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自带系统 第8章 Chapter8

寒冷。

一种被剥夺了所有色彩与形状的绝对寒冷。

不是冻结体肤的酷寒，而是渗透入骨髓、麻痹神经、侵蚀知觉的虚无冰寒。

洛明玦的意识如同沉浮在一片万载冰洋深处，仅存的微光被无尽的黑暗包裹、挤压、蚕食。感觉不到四肢，感知不到伤口——甚至那曾让他痛彻心扉、如同体内养着无数毒虫啃噬的右臂撕裂的痛楚也消失了。连枷锁的存在感都融入了这片无处不在的虚寒之中，仿佛那本就是这冰冷汪洋的一部分。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重、粘稠、压垮灵魂的绝对黑暗和……死寂的寒冷。

死亡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层深处游过的盲鱼，带来一丝微弱的波动。

……也好。

他残存的思维近乎凝滞，连绝望都无法成形。就这样下沉，沉入这片吞没一切的虚无之中，彻底化为这冰冷黑暗的一部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那持续不断的剧痛与屈辱终于离他而去……

嗡……

毫无征兆。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凉触感，如同沉睡冰层下第一次破开微隙涌出的地下水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意识沉浮的核心。

不是温暖。是冷。但一种……剔透的、不含杂质、不带来痛楚的纯净之冷。

水滴触动的瞬间——

哗啦…哗啦……

锁链！那是他四肢上捆缚的锁链在某种虚空中拖曳、滑行的冰冷声响！如此真实！如此突兀地重新撞入耳膜！

洛明玦那几乎沉入黑暗的意识，被这冰冷刺耳的锁链声猛地刺破！如同冰层被外力击打，被迫从冻结的噩梦中挣扎出来一丝微渺的裂痕。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存在感被强行拉回，像一块被冰水浸泡得太久而麻木的朽木，沉重得可怕，僵硬得动弹不得分毫，每一寸肌骨都浸润在那虚无所化的极致冰寒里。

嗡——！

识海深处，一片混沌冰渊中，属于系统的冷硬文字强行破冰浮出：

【引灯者（一）……目标判定：完成。】

【生命维系能量：修复……启动。】

【生存意志核心：临界恢复……激活。】

没有任务完成的欣喜。冰冷的文字如同死亡通牒般宣告：他还活着。他没能如愿沉入那彻底的冰冷虚无。新的酷刑的绳索已经再次套紧他的脖颈。

嘎吱……嘎吱……

一阵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冰晶摩擦、断裂、粉碎的声音传入麻木的耳膜。

洛明玦极其艰难地掀开眼皮。沉重的眼皮如同沾满厚厚冰痂，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耗费莫大的意志。视野中依旧是绝对的黑暗。并非纯粹的虚无。更像是在一个完全封闭、极度冰寒的冰石洞穴内部，四壁皆是由深黑近乎透明的玄冰凝结而成，厚重的冰层里冻结着无数姿态扭曲、死状狰狞的怪异骨骸遗影——那是亿万年冻绝地狱的标本陈列。

而他自己，被冰冷的四条锁链束缚着，呈一种近乎虚悬的姿态“坐”在这巨大玄冰之穴底部中心一块向上隆起、触感比精铁还坚硬光滑的巨大黑色冰石之上。右臂那处本该被污秽撕开、被他亲手掏挖的恐怖伤处，此刻却被一层半透明的、不断散发着极度阴冷气息的黑色薄冰所彻底覆盖。冰层之下，隐约可见惨白翻卷的皮肉和断裂的血管，伤口竟被强行“冻合”！没有愈合，是纯粹的冰封凝固！

就在这时！

头顶方寸的玄冰之穴穹顶——那片如同冻结了无数惨嚎灵魂的漆黑冰壁深处——

一滴滴如同黑墨融化凝聚成的、剔透得没有一丝杂质、却散发着幽深寒芒的露珠，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凝聚、坠落。

滴答……

一滴。精准地落在他虚悬在右臂伤处上方的锁链之上。

没有声响的溅落。那滴幽黑的冰露在接触黝黑锁链的瞬间，如同墨汁融入铁流，无声无息地被冰冷的锁链吸收、吞噬。锁链表面没有任何水迹，唯有靠近手腕那端，洛明玦皮肤下那道冰蓝色的枷锁印记——肉眼不可视但能清晰感觉到的——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更冰冷的寒流注入。

