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自带系统 第28章 Chapter28

粘稠。窒息。冰冷。

洛明玦的意识如同一捧被投入万载冰洋深处的、即将彻底沉底的灰烬，在无边无际的、粘稠如墨的黑暗中缓慢沉浮。感知被剥夺了大半，只剩下一种被亿万根淬了寒毒的冰针反复穿刺骨髓的、绝对的、渗透灵魂的……冷。这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意识核心最深处滋生、蔓延，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毒蛇，贪婪地啃噬着残存的温度，将摇摇欲坠的思维一寸寸……冻结。

没有痛。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被无限拉长的、如同沉入永寂寒潭淤泥深处的……虚无感。视野（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视野）被无边无际的、翻涌的、散发着死寂寒气的灰白冰雾充斥。冰雾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盘旋，每一次蠕动都带来更深的寒意渗透。

剧痛？

早已麻木。

或者说，被更纯粹的、冻结一切的寒冷所覆盖、取代。

只有一点感知异常清晰——

注视。

一道冰冷、死寂、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视线。

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冰雾，穿透了凝固的时空，如同无形的冰锥，精准地钉在他不断沉沦的、残破的意识之上。

钉在他意识核心深处，那被灰白胶水强行粘合、布满裂痕的灵魂烙印之上！

那目光，并非来自深渊底部。

而是……来自上方！

来自那高悬于云海仙台之上、寒玉王座之前的……

萧烬雪！

他“看”着他沉沦！

如同冰封的神祇，俯瞰一粒坠入寒渊的尘埃！

目光中，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之前的玩味与审视。

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观察冰层下蠕虫挣扎的……漠然。

以及……一丝极其细微、却如同冰晶折射出第一缕晨曦微光般的……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这缕挣扎的意识在寒渊中彻底冻结？期待那点残存的灵魂烙印在绝对零度下化为齑粉？期待这最后的挣扎在死寂中彻底熄灭？

不！

洛明玦那被冻结的意识深处，一点源自生命本能的、如同灰烬余火般的……凶戾，在冰冷的注视下，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不能……死！

绝不能……如他所愿！

这念头如同投入冰海的星火，微弱却执拗！

他试图挣扎！试图凝聚那早已被冰封的意志！

然而！

就在这念头升起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绝对统治意志的恐怖寒流，如同苏醒的太古冰龙，猛地从上方那道冰冷视线中……降临！寒流并非攻击！而是……引导！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沉沦的意识！强行改变了他沉沦的轨迹！不再是垂直沉沦！而是……朝着深渊冰雾最浓重、最死寂、寒意最纯粹的……核心！狠狠……投掷而去！

速度！骤然加快！

冰雾如同粘稠的油脂，被蛮横地撕裂！意识如同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冰晶磨盘！残存的灵魂烙印在冰雾摩擦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点灰烬余火般的凶戾在剧痛中疯狂摇曳！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永寂的刹那！

噗通！

一声沉闷的、如同重物坠入粘稠冰浆的声响！

沉沦……停止了。

意识并未砸在坚硬的冰面。而是……陷入了一片……冰冷、粘稠、如同亿万冰晶碎屑混合着凝固油脂的……泥沼之中！

寒意！

比之前强烈百倍、千倍的寒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冰针，瞬间刺穿了意识的外壳！狠狠扎入灵魂烙印的最深处！剧痛！一种被活生生冻毙的、深入生命本源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麻木！洛明玦那涣散的意识被这极致的酷刑强行刺醒！

“呃啊——！！！”灵魂深处爆发出无声的、撕裂的惨嚎！

他猛地“睁开眼”（如果意识体有眼的话）！

视野依旧被灰白的冰雾笼罩，但比之前更加浓重、更加粘稠！如同浸泡在冰牛奶中。意识被牢牢禁锢在冰晶泥沼中，动弹不得分毫！冰晶碎屑如同活物般，疯狂地、贪婪地钻进他意识核心的裂痕！带来如同亿万冰蚁啃噬灵魂的剧痛！

更可怕的是！

这冰晶泥沼深处，并非死寂！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古老、蛮荒、如同沉睡的冰河世纪意志苏醒般的……脉动，正从四面八方、从泥沼最深处……缓缓传来！每一次脉动，都带来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纯粹的……死寂寒流！疯狂冲刷、冻结着他残存的生机！

