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有位星际公敌 第33章 第 33 章

“是芯片炸弹。”余一凝重的声音将孟雨微拉回现实，她似乎并未注意到孟雨微读取了她的记忆。

“能辨认出是什么型号吗？”孟雨微问。

“设备精度不够，做不到，但以我的经验，你的芯片品质很高。”余一摇头，收回精神力触须，“这下麻烦了。如果你想拆除，单靠超A级的余双做不到。得S级机械师和精神治疗师帮你做手术，或者你自己精神力到达超A级，具现精神体。但都有失败风险。”

余一的说辞和星盗医生差不多，这下孟雨微不得不努力了。

“看你的表情，你心中有数，我就不安慰你了。”余一拉了把椅子坐下，“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我要去帝国上学。”

余一愣了愣：“也好。你现在上学，应该和我们那时候不同了。”

余家的双胞胎似乎都对帝国的学习和工作有很大意见，不过余一没和她多说，只是看了眼终端：“余双把自己心脏的芯片炸弹拆掉了，你要现在召集大家聊后续的事吗？杖毙大人。”

余一喊她什么？

孟雨微讶异地看着余一，她有种和余一缔结契约的感觉。虽然沙鼠和余双也喊她杖毙大人，但都没余一喊她带来的冲击大。

孟雨微立马接受了身份上的变化：“之后再说，刺鲨快回来了，我需要先和他聊。如果我没能活着回来，就让余双在给刺鲨拆芯片时，把他杀了。”刺鲨是「背叛」和「破坏」的赤王，背叛是他的组成部分。

余一愣住了，她是见过他们并肩作战的，在面对海葵时，孟雨微和刺鲨交付后背，同生共死。

难道这两人也会走向海葵和小丑鱼的结局吗？

余一忧心忡忡，但比起刺鲨，她更希望自己这群人的领导者是孟雨微，于是她答道：“是。”

“别紧张，只是以防万一，我会努力不和刺鲨闹掰的。过来帮我倒腾一下。”孟雨微的头发被一刀斩了，现在像所谓的妹妹头，或是蘑菇头，她想把自己整的狼狈点，再去见刺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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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雨微选择在她和刺鲨刚来XM68时住过的房间谈话，刺鲨就是在这个房里管不住嘴，把脆弱的过往剖开给她看的。

她希望刺鲨能稍微触景生情一下。如果灰烬的情报没错，刺鲨不对老人和小孩动手，而她刚好心如老妇，面如稚子，两项都占。

刺鲨还向座头鲸承诺过要拿命保护她，也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数。

房里没沙发，她和刺鲨各坐一边床。余一家还留着詹姆斯的衣服，找了一套给刺鲨穿。

“我身上有座头鲸的芯片，和你身上的不同，我的无法被余双拆除。为了麻痹座头鲸，为抢夺龙骨号争取时间，我接下来会去帝国上学。”孟雨微真假参半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真的要杀座头鲸。”刺鲨摩梭着右手中指的红色指环，垂下眼睫。

他只喊了座头鲸，而没加“大人”，感受不到杀气。适合采用以退为进的忽悠战术。

“所以……”孟雨微长叹口气，她的声音很轻，“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后，你还是选择座头鲸，是吗？”

刺鲨被问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那你杀了我吧。”孟雨微挪到他身边，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头顶，认真地凝望他，“杀了我，回到座头鲸身边。”

刺鲨慌乱了，杀一个人太简单，杀孟雨微却很难。孟雨微表情平静，泰然接受一切命运，她依然不害怕他，她从来都不怕他。刺鲨目光四处乱瞟，忽然，他看到了孟雨微脖颈上的红手印。

“你脖子怎么回事？”他找到了缓解他紧张的突破口。

终于注意到了。孟雨微紧急找余一补了妆。刺鲨是直男，无论在哪个世界，直男都是看不出来化妆痕迹的。

“海葵掐的，差点儿就死了。”孟雨微故作轻松，“不重要，你这些天比我惨多了吧。”

