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惊云想起一切后,天空中撤去的天雷再次有了劈下的迹象,不过楚辞暮一人挡在他身前,倒是叫那天雷有些退缩。
楚辞暮感受着腰间的力度,握着剑的手有些颤抖,他不敢回头,怕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的情景,他怕一回头,身后的人就要消失了。
身后的路惊云脑袋阵痛,空中飘着的“路惊云”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他被一股不可抗之力扯进了路惊云的身体,两股意识刹那间冲撞,逐渐又相互融合,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消失,强忍着痛假装无恙。
“暮暮,我好想你啊。”身后路惊云的声音传来,明明是同样的声音,恢复记忆后的他语调明显活泼了许多,不再压抑,背负着一岛之主的责任,“你太辛苦了,要好好休息。”
楚辞暮慌忙点了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要好好吃饭,你都瘦了。”
“我从不后悔与你成亲,无论是之前衍天宗还是如今在碧落岛。”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你。
身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楚辞暮匆匆转身,却只抓住了路惊云消失的衣角,最后留给他的一面,是面带笑意的阳光少年。
路惊云再一次消失了。
在他消失处留下了一枚血色坠子。
楚辞暮将它收在怀里,这时有一人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他,“先生,这是岛主还在时吩咐我们要给您准备的。”
揭开盖子,最上面的是之前楚辞暮开口求得的玄一草,足足放了一大把,在下面,不起眼得仿佛铺垫的杂草,是各类养伤的珍稀灵药。
楚辞暮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郑重地收好了盒子,同时拿出了一封信。
按照路惊云之前的吩咐,将岛主之位传给了早已定好的人选,岛主即位勉强代替了成亲的这一份喜气。
拜堂之日的诅咒终究没有打破,只是这次亡故的人换成了岛主。那一日过后,楚辞暮离开了碧落岛,再未回来。
在那之后的碧落岛,生生不息,繁荣昌盛,岛主成亲拜堂时也再无天雷落下,史书上对二人的记载,也不过“破天立道,携手进退”八个字。
*
青阳城。
青阳府上,一位位神医匆匆进去,又低着头匆匆离开。
小公子身子骨一向羸弱,三日前,病情骤然加剧,府上一众神医束手无策,只得广发告示,便寻天下之名医,以求小公子一个短暂的健康。
“……重金求一名医……必有重谢……”
楚辞暮草草看过告示上的字,便将告示揭了下来,随机拉了身旁一位兄弟,温声问道:“请问青阳府邸怎么走?”
那小兄弟正围在周围看着热闹,闻言回头就看到了揭榜之人,正一脸好学的模样盯着自己。
“哦哦哦……”那小兄弟肩膀上被拍了拍,他才缓过神来,奇异地盯着楚辞暮,有胆量揭榜的人竟不知青阳府在何处,他抬手指了个方向,“看到前面那座城楼了吗?顺着城楼右手边一直走,遇到一间最大的院子那便是了。”
楚辞暮道了一声“多谢”,便径直朝着他指向的方向走去,沿途走到哪目光焦点便跟在哪,不为其他,就图他那敢于揭榜的勇气。
青阳府门口,排队的人寥寥无几,楚辞暮直直地走到了大门口,上去便是叩叩叩地敲,“有人吗?我揭榜而来,给小公子医治。”
一旁队伍里有人见状立刻将他一把拉进了队伍里,“小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上赶着找死呢?”
楚辞暮挑了挑眉,“兄台何解?”
他在这人身上感到了一股极轻却又极其熟悉的气息,便听了他几句。
“这小公子啊是青阳城城主的老来得子,姿容绝佳,可惜是个天生的病秧子,遍请天下名医都无人可治。”
楚辞暮点了点头,“然后呢?”
“此前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图那高额报酬,但每每无法说出个个中缘由的,都会被青阳府贴上个庸医的名号,自此也就与医术一道无缘咯。”
“你将我与那些沽名钓誉之徒作比较?”楚辞暮不再作答,只是等着侍从将他带去府中。
不时,府内有人拥护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来,那老者目光如炬,向着众人扫过一圈,肃然开口,“何人揭榜啊?”
楚辞暮走出队伍,平视着看向城主,“是我。”
那老者看向楚辞暮,后者不卑不亢抬眼对视上来,颇有一番胸有成竹的唬人架势,面上瞧不出什么,他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到了屋内,总归事实可以证明一切。
青阳府内装修风格十分全面,通俗来讲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豪奢。
青砖琉璃瓦,碧竹红海棠,屋檐下一串串水晶风铃,阵阵风吹过时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咚咚”清脆的声响。
“这儿便是了。”
曲径通幽,在绕过许多条路后,众人来到了一所小院,身边的婢女见到来人后,后撤进去通传了一声,稍后那屋内便传出一声低沉沙哑的“请进。”
走进屋内,楚辞暮坐在床边,将路惊云的手腕搭在垫子上,缓缓诊脉。
的确是病入膏肓之象,药石无医。
楚辞暮皱了皱眉,他现在的身体病弱,若放任如此,离世后留下复位的灵穴也生有残缺,是个难办的事情。
余下众人虽不知楚辞暮缘何皱眉,但看到了如此模样,总归是心中担忧,城主的手紧紧攥着衣裳,声音颤抖着开口:“小医师,我儿的病情如何啊?”