第二滴落下。

滴答……

位置极其精准地偏移了几丝，恰好落在那覆盖右臂伤口的黑色冰层之上。

嗤……

一丝微不可闻的、类似冰棱碎屑摩擦的声音。

那滴露珠如同带有魔性，刚触及黑冰表面，那一小块覆盖伤口的黑冰竟奇异地、如同被同化般变得与露珠一样深黑剔透！冰层之下那惨白伤口边缘的血色，似乎……更黯淡了一分。

第三滴……

滴答……

落点再次微妙调整，移向他左侧腰腹一道裂开又被冻住、形成一道暗红冰棱的巨大伤口……

……滴答……滴答……滴答……

如同精确设定的钟漏。幽黑的冰露一滴接一滴，从不同角度，以无法预测却仿佛自有规律的轨迹，悄然滴落。每一次落点，必定是他一处处被凝固的伤处！或者……是他身上那四条冰冷锁链与身体连接处最隐蔽、最脆弱的枢纽所在！

冰冷露珠每一次滴落接触冰封的伤口或锁链，都带来一次无声的寒流冲击。那黑色薄冰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以极其缓慢但不容置疑的方式，更深地侵蚀进皮肉深处，取代残破的肌体结构，将其彻底转化为……某种玄冰的延伸物！每一次无声的侵蚀，都伴随着一股冰彻骨髓的净化感——净化掉伤处深处任何可能残留的“污秽”与“生机”，只留下最纯粹的、剔透的、冰冷的死亡结构！

这并非愈合！

而是系统最本源冰冷意志驱动下，强制而残酷的——【无机化·修补】！如同用坚冰替代血肉的义体改造！冰冷、高效、彻底抹杀原有生命特征的可怕重构！每一次落珠，都在将他残破的躯壳更深地拖入这永恒的寒冰地狱，打上更深刻的系统烙印！

洛明玦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恐惧，是这纯粹冰冷与取代过程中烙印灵魂深处的寒意侵袭！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一种绝对的、非人的力量重塑，血肉剥离，筋骨朽坏，只留下被冰层封存、被锁链牵引的傀儡框架。意识在冰寒中明灭飘摇，反抗的念头刚一冒出，便被更汹涌的绝对寒冷彻底冻结，沉入无边冰海。

不知在这寂静无声、只有幽黑冰露滴答坠落替代生机的寒穴中悬坐了多久。

突然。

滴答！

一滴！

与之前所有幽黑冰露截然不同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穹顶冰壁某个未曾滴落过的角落，陡然坠落！

不再是幽暗墨色！

是极其粘稠、浓得化不开的……琥珀色！色泽瑰丽纯净得如同凝固的阳光！甚至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温暖甘醇的……甜腻馨香！这馨香如此突兀，仿佛绝命冻土上陡然绽开了一朵妖冶甜腻的食人花！

它坠落的轨迹也带着一种异样的“柔美”弧度，不再是直线落点，而是像融化的蜜糖拉丝般，蜿蜒着，轻柔地，朝着洛明玦的额角——那道被骨棱划开、又被污垢凝结覆血的旧伤——飘落而去。

暖？香？糖？

在这绝对冰冷、抹杀生机的死寂囚牢里？！

洛明玦因长期冰封而近乎麻木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点源自灵魂最底层的警觉金芒如同被火燎到般骤然爆燃！他想挣扎！这突如其来的“蜜露”绝非恩赐！但身体被冰冷的锁链和身下巨大冰石牢牢禁锢住！动作牵动被冰封的右臂和腰腹伤口，黑色薄冰下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嘎吱声！如同冰层下的尸骨在无声嘶吼！根本避无可避！

啪嗒。

那滴瑰丽得令人心颤的琥珀色浓稠液体，带着令人沉醉的温暖甜香，极其轻柔地贴在了他额角凝固污血与冻土的硬壳之上。

温润的触感瞬间传来！那股暖意与馨甜气息，如同温热的火焰、救命的活泉，刹那间冲垮了长久盘踞的冻绝冰寒！一股难以言喻的舒缓暖流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但这温暖只持续了不到半息！

“滋——！”