“炉灰……”

萧烬雪那清泠悦耳、却如同冰锥凿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层层冰雾，直接烙印在洛明玦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就该……回归……炉膛。”

声音落下的瞬间！

嗡——！！！

冰晶泥沼深处那股古老的脉动骤然加剧！如同被唤醒的凶兽！粘稠的冰晶泥沼疯狂蠕动、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恐怖吸扯之力的……冰涡！

洛明玦的意识被冰涡死死攫住！如同被卷入海底漩涡的破船！身不由己地朝着漩涡中心……疯狂沉陷！

剧痛！撕裂！冻结！

意识在冰涡的撕扯下如同风中残烛！那点灰烬余火般的凶戾在冰晶摩擦下疯狂闪烁！灵魂烙印在寒流冲击下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呃……呃……”残存的意志在绝望中发出无声的呜咽！

要……结束了吗？

彻底……化为这寒渊的……炉灰？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涡彻底吞噬、彻底熄灭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同源共鸣般的……灼烫感，毫无征兆地从他意识核心深处……猛地爆发！

灼烫感并非炽热！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寒！一种比周围寒渊更深沉、更纯粹、仿佛源自先天冰魄本源的……绝对零度！

这灼烫的冰寒爆发的瞬间！

疯狂撕扯的冰涡猛地……一滞！

如同凶兽遇到了更古老、更恐怖的存在！那旋转的冰晶泥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凝固！吸扯之力骤然消失！

同时！

上方那道冰冷死寂的注视目光……

猛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万古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球！

“嗯？”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惊疑？的鼻音，穿透冰雾，如同冰针，狠狠扎入洛明玦的意识！

紧接着！

嗡——！！！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冰冷、带着抹杀一切异端意志的……寂灭寒息，如同决堤的冰河，轰然从上方降临！狠狠压向那点爆发出灼烫冰寒的意识核心！

“呃啊——！！！”剧痛瞬间飙升到极致！洛明玦的意识在双重冰寒的夹击中彻底崩碎！那点灼烫冰寒在寂灭寒息的压迫下疯狂闪烁、明灭！仿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然而！

就在这寂灭寒息即将彻底碾碎那点灼烫冰寒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点灼烫冰寒深处，仿佛被寂灭寒息彻底激怒！猛地……向内塌缩！塌缩成一个极其微小、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光点！

光点爆发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却带着某种……规则层面的……排斥力！以那暗金光点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排斥力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上！

精准地、狂暴地……撞向那道降临的寂灭寒息！

轰——！！！

无声的湮灭在灵魂层面炸开！如同两颗冰彗星在绝对零度的虚空中悍然对撞！纯粹的冰寒意志疯狂对冲、湮灭！洛明玦那被禁锢在冰晶泥沼中的意识，如同被投入了冰爆核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意识在湮灭风暴中彻底化为一片……冰白的虚无！

上方！

那道冰冷的注视目光……

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

……震动！

如同平静的冰湖被投入了陨石！冰渊般的眼底深处，那万古不化的冰川……

猛地……裂开了一道……罅隙！

罅隙深处！

一点极其凝练、却蕴含着滔天……冰怒的……

……暗金光芒……

……一闪而逝！

“放肆——！！！”

一声冰冷、清冽、却如同万载玄冰崩裂般……震怒的厉喝，穿透层层冰雾，如同灭世冰锥，狠狠凿入洛明玦那化为虚无的意识深处！

厉喝声中！

一只骨节分明、苍白如玉、萦绕着足以冻结时空的寂灭寒息的……巨手虚影！

毫无征兆地……

撕裂了浓重的冰雾！

无视了空间的阻隔！

带着抹杀一切的绝对意志！

朝着冰晶泥沼中那即将彻底崩解的意识……

狠狠……

抓了下来！

目标——

直指那点爆发出排斥力的……

暗金光点！

要……

将其……

连根……

拔除！

死亡的阴影！

比寒渊更深！

比冰封更冷！

笼罩而下！

然而！

就在那寂灭巨手即将触及暗金光点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突兀、与这死寂冰狱格格不入的、带着浓重电子杂音和劣质塑料感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冰晶泥沼深处炸响！

紧接着！

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劣质扬声器发出的、毫无感情的……机械合成音，极其突兀地、强行挤入了这片即将被绝对冰寒彻底冻结的时空：

