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巴别塔 第19章 入局（四）

“舍友公约”中的数十条规定并非说说而已。

不需要闹钟，每天早上五点四十五分，风致雷打不动地起床，拖着苏念玖和苏念瑶刷牙洗脸兼晨跑。

五公里，是双胞胎从未尝试过的距离。为了保持六分钟配速，风致一边冷嘲热讽，一边在身后谎报时间。

“SR级，就这？”

“某只猫，什么时候遛完五公里什么时候吃早饭。”

“竟然跑出八分钟配速，位面管理局成立至今，还真没见过这么孱弱的血脉觉醒者。”

苏念玖终于知道风致为什么沉默寡言了，原来火力都集中在嘲讽上。

士可杀不可辱，两人脚下生风，绕着位面管理局狂跑三圈，差点没把小命丢了。

气喘吁吁间，腕上的路卡斯之眼咯咯笑。

苏念玖：“笑什么？”

路卡斯之眼：“报应咯，一物降一物咯。”

忽见安那亚在路边，身旁站着桑妮妲，朝她们招手：“嘿，快过来，该力量训练了！”

苏念玖：“……”

苏念瑶：“……我只是一只大猫咪，遛弯还行，其他训练，我就不必参加了吧……”

安那亚：“汤齐林教授开发了专门针对兽类血脉的训练方案，阿瑶不用担心。”

苏念瑶：“……那真是……多谢汤教授……”

路卡斯之眼：“嘻嘻嘻嘻嘻。”

汤齐林早就等在三楼训练室。

她金发碧眼，随手拿铅笔将长发盘成发髻，正俯身水吧前，仔细计算咖啡豆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八颗，一股来自东方的谐门神秘力量。

“不错，”她托了托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将豆子送入咖啡机，闭上双眼，仰头享受机器发出的声音和咖啡萃取过程中所散发的香气，“啊，牛马的灵魂总算得到了治愈。”

“汤教授，R021小队全员到齐，一共五位。”

“早啊，安安，”汤齐林微微睁开眼，拿起马克杯，“你和风致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训练。新来的小朋友，跟我到这边来。”

她把苏念玖三人带到一个房间，让她们轮流躺在胶囊舱一样的机器里。

不多时，三人的身体报告便出现在汤齐林的终端上。

她一一看过去，分析道：“先来阿玖的，你情绪不稳定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念玖仔细回忆：“托帕城被入侵的那天……是第一次。”

“什么感觉？”

“浑身的血像在沸腾，眼前的事物全都变成红色。这种感觉以前也有，但一般只出现在全身再生的时候。”

“有过很多次这样的经历？”

“额……也不算吧……”

汤齐林沉吟数秒，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苏念玖：“你身体很健康，器官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新。体内的斯帕克也十分充沛，源源不断，这大概就是你能够不断再生的原因，但不排除受其他因素影响，所以从今日起，你每天都要写日记，记录生活细节，身体和情绪状况，模版在笔记本里，每天填好之后单独拍照发我。”

“好。”

“手写，越详细越好。另外，从这几天的训练情况来看，风致和安那亚的训练方案很适合你，你先跟着她们练两周，两周后再做血脉技能开发评估。”

“啊？还要两周？”

“下一位，”汤齐林没给苏念玖抗议的机会，朝桑妮妲递出一份清单，“你体质偏弱，钙、铁尤其不足，以后照着这张清单吃，上面提到的补剂定期到我这里来取。锻炼先缓缓，每天控制在一小时内，以无氧为主，按照清单上的项目和时间来，不懂的问安安。二十一天后再来测。”

桑妮妲接过清单，一边看一边乖乖点头。

汤齐林：“你的血脉觉醒尚不明显，需要指导，以后除了和安安一起参加机械训练，其他时间都跟着研究组的组长顾茜尓学习。这张纸背后有阅读清单，都是二楼图书室里就有的书，一个月内看完，顾茜尓说要考试。”

“啊？一个月内看完？这么多？”

“最后一位，”汤齐林转向桌子上规规矩矩坐着的小白狮，“身体适应得怎样？”

苏念瑶：“挺好的，就是容易饿，总是吃不饱，以前和姐姐一起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你……还记得自己拥有□□的全部经过吗？”

身旁的苏念玖有一瞬间的怔愣，问：“阿瑶是有什么问题吗？”

“嗯……你们看吧。”

汤齐林从终端里调出一张照片，放大后展示在众人面前。

她指着心脏所在的地方，说：“这里有个异物。事实上，你们第一次暴走之后，我们就已经对你们的身体做过扫描，这是当时的图片。经过对比，可以明显发现，那东西正在缓慢变化，形状就像在……发芽。”

苏念瑶：“发芽？”

“那颗种子！”苏念玖猛地想起，“我……我手贱，在克伦诺普参观巴别塔的时候，从一个空石窟里面捡到了一颗昙花种子。后来，我被异兽首领扔下了巴别塔。在雨林里，我的身体再生出现了短暂的暂停，当时，那颗昙花种子自己跳了出来，和阿瑶的心脏融为一体。”

