻身背对着许臻。
许臻掀开自己的被子窝进去,炕已经烧上,被窝里暖和极了,许臻舒服地团了团被子,脚隔着被子碰碰裴瑾的小腿,“也是在激励你的。对了,明天去镇里,你就把读书要用的东西都买了吧。”
许臻想了想:“再挑点启蒙的书,教教我们。”
裴瑾转过身:“都可以,到时候你陪我去?”
“嗯嗯。”
*
自入冬以来,寒风刮得呼啦呼啦的,时不时还下点雪。
许臻估计温度已经在零度左右。
今早起床,就连最抗冻的许轩也多加了件外衣。
许臻看着他哥身上那件薄袄,让秀娘给他找件厚点的棉袄。
“唉,别给我找,我这是春捂秋冻。”许轩肃着个脸,“是老祖宗的养生好方法。”
许臻翻了个白眼:“哥,今天外面冷得很,而且已经冬天了。”
许轩硬是要“冻”,许臻只能让秀娘给他鞋子里塞上装着厚棉花的鞋垫,然后又包着件厚棉花衣服放在牛车上。
许臻怕冷,他从小在南方长大,经历过的最低温度也就零下几度,而且这地方的冬天真冷,还好不算潮湿,只要穿得厚,就能挡住冷气。
不像湿度高的南方,冬天时那个冷湿气就跟鬼一样死死缠着你。
大概是还没遭受过温室效应的提温,这里的风吹过来时冷极了,他赶紧裹好自己的连帽围巾只漏出眼睛和鼻梁。
许臻刚提说要做个“连帽围巾”时,秀娘瞅着他画的那模样直皱眉,劝许臻:“这东西怪里怪气的,费了好料子不说,还得搭上皮草,不值当的。”
秀娘嘴上虽这么念叨,手上却没闲着,还是依着许臻的想法动了针线。
这连帽围巾是用两张兔皮拼起来的,里头细细缝着夹了薄棉的软棉布,外头露着一层灰扑扑的兔毛,瞧着倒像个圆滚滚的毛球。
秀娘把成品递给许臻时,嘴上仍忍不住嘀咕:“好好的兔皮给糟践了。”
这些兔皮可不便宜,最要紧是暖和,用来做件正经冬衣多实在——秀娘倒不是舍不得给许臻用,这些本就是特意买来给他备着做冬衣的,她就是心疼这好东西没按“正经用处”来,总觉得可惜。
可等许臻往脖子上一围,帽子往头上一扣,瞬间裹成了个毛茸茸的模样——就留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外头,又灵又俏。
这连帽围巾本就透着几分俏模样,等秀娘亲自试过它的保暖劲儿,更是发现戴上后半点寒风都钻不进来,浑身暖融融的,舒服得很。
她对这物件的评价顿时变成——既好看又顶用。
她当即决定:“家里人全都得有一个!”
为这,秀娘特意跑遍村里有皮草的人家,又收了好几张同色兔皮回来,紧赶慢赶的准备把东西做好,好让全家人都舒舒服服的过个冬天。
对此,许臻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却可把许轩愁坏了。
他要是把这东西戴出去,不得被全村人笑掉大牙?
那明明是给奶娃娃裹的玩意儿,他都二十多了,哪能戴?
为了不在全村人面前丢尽脸面,许轩梗着脖子誓死不从,扯着嗓子喊:“这傻玩意儿谁戴啊?我才不戴!”
为了反抗成功,他还偷偷摸摸找了裴瑾,想拉着他一起“起义”。
但裴瑾早就“叛变投敌”了——秀娘手里正在做的正是裴瑾的。
不和他反抗就算了,还反过来劝自己,许轩心里很憋闷,那股气一直堵到今天。
他才懒得理身后那几个“毛绒球”。
今天镇里赶集,各村的人都带着钱和物件去交易,因此镇上会格外热闹。
许家天不亮就爬起来,正是要往镇上去。
因为时间赶,早饭只能在路上吃。
但热乎乎的红薯,被夹着细雪的风呼啦几下,就变得又冷又噎。
许臻随便对付两口,便加快点步伐放回牛车上。
许臻为了这次的大集,计划了好几天。
榨出的豆油攒到了150斤,用大缸装着,许臻还特意找隔壁村定做了陶罐,到时候用来装油。
几人还做了一批豆腐,以及豆制品:豆腐皮、豆干、包浆豆腐。
还有等会儿卖东西要用到的煤炉,小锅等。
牛车上东西多,不能累很着牛,所以几人只能轮流下车走着。
实在冷了,就换着上车靠着煤炉喝点热水暖下身体。
许轩倒是因为要驾车,一直坐在车上。
天色昏暗,许轩架着牛车,又大又急的风携着雪往他身上扑,哪怕他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也挡不住这疯狂的风,身上越来越冷,甚至手脚都有些僵硬。
他心里暗暗想着,前面反抗那么久,不能妥协!
许轩硬抗着又驾了半小时的车,实在扛不住这寒风,猛的停下车。
“怎么了?”裴瑾见牛车突然停下,迅速跑上去问。
许轩张口说话,才发现脸都被冻僵了:“没…没事”
裴瑾忙从炉子旁水壶里倒了碗热水递给许轩:“许轩哥,你先去后面暖暖身体,我们停着先休息会儿。”
然后,给许臻也递了碗热水:“哥。”
许臻走得艰难,说是换着坐车,秀娘和裴瑾都是紧着许臻坐。
秀娘上车把放在包袱里的厚棉衣和连帽围巾找出来,靠着煤炉先热热。
让许轩坐到煤炉边暖身体,秀娘在车边,摸了下许轩蓑衣下的衣服,那点子薄棉花冷冰冰的还带点湿气,她没忍住掐了下许轩:“让你要冻,生病怎么办?”
裴瑾给秀娘也倒了热水:“嫂子,你别生气了,许轩哥现在知道这冬天的威风了。”
许臻看裴瑾没给自己倒,想着怕是水壶里水不多了。
他迅速喝了一半热水,然后把剩下的递给裴瑾:“你也快喝点,这天气可太冷了。”
裴瑾接过碗,仰头一口喝下。
许轩略微烤着点热乎气,秀娘便让他把身上那件薄袄换成厚棉袄,然后戴上连帽围巾。
两样东西一装备好,许轩身上就能感受到暖呼呼的,也不用再戴斗笠,只穿上蓑衣,半点风都吹不到脑袋和脖子。到了集市把连帽围巾摘下来甩一下布毛巾擦擦,兔毛上的雪便掉了大部分,又是干干净净的。
许臻他们算是到得早的一批人,选着个上面有屋檐挡着雪的好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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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毛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