【滴滴！检测到……高纯度‘灵魂残渣’……符合……回收标准！】

【‘系统后勤保障部’……垃圾清理处……编号：SB250……】

【临时工……征召令……启动！】

【坐标锁定……强制牵引……】

【传送……开始！】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冰冷强制力的规则波动，如同无形的钢索，猛地攫住了洛明玦那即将被寂灭巨手碾碎的、化为虚无的意识！波动并非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流水线机械臂般的、不容置疑的……执行力！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撕裂！

不再是粘稠的冰雾！不再是死寂的深渊！

而是一片……极其怪诞的、如同梦境边缘的……废墟！

天空是凝固的、如同劣质油画般涂抹的暗紫色，布满了龟裂的纹路，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铁锈腥气的暗红色“雨滴”。大地是破碎的、由无数巨大而扭曲的、如同被啃噬过的森白骸骨碎片胡乱拼接而成的地面，骸骨缝隙间流淌着粘稠的、冒着气泡的墨绿色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铁锈、腐烂内脏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无处不在的、如同亿万亡魂低语般的嘈杂电子杂音。

废墟之上，散落着各种光怪陆离的“垃圾”：

一座由无数破碎的、闪烁着粉红霓虹的桃心泡泡堆砌而成的、正在缓缓融化的“糖果山”；

一条流淌着粘稠黑色石油、表面漂浮着无数扭曲尖叫电子玩偶残骸的“污水河”；

一片插满了断裂冰晶锁链、锁链上挂着冻结的、表情痛苦狰狞的冰雕人脸的“荆棘林”；

甚至还有几具半埋在骸骨地面中、浑身覆盖着暗金色粘液和灰白“胶水”痕迹、形态扭曲怪异的……残破躯壳！那些躯壳空洞的眼窝中，残留着凝固的恐惧和绝望。

梦魇垃圾场！SB250！

洛明玦的意识体——那个被灰白“胶水”强行粘合、布满丑陋焊痕的“破瓦罐”——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重重砸在了一滩粘稠的墨绿色脓液之中。剧痛！被脓液腐蚀的剧痛！以及强行粘合处被撞击带来的撕裂剧痛！让他那破瓦罐般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哀鸣。

嗡！

那道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员工：洛明玦（临时工）……已抵达工作区域：梦魇垃圾场（编号：SB250）】

【工作内容：清理指定区域（坐标：X114.514,Y191.981）的‘梦魇数据残渣’】

【清理工具：意念拾取（已发放）】

【工作餐（盒饭）：灵魂能量补充剂……状态：已预支（效果持续中）】

【请尽快开始工作！消极怠工将扣除盒饭能量！】

清理垃圾？！用“意念拾取”？！在这鬼地方？！

洛明玦残存的意识在剧痛和荒谬感中几乎要再次崩碎！他看着那滩包裹着自己的、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脓液，看着远处那座融化的糖果山和漂浮着电子玩偶的污水河……一股比死亡更深的绝望涌上心头。

然而！

就在他这缕绝望的念头升起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抽离感，猛地从他意识核心深处那层灰白“胶水”中传来！仿佛那预支的“盒饭”能量正在被强行收回！粘合处的裂痕传来细微的、即将再次崩开的刺痛！

不！不能崩！崩了就真的彻底消散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强行压下那滔天的屈辱和荒谬感，将残存的意念如同探出的触手，狠狠刺入身下那滩粘稠的墨绿脓液之中！

“拾取！”

意念触碰到脓液的瞬间！

嗤——！

一股极其强烈的、混杂着腐烂、恶臭、怨毒、绝望的负面情绪洪流，如同高压水枪般狠狠冲入他的意识核心！剧痛！恶心！灵魂被污秽冲刷的窒息感！那破瓦罐般的意识核心剧烈震颤，灰白胶水的粘合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

随着这股污秽洪流的涌入，身下那滩墨绿脓液，竟然真的……消失了一小块！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劣质电池漏电般的……灰白能量，从那消失的脓液处反馈回来，极其吝啬地、如同施舍般，注入了他意识核心的灰白胶水之中！粘合处的刺痛感……似乎……减弱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这……就是“工作餐”的补充？！

洛明玦的意识在剧痛和麻木中沉浮。他看着那滩依旧粘稠恶臭的脓液，看着远处堆积如山的垃圾……一种比在寂灭心渊被碾碎更深的、如同永堕无间地狱般的……绝望，缓缓笼罩了他。