如同滚烫的铁水滴入深海玄冰！洛明玦额角被“蜜露”沾染的刹那！一道混合着强烈焦糊与诡异甜香的滚滚青烟猛地升腾而起！那覆盖在伤处、早已与污血冻土融为一体的厚厚痂壳，如同遭遇了克星天敌般发出刺耳悲鸣！在这极致矛盾“暖烫”的琥珀浆液侵蚀下——瞬间融化！碳化！剥落！剥离出底下那一道早已被冻僵泛白、此刻却在蜜露接触下瞬间灼烫变得鲜红狰狞的皮肉新伤！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十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狠狠扎入眉心！这痛超越了之前所有的冰寒酷刑！是滚烫的甜蜜蜜糖直接在灵魂裂口上煎烤！洛明玦被锁链禁锢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弓弦，喉咙深处爆发出无法压抑的、痛苦与享受诡异交织的嘶哑呜咽！额角的血管瞬间暴突，细密的血珠从灼烫的伤口渗出，立刻被那黏腻的蜜浆裹住、同化！伤口瞬间如同被塞满了火炭！他头颅不由自主地剧烈后仰、甩动，试图甩脱这深入骨髓的甜蜜折磨！

但！

那琥珀色的蜜浆如同拥有生命般死死黏住、渗透！

更可怕的是这滴蜜露仿佛引爆的信号！穹顶之上！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数十、上百滴瑰丽得令人心醉的琥珀粘稠液体同时从不同方位凝结、坠落！

目标——不再是某一个伤口！而是他身体各处那被黑色冰层强行冻结凝固、代表着冰冷无机“愈合”的所有区域！冰封的臂膀！凝固的腰腹撕裂！还有……缠绕在他四肢上黝黑锁链与皮肉紧密连接的每一个禁锢枢纽点！

啪嗒！啪嗒！啪嗒！

密集的琥珀蜜露如同带着粘稠生命力的糖雨，狠狠浇在他的身躯之上！覆盖伤口的黑冰被这炽热甜蜜的浆液接触的瞬间，无不爆发出剧烈的灼烧青烟与刺耳腐蚀声！那些被玄冰强行冻合取代的“结构”，如同纸糊般被蜜浆轻易烧穿、融化、重新暴露出底下血淋淋、甚至带着骨头渣滓的惨烈原貌！剧痛如同被点燃的汽油，瞬间席卷全身，焚毁理智！

更令人惊怖的是！

蜜浆如蛇！它们并非随意流淌！每一次黑冰被烧穿露出的血肉组织，都立刻被粘稠的琥珀色裹覆！而那蜜露中仿佛蕴藏着无数微小的、难以言喻的生命种子，正疯狂地钻入每一处暴露的皮肉筋膜缝隙之中，带来被亿万微小触手同时撕扯、绞缠、试图强行弥合又造成更大撕裂的、无比清晰又无比恐怖的生长剧痛！

撕！粘！灼！凉！痒！麻！无数种矛盾到极致的痛苦感知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洛明玦所有的思维！他身体被锁链捆缚着在冰冷的黑色冰石上疯狂扭曲、抽搐！口中发出的已经不是人的声音，而是野兽濒死般的嚎叫与呜咽的混合体！每一次剧烈的挣动，都牵动右臂和腰腹伤处被蜜浆灼蚀、钻爬的撕裂处，渗出更多滚烫的血水，又被更多的蜜浆迅速包裹、渗透！

轰！

如同被投入翻滚的炼钢熔炉！又像被埋入亿万蚂蚁啃食的蜜浆巢穴！这痛苦超越了承受的极限！洛明玦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这恐怖的甜蜜炼狱中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发出濒临爆裂前的尖锐嘶鸣，眼前彻底被滚烫的猩红血光和粘稠的金黄琥珀之色完全吞噬！所有骨骼血肉仿佛都在此刻被活生生重塑、又在塑形前刻被无情撕裂！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只有被无尽痛楚疯狂撕扯粉碎后残存的、如同燃烧熔岩般的强烈生之渴望，在这炼狱中发出无声的歇斯底里尖啸！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感官风暴碾碎一切的瞬间——

所有的混乱突然静止。

不是声音的静止，是感知的剥离。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种轻柔的、冰冷的、无实体的巨网从炼狱中剥离、捞起。