“疼吗？”刺鲨还是在意。

“普通人活在这世上哪能不挨打？我主要是生气，海葵死了我就没那么气了。”孟雨微开了个玩笑，但刺鲨没笑。

“你原本能踩在他们头上撒野的，是我中了小丑鱼的计，害你向他们低头。你一直处在危险中，但你还是把武器交给了我。”刺鲨说的很慢，又想起了孟雨微向她爬来的凄惨样子，刺鲨到现在也没明白海葵和小丑鱼为什么打起来了，他们都指控孟雨微是叛徒。

她是怎么在穷凶极恶的星盗之中周旋的？她孤注一掷地把空间戒指扔给自己时，又抱着怎样的决心呢？

沉默半晌，刺鲨摸了摸她的脑袋，银白的发丝是柔软的，她的体温是温暖的。

刺鲨收回手：“所以小丑鱼说的是真的，座头鲸讨厌我，是吗？”

“是。”孟雨微点头，“座头鲸给我的任务，是让我杀了你。”

刺鲨的呼吸顿住了。他想说点什么，和孟雨微继续聊下去，比如今天天气不错啊这些天你过得怎么样，又比如座头鲸和你还说了些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被卖到地下角斗场的阿瑞斯人，他的生命是他人的玩具，他在畸形和暴力中生长，见证了许多谎言和欺辱，座头鲸给他的东西是生命中仅剩的糖了，孟雨微说话声音真温柔啊，就像文火慢熬，把座头鲸给的糖全化开了，发苦的糖浆堵死他的气管，掐住他的喉咙，他无处遁形，被逼迫着发出仓皇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鲨想，他怎么能这么决绝呢？怎么能……恨他一手养大的我呢？

太多敌人想让他死，他不在乎，但他保护着的座头鲸也想让他死。他怎么会活成这样？

刺鲨笑得嘶哑又凄凉，简直撕心裂肺。怎么会有人笑得像在哭呢？

他的眼眶红了，他笑够了，没力气了，往床上一仰，天花板盖住了天空，好难看的场景，他的表情肯定也很难看。否则孟雨微看他的神情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刺鲨抬手，遮住眼睛。

如果在初见时，他不明不白地被杀死了，就不必遭受这么多精神上的折磨了，也就不必推翻他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信念了。

“刺鲨！不许死！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你给我起来！”孟雨微掰着他的胳膊，掰不动，她大声嚷嚷，宛如震耳欲聋的咆哮。

“座头鲸可以，我就不可以吗？你为什么忠诚于他，因为他救了你？可我也救了你！座头鲸能救你，是因为他有的是钱！他富得流油，买你的钱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呢？可我不同，我除了这条命一无所有，但我在拿命救你！我是在拿我的全部救你，我对你比他、比龙骨号所有人对你都好得多！”

刺鲨任由孟雨微把他拉起来，阿瑞斯人的骨骼强度高，骨密度也大，算上机械臂，他有124.5kg，像一头野兽，但他还是自愿被孟雨微拉了起来。

孟雨微想拉着他走，他就跟着她走。

小姑娘杀气腾腾，一脚踹开了门，将他拽到了户外。镇民们被余一召集回了星港，他们要重建家园，镇上成了真空带，只有他们在黑夜的孤城中行走。他们从贫民窟走到广场，再从广场走到更荒无人烟的山丘，背离城市，远遁尘烟，今夜繁星闪烁，刺鲨的眼泪不会有任何人看见。

“他那时候承诺，会给我想要的一切。”刺鲨盯着孟雨微气势汹汹的后脑勺，自嘲地说。

“他放屁！全是空话！”孟雨微猛地回头，捧住刺鲨满是泪水的脸，她生气的样子格外凶狠，“你想要承诺，那我也能承诺！我承诺会让你杀了他，继承他的一切，我要让你当星盗王！”

星盗……王么？刺鲨愣住了，他从没想过。

孟雨微把刺鲨的眼泪全抹在他的衣服上。

“抬头，未来的王。”她指向头顶的星星，她吐出的话语好似在号令群星，她的眼睛比星星还明亮，“终有一天，它们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山顶峰，她的手自上而下挥动，威风得像指挥官下令让千军万马冲锋，但她又像一位王，摊开手心对他做出邀请姿势：“「赤王」刺鲨，这样的承诺足够吗？”