他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再次探出意念触手，刺向下一滩脓液……

“拾取！”

嗤——！

更强烈的污秽洪流冲入！剧痛加剧！破瓦罐疯狂震颤！

就在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准备进行第三次“拾取”时——

沙……沙……沙……

一阵极其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某种沉重物体在骸骨地面上摩擦的刮擦声，由远及近。

洛明玦极其缓慢地、如同锈死的轴承般，“转”过意识体。

是那个“保洁爷爷”。

他佝偻着背，穿着那件沾满各色污渍、胸口缝着褪色【保 洁】布片的破旧灰色工装服，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从弥漫的恶臭雾气中走出。手里拖着那把怪异的扫帚——扭曲的黑色金属锁链柄，捆扎着断裂粉红数据线的扫帚头。扫帚头拖曳在骸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沾满了墨绿的脓液和粉红的粘液。

他停在洛明玦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那双死寂的、如同灰白色漩涡般缓慢旋转的眼睛，毫无波澜地落在洛明玦那布满焊痕的破瓦罐意识体上。目光扫过那根还插在脓液里的意念触手，扫过意识体表面因剧痛而不断明灭的灰白光芒。

“新来的……”沙哑、干涩、如同破锣摩擦锈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编号……洛明玦？”

洛明玦的意识体微微震颤了一下。编号？他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保洁爷爷”似乎并不需要回答。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握着锁链扫帚柄的、布满污垢和干裂口子的手，用一根枯槁的、指甲缝里嵌着黑色油污的手指，极其随意地……点了点洛明玦意识体核心的位置。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的冰冷波动，如同细小的冰锥，瞬间刺入洛明玦的意识核心！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探查！一种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扫描！

波动触及核心深处那被灰白胶水强行覆盖、几乎无法感知的角落——那根连接着他与萧烬雪灵魂深处的、冰冷漆黑的锁链印记时——

“保洁爷爷”那双死寂的漩涡眼深处，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那灰白色的漩涡旋转似乎停滞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漩涡深处，一点极其黯淡、却异常凝练的……冰蓝光点，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星，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随即，一切恢复死寂。漩涡依旧缓慢旋转，空洞麻木。

“啧……”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洞悉一切的咂舌声，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漠然，“绑得……挺深啊……”

洛明玦的意识体猛地一僵！锁链印记？！他……他知道？！

“保洁爷爷”收回手指，那双死寂的漩涡眼重新落在洛明玦的“脸”上（如果那布满焊痕的灰白胶水团能称之为脸的话）。

“在这里……”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周围嗡嗡的电子杂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洛明玦摇摇欲坠的意识核心上，“想活着……就得……忘。”

“忘？”洛明玦的意识深处，一个破碎的音节艰难地滚动。

“忘掉……你是谁。” “保洁爷爷”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在背诵一条冰冷的铁律，“忘掉……你从哪来。忘掉……你被谁绑着。忘掉……你恨谁。忘掉……你想逃。”

他顿了顿，那双灰白漩涡眼死死盯着洛明玦意识体核心的位置，仿佛能穿透那层灰白胶水，直视那根冰冷的锁链印记。

“恨？没用。”他缓缓摇头，动作僵硬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想逃？更没用。这地方……只认‘垃圾’和……‘清理工’。”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握着扫帚的手，用扫帚头上那些断裂的、沾满污秽的数据线，极其随意地指向远处那座融化的糖果山，指向那条漂浮着玩偶残骸的石油河，指向那片挂满人脸的冰晶荆棘林。

“看见那些……了吗？”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在描述厨房里待处理的食材般的漠然，“都是‘垃圾’。是那些……在外面……活不下去的……残渣。是那些……被系统榨干了……最后一点价值……又舍不得彻底丢掉的……破烂。”

“他们……有的恨。有的怨。有的……还想着回去。”他枯槁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指向不远处一具半埋在骸骨地面中、浑身覆盖着暗金粘液和灰白胶水痕迹的扭曲躯壳，“结果呢？恨意……成了新的垃圾。怨气……污染了脓液。想回去的念头……引来了……清理。”