楚辞暮摇了摇头,“令郎的确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之象。”
听到此话,众人的心一沉,满脸希冀的表情骤然变得难看了起来,每一位前来的医者都道无药可医,可他们求的也只是这孩子平安一时。
就在连路惊云自己都不再抱有希望之时,楚辞暮语调一转。
“不过……”楚辞暮的声音拉长了语调,吊足了他们的胃口,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有一药方,可慢慢调养着小公子的身体,但此方中有几味药性烈,待到小公子身体与常人无异后,其烈性会导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最终……”
他的话没有说尽,但众人都明了这其中的意味。若是用,则可以短暂的过一段时日正常人的生活,若不用,便只能拖着病体苟延残喘。
城主尚在思量,路惊云抢先应了下来,只不过开口急了些,引发一大段的咳嗽,“我治,我愿意以您的药方一试。”
楚辞暮点了点头,抬手便招来了几人,拿来纸笔后提笔快速写下一道药方,交给下人去熬药。
城主接过药方,找了信得过的医师重新瞧了一瞧,见到他点头方才同意了这药方。
一番问诊结束,城主将楚辞暮安排在了路惊云居住的小院内,随后叫着医师离开了小院。
“这药方当真有效?”久病成医,城主虽无病,但来瞧病的人多了,他也能从药方中看出些门道。
“这药方,险啊,凶啊,”那医者捋着胡子说道:“其中几味药的确性烈,但其中的另外几味药却中和了烈性,几味药相辅相成,分量上少一点多一点都会出大事的,这小先生胆量够大,医术也够精的。”
话语至此,城主便知没有怀疑的必要,既然决定任用,那便不再做怀疑之态。
而小院里,自楚辞暮入住之后,带去了不少人气,日日诊治时也不忘带些礼物送给路惊云,汤药一日日喝下,路惊云的身体状况也逐渐好了起来。
只是每日睡觉的时间却久了一些,梦中常梦到一些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有行侠仗义的英雄梦,也有花灯夜游的桃花梦,这些梦中的主人公,无一不是那新来的医师。
又是一日梦醒,路惊云坐起身来,没有叫来婢子,只是拍了拍烧红的脸颊,迅速地扯过被子盖在了床上,转而又埋到了枕头中去。
“公子可是醒了?外面医师求见。”
“进!”
楚辞暮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路惊云一副鹌鹑模样,脸还红着,一直烧到了耳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说着,他抬手探上了路惊云的额头,却被后者一个激灵躲开,抱着枕头翻身进了一旁床角。
枕头里的人脸色愈发得红,路惊云扯过被子,牢牢挡在了头上,他在对着医师想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探过来的手骨节分明,明明是正经动作,他心中却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的梦。
在梦中,医师也是一样的姿势,一手探到头上,随后遮住了他的眼睛,一手握在他的腰间,与他毫不客气地探讨病理。
严肃讨论的动作不停,嘴里却说着调笑的话,什么“小公子,你现在好热”“脸怎么这么红”“见到我这么激动”之类的话通通不要钱似的说了出来。
平日里那肃然的声音只会冷静说出一个个药方,却在梦里对他低沉地笑着,甜言蜜语好一番说道。
龟壳总有被掀开的一日,正如路惊云头上的枕头。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楚辞暮的声音带了些担心,神色却是严肃。
就是这副模样!
这个声音!
这个神色!
与梦里一模一样!
“我没事,就是……”路惊云羞恼地推开楚辞暮,声音嗫嚅,“我要先洗漱收拾一下。”
“好。”楚辞暮将枕头从路惊云脸上抱下来,随手揉了揉他脸上被枕头压出来的痕迹,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快去吧,我等你。”
路惊云被措不及防掀开了龟壳,又被“锴了便宜”,而罪魁祸首还正坐在自己床边。
他心想: 真是完了,一切都乱了。
洗漱后的路惊云一身碧色衣裳,额外加了许多饰品,却不显累赘,只是更显一副金尊玉贵的行头。
“我的身体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诊脉后,路惊云开口问道。
此话不是没有缘由的,他身子一向不好,平日生活已是最大阻碍,昨日夜里他却还做了春//梦,放在往日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对,从明日起,那方子便该停了。”
这话无疑让众人高兴,却也宣告了路惊云死期将近,大家乐呵地装扮着青阳府,一同为他庆祝。
“医师,既然我的身体已与常人无异,那今晚我们可否一同去城中游玩?”
路惊云心下了然,常人的日子虽好,他却也过不了几日这样的生活,左右不过几日的放肆,又何尝要去庸人自扰,平添些无用的伤悲。
“好,”楚辞暮一口应下了他的请求,却不敢再去看路惊云带着笑意的脸。
心中虽深知唯有死后方才有灵穴,却总会因为路惊云的死而心有不忍。
却应了那句:置之死地而后生。
后面几处灵穴真的不会写很多的,一定努力!
碧落岛为什么会详细写,原因也会在后面几处灵穴的时候揭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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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青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