“你想要什么？”刺鲨的眼睛完全移不开了。他会是王，那她呢？她又会是什么身份，在星空中处于什么位置？

“刺鲨，我要你选我！”孟雨微认真地说，“我要钱要权，要星星要月亮，我要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因此我会闯天大的祸，我会和很多人为敌！我要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我要你永远站在我这边！”

“我敢这么承诺，你敢跟上来吗？”她低声笑道，就在崖边，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她要与世界为敌，她的背后是浩瀚星空也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刺鲨的呼吸停滞了，他在她眼中看到了蓬勃的野心和**，肆意疯长。

她的位置……在王座之上！

他的肌肉在战栗，他的灵魂在尖啸，他的细胞和血液都在渴求，在所有的时代，阿瑞斯人都是冲锋陷阵的战士，他们不怕死，只怕不能战个痛快。

前所未有的轻快笼罩了刺鲨，快，快抓住她！在世界的森林中，不会再有这样生机勃勃的树了！

“有什么不敢的？”刺鲨心脏狂跳，他颤抖着手回握住孟雨微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也像穷途末路的人和魔鬼签订契约。

“你永远可以相信我。”他郑重地承诺。

“你确定？或许我们会像海葵和小丑鱼，哪天就闹掰了。或许我会出卖你，就像座头鲸。”

“随便吧。”刺鲨说，“我不想再动脑子了。就让我们按阿瑞斯人的传统，把约定当作战争好了，如果你背叛我，就说明这场战争是我输了。输的人活该去死，怨不了任何人。”

“你还真是信任我。”孟雨微笑着拉他往山上走。

“因为我们是搭档。”刺鲨理所应当。

“见面时确实是搭档，但你不觉得你对我好过头了？”孟雨微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觉得他们熟稔得像上辈子有孽缘。

“你对我也很好。”刺鲨仔细想了想，“我爱怎样就怎样，想那么多做什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能给我理由吗？”

有来有回的笨蛋台词，简直是回合制的儿童剧场！

孟雨微心想：傻瓜，我不觉得我对你很好。

她认为还是有必要和刺鲨说明白：“我对你好，是因为你以后会成为星盗王，你将是赤王刺鲨，我在投资，我想要你的回报。”

“你当然值得回报。”刺鲨高兴地承诺，“你想要什么都是应该的，星星，月亮，龙骨号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们已经爬到了山顶，不远处的星港里灯火通明。星光，灯光，所有的光都落进她眼底，她的头发像千丝万缕飘转的月光。

刺鲨看着孟雨微，心念微动，他张了张口，却正逢大块的护卫舰铁皮被拆下，巨响远远传来，孟雨微只看见刺鲨嘴唇一张一合，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声音停了，孟雨微问：“你想说什么？”

“……等你回来了，我再和你说。”刺鲨的心脏依然鼓噪，但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他抬手，按着自己快破出胸膛的心脏，目光灼灼，“我向你承诺，你再在帝国忍耐一段时间，等我杀死座头鲸，我就接你回来。”

“想等到胜利后再说？也行。”孟雨微乐了，摇头，“不过，不是你去杀死座头鲸，是我们。”

她的心情很轻快，她的目光……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嘴？”刺鲨直接问出来了。

“其实我想问很久了，你的牙怎么回事？”

“小时候在角斗场吃的不好，牙坏了，我就自己磨了一下，拿来咬断敌人的喉咙。”刺鲨摸着自己的鲨鱼牙，“很难看吗？”

“挺帅的。”原来是手工制作。

刺鲨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脸……帅吗？

孟雨微在山顶坐下来：“我们还可以再待一会儿，等你不想哭了，就把脸擦干净，我们回护卫舰。还有很多事要做。”

“嗯。”刺鲨在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眺望远方，沙漠辽阔，星河是比沙漠还要辽阔千百万倍的东西。

“原来他想杀我。”刺鲨这句极轻的，夹杂着彷徨与苦楚的叹息，在辽远宇宙里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