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舍站在一边,给塞伯递手术钳。床上的雌虫边嘶嘶抽着凉气,边用力深嗅空气中源自乌舍的浅淡的信息素,好像这样能止痛似的。
不过信息素作为精神力的衍生物,能让雌虫的大脑产生愉悦的情绪,消减他们因痛苦产生的大脑负担——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也能算一种“止痛剂”,这也是E级雄虫被安排进救护室的原因。
乌舍伸出手,在塞伯回身接过他手中的器具的时候,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之前他也这样站在某个诊室,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但很快这种熟悉感就消散了,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找到相关的事件,顶多是还在地球的时候,在红十字会做过义工。
哈德里安来过一趟后他们诊室消停不少,每天不再拥挤来大批的“病患”。潘帕米斯号上总共有一万左右的星盗,抛开只占个零头的雄虫,性别比例是雌虫占60%,亚雌占40%。
这一万名星盗被分为八大军团,以哈德里安为首的指挥团、负责荒星开发与资源探索的勘测团、负责军备研发养护的战舰养护团、维持整艘战舰各层运转的后勤团、负责医疗救治的救护团,以及主战力的先遣团、刀锋团和攻坚团。
在宇宙中流浪的星盗团大部分成员数量只有几百,上千已经算是很成规模,能弄出一批星舰群就算组织有序。像阿瑞斯这样拥有一座战舰、过万成员数的星盗团是绝无仅有的,况且还纪律严明、职责清晰,简直堪比正规军。
这也让他们在宇宙中所向披靡,鲜有其他星盗敢招惹。
没仗打的时候,凭借雌虫和亚雌们优良的身体素质,小伤小病不用来诊疗区靠自愈就能恢复好,来这的基本都是勘测团的成员。他们在探索陌生星球时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原住民,有的攻击性极强,强悍如虫族也会吃亏。
送走床上的包扎好伤口的雌虫,清洁机器人尽职尽责地收走被血水染红的一次性床单、铺上新的,诊室里迎来空闲时光。
塞伯往门口瞧了瞧:“估计不会再有来看病的了,今天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乌舍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9点,他应了声,洗过手准备离开。
塞伯想起什么,又叫住他:“对了,你带着那个信息素收集器也有半个月,里面的存储器应该已经满了,你去取出来放到疗养室吧。”
乌舍:“嗯。”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兜里摸出个信息素收集器。这个机器只有蓝牙耳机那么大,功能是汲取雄虫周身散发出的信息素,舰上的每个雄虫都有一个,乌舍这个是第一天来301诊室的时候塞伯给的,让他在没病患的时候就贴身带着。
看着信息素收集器,隐隐约约的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没等他深究这种熟悉感,由远及近的喧嚣干扰了他的注意力。
晚上9点,正是战舰上最热闹的时候。夜生活刚刚开始,星盗们的荷尔蒙无处发泄,要么在一层花天酒地,要么就聚众在疗养室里吸信息素。
整个三层大致分为三个大区,以特级救护室、普通救护室和精神疏导室构成的诊疗区,位于最里的雄虫居住区,剩下的就是全部由疗养室组成的疗养区。
潘帕米斯号面积庞大,疗养区包含120个疗养室,每个疗养室分为100个隔间,整个疗养区足够同时容纳舰上的所有成员,还有富余。疗养室24小时开放,装填系统自动运行,检测到有生物进入隔间就会释放按比例稀释后的信息素。
疗养室需要扫描终端身份信息入内,每个星盗一周能使用一次,每次可以在里面待一个小时。
乌舍到的时候正值疗养室使用高峰,星盗们笑骂着荤话推搡着挤进门。有雌虫眼尖发现他,立刻嚷嚷起来,带起一片起哄声。
“是乌舍医生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爽爽!”
“医生,你的房间算不算疗养室,我能进去吸信息素吗?”
“乌舍医生,哪个隔间填装的是你的信息素啊?”