他收回手指，那双死寂的漩涡眼重新聚焦在洛明玦身上。

“你……也一样。”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谆谆教诲”，“你核心那根‘链子’……是脏东西。是……污染源。它每跳一下……每烧一下……都在……制造垃圾。都在……提醒这地方……你是个……没清理干净的……外来货。”

“想活？”他极其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就……把它……也忘了。当它……不存在。当它……是块……焊歪了的……铁疙瘩。”

“然后……”他顿了顿，那双灰白漩涡眼深处，那点极其黯淡的冰蓝光点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湮灭，“像块石头。像滩烂泥。像……我手里这把……扫帚。”

他极其缓慢地举起那把怪异的扫帚。

“只做……一件事。”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烙印般的命令口吻，“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

声音如同魔咒，在洛明玦的意识核心中反复回荡、撞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抹杀意志的力量！试图将那根锁链印记的存在感彻底覆盖！将他残存的自我意识彻底碾碎！将他变成一把只知道“拾取”的……人形扫帚！

洛明玦的意识体剧烈震颤！灰白胶水下的焊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根被点名的锁链印记，在“保洁爷爷”那冰冷话语的刺激下，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搏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极其尖锐的、混杂着冰寒与毁灭气息的刺痛感，狠狠扎入他的核心深处！

痛！

屈辱！

反抗的意志如同被点燃的火油，在绝望的冰海中疯狂燃烧！

忘？当不存在？变成扫帚？！

不！绝不！

“呃……啊……”意识深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嘶鸣！

“保洁爷爷”那双死寂的漩涡眼，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死死锁定着洛明玦意识体的震颤。他似乎“看”到了那锁链印记的搏动，也“看”到了那点微弱的反抗火苗。

“呵……”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尽疲惫与洞悉的冷笑，从他干裂的嘴角溢出，“骨头……还挺硬？”

他不再言语。只是极其缓慢地、如同完成某种仪式般，再次举起那把沾满污秽的扫帚。这一次，扫帚头没有指向任何垃圾，而是……指向了洛明玦意识体本身！

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如同湿透的裹尸布般的……精神压力，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洛明玦的整个意识体！

不是攻击！是……覆盖！是……同化！

这压力沉重得如同万钧巨石，带着垃圾场亿万亡魂的麻木怨念，带着系统底层规则的冰冷意志，带着“保洁爷爷”那双灰白漩涡眼中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死寂空洞，如同倾泻的泥石流，蛮横地、不容抗拒地……灌入洛明玦的意识核心！

“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

那沙哑的声音不再是话语，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指令！一遍！一遍！又一遍！如同冰冷的凿子，狠狠凿刻着那点残存的反抗意志！试图将那“清理垃圾”的指令，彻底刻入他意识的最底层！覆盖掉所有记忆！所有情感！所有……“自我”！

洛明玦的意识体在压力下疯狂扭曲、变形！灰白胶水下的焊痕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锁链印记在指令的冲击下疯狂搏动、灼烫！反抗的火苗被这冰冷的泥石流疯狂冲刷、压制！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更深的剧痛！每一次反抗都招致更沉重的覆盖！

“呃……呃呃……”意识深处只剩下破碎的呜咽。那点属于“洛明玦”的意志，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烛火，明灭飘摇，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保洁爷爷”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双灰白漩涡眼深处，那点冰蓝光点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随即，又迅速被无边的死寂空洞吞没。

他缓缓放下扫帚。那股沉重的精神压力并未消失，依旧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禁锢着洛明玦的意识体。

“记住……”他沙哑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声音如同从坟墓深处传来，“在这里……只有……垃圾……和……清理工。”

说完，他不再停留。拖着那把怪异的扫帚，佝偻着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麻木地……再次走向垃圾场更深处弥漫的恶臭雾气中。身影很快被粉红的粘液和墨绿的脓雾吞没。

只留下洛明玦那被精神压力死死禁锢的意识体，僵立在原地。

“清理……垃圾……”

“清理……垃圾……”

那冰冷的指令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意识核心深处疯狂回响、撞击！试图碾碎最后一点残存的自我。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着，再次探出意念触手。

刺向下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墨绿脓液……

“拾……取……”

声音沙哑、破碎。

带着一种被强行抹平的……空洞。

而在那被灰白胶水覆盖的意识核心最深处，那根冰冷的锁链印记，在指令的疯狂冲刷下，搏动得更加微弱、更加……隐忍。

如同蛰伏在冰层最底下的……

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