身体被强行悬空抽离那片炽热粘稠的地狱。

眼前刺目的金红与琥珀交织之色飞速褪去。

视线重新清晰。

没有玄冰之穴。

没有蜜露糖浆。

自己依旧悬坐在那块巨大坚硬的黑色冰石之上，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糖衣酷刑”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幻梦。

但！

那被活生生撕裂、灼烧、被粘稠“蜜露”强行“弥合”又加深的剧痛感依旧无比真实地盘踞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跳动着，右臂的冰层覆盖处传来诡异的麻痹和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层底下疯狂蠕动。腰腹那道巨大的伤口内部更像是一群蛇在绞缠争斗！

身体被蜜露浸染烧融过的区域，皮肤上隐约残留着大片大片琥珀色的、如同凝固蜜蜡般的光泽斑驳，散发着那股勾魂摄魄的甜腻暖香。

更触目的是……四肢和肩颈被蜜露灼穿的伤口处，无数细如发丝的金色血线，正在丝丝缕缕溢出，却仿佛在一种诡异的力量作用下并不滴落，反而如同金色的蛛网般在他身体表面凝结、扩张，如同某种古老神秘的、由“甜蜜”与“血肉”混合书写的献祭之纹！

嗡——

四道锁链上，同时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纯粹的暗金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流淌，瞬间沿着锁链的纹路蔓延、燃烧！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而温暖（却冰冷到灵魂颤抖）的“生命能量”，如同洪水般通过锁链链接处，霸道地灌入他残破不堪的躯体！

系统冰冷文字同时烙印：

【初级引导修复：完成。】

【生命基质：强化。】

【生存意志核心：重置。】

【萧烬雪：权限连接……稳定。】

【……‘糖衣’适配体……优化完毕……】

这股新注入的、庞大而温暖的力量，正以一种冰冷不容抗拒的方式，疯狂地冲刷修复他所有被“蜜露”灼烧撕开的伤处！每一次暖流拂过剧痛的火堆，都带来瞬间的剧痛缓解和……一种极其陌生、却无比强悍坚固的生机！但这生机并非来自自身！它是锁链延伸的力量！如同冰冷的义肢植入！更深的烙印伴随着更强大的“伪生”！

洛明玦猛然抬头！

视线尽头。

就在这巨大玄冰之穴边缘、那片冻结了无数亡者哀嚎的黑暗冰壁前方。

一道霜白的身影不知何时静静矗立。

萧烬雪。

墨发如瀑垂落，几缕贴着他冰冷得如同玉雕般的侧颈。他微微垂着眼睑，睫羽在眼底投下两片极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光。那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峰。微微抿起的薄唇边缘，极细的弧度冰冷无情。

他的一只手很随意地向前探着，骨节分明的五指极其自然地在身前凌空虚握。

而在他虚握的手指前方——那四道从洛明玦身上延伸而出、此刻正流淌着暗金生命光芒的锁链尽头——冰冷漆黑的锁链表面，正缓缓流淌、渗透、凝结着一层极薄、如同初生晨露般纯净剔透的……

琥珀色糖晶！

如同包裹在毒药外最甜蜜的糖果。

萧烬雪的指尖极其微妙地在虚空轻捻，仿佛在品鉴。

而他垂落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光晕和距离，正轻飘飘地落在洛明玦腰腹那道巨大的、刚刚被琥珀蜜露粗暴“弥合”过、此刻正被暗金生命流强行稳固的伤口深处——

那裸露翻卷、还在缓慢渗出金色血液的皮肉深处。

一根极其细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最纯净熔融黄金拉成的金色丝线状之物——

一根缠绕着蜜色甜浆、残留着的、原本属于洛明玦的……断裂的腰腹深层肌束筋条！

正无力地垂落在那片刚刚“愈合”、却异常脆弱新鲜的伤口血肉底部。

像一条失去了家园的可怜小蛇。

又像一件被随意遗弃在角落的、微不足道的、由血与痛织成的……破旧玩具。

安静地浸泡在属于自己的金色血液温汤之中。

萧烬雪的目光在那断裂肌筋上停顿了一瞬，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冰冷弧度，似乎微妙地加深了毫厘。

如同看到了某种……只配在角落中浸浴自身废血的……

残骸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