汤齐林沉默，思考半晌，才道：“这样，阿瑶也像阿玖那样写日记，我们先观察观察。你的训练时间跟阿玖的，体能训练也跟阿玖的，但技能训练的导师换成我。”

小白狮眨眨眼：“不是风致吗？我刚才看到她在外面训狗。”

汤齐林笑了：“你拥有的是兽类血脉没错，但和旁的觉醒者不同，你目前还没有完全觉醒。”

一旁的苏念玖和桑妮妲忍不住问：“你们老说血脉觉醒，血脉觉醒到底是什么？”

“啊，我还没跟你们说过吗？”

“没有……”

“那……你们知道斯帕克吗？”

苏念玖：“秋池之前介绍过。”

“那我就从检测到斯帕克之后的事情开始说起吧。”

汤齐林转动手腕终端，调出相关资料：“在《巴别塔公约》签订以后，位面管理局展开了对斯帕克的大量研究，其中就包括斯帕克在人体内的含量和作用。

“大量数据显示，大部分住民的斯帕克含量都很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一部分人，斯帕克含量远超一般，最高的可以达到30%。

“阿瑶，阿玖，你们体内的斯帕克含量就非常接近这个数值。这个数值很少有，你们的再生技能也很罕见，所以我们才推断，这两者间可能存在关系。啊，扯远了……

“后来，我们对斯帕克含量超过10%的各位面住民进行了测试和观察，发现这些住民会在某方面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部分斯帕克含量超20%的，还会伴随有身体形态的变化，阿瑶和风致便是这一类。后来，我们将以上这些反应统称为‘血脉觉醒’。

“目前，局里的督查员基本都是血脉觉醒者。”

看来，“血脉觉醒”是属于位面管理局内部的术语，可为什么那些异兽会知道？

苏念玖陷入了沉思。

苏念玖口嫌体正直。自那以后，她每天练生练死，疯狂看书，规律作息。除了休息日去和福利院的孩子待一块儿，偶尔到巴别塔地面基地值班，她基本没有离开过普拉托岛。

每当累了，想跑路了，她就打开她那舍不得扔掉的破烂手机，反反复复地翻看里面的照片，然后抬手抹一把脸，继续训练。

不到两周，她的身体就成长到了可以进行实战训练的水平，汤齐林不得不将她的培养计划提前，加入风致和安那亚，主要提升饮魂鞭等武器的使用技巧。

苏念玖的天赋除了再生和无间交流，还有对解剖学的天然兴趣。一有空，她便被顾茜尓借了去，参与异兽的研究。

与之相反，苏念瑶陷入了瓶颈。

和训练场上的其他兽类血脉的觉醒者不同，苏念瑶不存在人类形态，凡是需要用到双手的技能，她一项都学不会。无论如何苦练，她始终是只飞天四不像。

这夜，苏念玖和风致两人在地面基地的监测台值班。

说是值班，其实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主要是塔内巡视和基地维护，及时汇报异常情况。

黎明时分，眼看着快要交班，两人在中控台敲起了值班日志。

她们一边敲，一边为洗衣机到底该怎么洗衣服展开激烈讨论。

苏念瑶懒洋洋地躺在苏念玖手边玩发圈，尾巴一甩一甩打在风致手背上，忽然说：“阿瑶不想训练了……”

两人同时停火，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她：“为什么？”

小白狮看着自己白花花的四只爪子，说：“练来练去也就那样，连写日记都得用语音。除了当交通工具，阿瑶好像也做不了别的。姐姐你没了阿瑶，却还是很厉害。”

苏念玖能感受到她的不安和沮丧，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摸着她的小脑袋：“汤教授说过，你的斯帕克含量很高，总会有彻底觉醒的一天，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这番话并未起作用，小白狮翻了个身，不去看她，沉浸式玩尾巴。

突然，窗外鸟兽骚动，室内的一切开始摇晃，苏念玖猛地跳了起来。

地震……

熟悉的地震！

基地内警铃大作，智能终端响起海啸预警和避险通知。

当日托帕城发生的事情尚历历在目，同样的情节今日再度上演。

苏念玖微怔过后，即刻冲出值班室，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巴别塔。

巴别塔在佛晓中剧烈摇晃，也就数秒时间，地震骤然停止，一道耀眼的蓝光在塔身外墙炸开，爆炸声传来，轰隆隆。

漩涡出现，位面通道打开了。

那根纤长而锋利的指甲再次出现在漩涡里。

一根，两根——直到巨大的手掌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掌心握着一堆白色卡片，翻转，松开。

卡片摇摇晃晃，在无风的天地间飘落，纷纷扬扬。

下一秒，手掌消失，位面通道又关闭了，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风致走上前去，将距离最近的一张卡片拾起，皱眉：“什么鬼画符？你看。”

苏念玖心跳加速，双手双脚像是粘在了原地，只呆呆地看着风致。

风致怔愣半秒，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说：“不怕，没来。”

苏念玖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又失控了。

紫鲸岛是来之不易的容身之所。

如果连这里都毁了，她还能带着孩子们去哪？

她低头，轻轻应了声：“嗯。”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卡片。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潦草得就像是蛇虫鼠蚁沾了一身墨滚出来的一般，写着：三十三天白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