乌舍冰凉的眼风掠过他们,只让一帮星盗叫得更兴奋。他不再投注目光,径直进入疗养区的控制室,他打开信息素收集器的背部,取出存储器,放进窗口。链条转动,窗口自动闭合,将存储器输送到空置的疗养室。
他拿走一个耗空的存储器重新装入信息素收集器放回兜里,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低沉的“轰轰”声。金属墙壁分开,露出一段长窄的通道。
乌舍今天之前只来过一次控制室,被塞伯带着,存储器的更换方法也是他教的,但是对方没说过控制室的墙壁突然出现一个门是什么情况。
如果是别的雄虫,肯定就当做没看见了,反正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但乌舍探索欲和求知欲一起迸发,站在门口观察了两秒,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一躬身钻了进去,决定搞个明白。
通道高度不高,需要他弯着肩背才能通行,走出一段距离后发现面前出现了多个转折口,蛛网般四通八达,每个转折口都有不同颜色的标识。
乌舍看不懂这些标识是什么意思,随机挑了一个进去,走到尽头推开暗门,入目是一个空闲中的疗养室。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通道中,负责各个疗养室维修管理的机器人处置完毕一个故障,哼着歌,挪动着矮墩墩的身体回到了控制室。它摁了一下自己的肚皮,提前打开的金属墙壁随之闭合,连带所有疗养室的暗门上锁,防止星盗误入。
外面传来吵闹声,有星盗朝着这个疗养室来了。
乌舍搞清楚了通道都通往哪里,收回探寻的目光,转身一推暗门。
没推动。
乌舍:“......”
他不信邪,用力推了两下,连手背都鼓起青筋,然而刚刚还一推就开的暗门纹丝不动,仿佛在嘲讽他过分旺盛的好奇心。
疗养室大门被推开,雌虫和亚雌们的声音霎时变得清晰,脚步声混杂凌乱。乌舍来不及多想,转开最近隔间的门把手闪身入内,避开这帮处于高度兴奋状态的星盗。
控制系统尽职尽责,没管来者是什么性别,兜头喷了他一脸雄虫信息素。好巧不巧,正好是他自己的。
熟悉的信息素在这种诡异的情形下蔓延,很快填满了狭小封闭的隔间。嘈杂声越来越大,开关门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星盗进入这个疗养室。说话声、笑声、叫骂声混成一股躁动的沉甸甸的音浪,积压在乌舍头顶。
“呯”,他隔壁的隔间被打开,装置喷吐信息素的动静响起,边上很快传来雌虫舒爽的低吼。
乌舍不由沉默,虽然他对于这个世界适应得相当良好,也有不太在意自己这条命而生的包天大胆,但让他去赌现在出去不会撞上星盗,以及如果撞上星盗对方保有理智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可能性......
无声骂了句脏话,乌舍低头打开终端,经过养护团调整后加装的软件,除了接受来自阿瑞斯的消息、计算工分外,还有个一键举报功能。
雄虫可以撰写信息表明受到了舰上某个星盗的强迫和骚扰,举报信息会直达......阿瑞斯星盗团首领的终端。
乌舍点击了“发送”。
宇宙一片和平,潘帕米斯号运转井然有序,哈德里安躺在浴缸里,指间摇着杯纯度极高的烈酒,正享受着自己美好的夜间时光。
忽然,他的终端响了一声,因为举报信息被设定为紧急件,终端自动投屏。浅蓝色的光屏在半空展开,文字信息迅速成形。
哈德里安好几年没收到过举报信息,颇意外地往屏幕上一扫。看清内容那刻他饶有兴致挑高的眉梢僵在眉头,猛地站了起来!手中端着的酒杯大幅度倾斜,金黄的酒液洒进浴缸,哈德里安匆匆收拾好自己,穿上衣服就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咬牙切齿地返回抓起件大衣。
乌舍靠在隔间墙壁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时间,半个小时后,隔间门响起压低的敲击声。
他谨慎地问:“谁?”
哈德里安从鼻腔里哼出个阴沉的音节。
乌舍:“......”
他把门打开,看见哈德里安冷峻的面容。对方砂金色的发丝垂在额前,发尾潮湿,身上的衣服也略显凌乱,显然是仓促赶来。
乌舍难得升起点不好意思的情绪,就要出来跟着他一块离开。疗养室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哈德里安表情骤变,抬手把他往隔间内一搡,自己也挤进来,随后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隔间门!
脊背撞上墙壁,乌舍看向近在咫尺的雌虫:“你什么意思?”
哈德里安眉角眼梢渗着暴躁,压低嗓音:“要是被看见我带着你出现在疗养室里,他们要把我传成什么了!”
乌舍无语到笑出声:“那你干嘛来了?怕我自己躲在这无聊?”
哈德里安反道:“能把自己困进疗养室的雄虫我也是第一次见。”
你一言我一语呛了个来回,狭小的隔间随即陷入沉默。面对面的姿势,臂膀和腿都相贴,哈德里安眼中流露细微的不自在,将头后仰。
“......等等,我听一下,等门口没动静了我带你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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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