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斋,小丫鬟手里捧着一碗安胎药送到许言栀床前,刚要扶起许言栀就被一旁的紫闻叫住。
“夫人如今月份愈发大了,这安胎药的方子也该改上一改,加些白术、黄芩…健脾益气更有利于生产!”说着便上前端起安胎药,“夫人身子康健,这安胎药落下一顿也不成问题!”
紫闻就是当年由萧翎送来的医女,打着碧落斋人手不够的名头送来,许言栀知道这人其实是阿硕求来的,所以她自来信任有加。
她看向紫闻,目光不见任何慌张,抬手挥退一旁茫然无措的小丫鬟冷静地询问,“不要打幌子,实话实说,这汤药是不是有问题?”
紫闻跪在地上,“郎君只说一切有他!”
“刚才那个丫鬟可有问题?你只管实话实说,莫要瞻前顾后!”许言栀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个小丫鬟是她陪嫁庄子上的管事送进府的,她与阿硕的院子从不用外面采买的下人,全是家生子,防的就是他们有一天背主。
“没有!”紫闻直接说道,早在被送进碧落斋时,郎君便交代过:他吩咐的任何事,如若许夫人问起,便实话实说不可有任何隐瞒。
他们这些做暗卫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一条铁律:许言栀的安危与利益永远高于萧允硕本人。
这是他们必须遵循的,所以紫闻直接将王夫人的计谋和盘托出,闻言许言栀脸色愈发冰冷,一股无法压抑的怒意于心头翻涌,她愤怒地摔碎手中的茶盏,破碎地瓷片滑落地满地都是。
“这份安胎药有什么问题?是怎么进的碧落斋?”
紫闻回禀道,“这药熬制时一直没有离开人,是金竹盛药的碗盏被人洒了药粉,会让夫人于睡梦中见红,甚至是血崩!”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人便能得手?”许言栀满是诧异。她早已交代过,凡是她进口的东西便必须合盖送入屋内,而且途中不得有任何停留,所用碗盏用前必须重新冲洗。
这碗药从熬制好到端进去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暗卫手法莫测,学的便是这个。只要夜间潜入小厨房,于碗盏上用秘法涂上药粉,第二日即使将碗盏重新洗刷一遍,可药粉便会混入水中神不知鬼不觉涂满整个碗盏,继而入口。”
“此药药效缓慢多半是夜间发作,等夫人病发时碗盏早已被重新冲洗,如此便能毁尸灭迹!”
许言栀不可置信地看着紫闻,“只是溶于水,于碗壁上残留的一点便有如此大的药效?”
“此药药量微乎其微,若非早已得到消息,奴婢定然不会察觉到。这点药量于平常人自是无碍,可是夫人已经足月,这点药效足矣!”
许言栀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落在紫闻手中的汤药上,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这么说来,只要救治及时,此药也就是一碗催产药而已对吗?”
闻言,紫闻瞬间明白许言栀的意思,她重新上前为许言栀摸脉,在许言栀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郎君下令命她誓死保护夫人安危,可也说过夫人的命令大于一切。
她明白郎君的意思,但是做暗卫的只能认一人为主,既然将她给了夫人,她的主子就是夫人,而且听从夫人的命令也并未与郎君的命令冲突。
催产而已,处理妥当便不会伤及性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许言栀直接端起药来一口饮尽。如此能掰倒王氏的大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而且她能感受到萧翎身上对她若有若无的杀意。她思来想去很久,这种杀意从前是没有的,就是在阿硕崭露头角的这几年才开始有的,而且一年比一年深厚。
他们想要她的儿子成为一个完美的、没有弱点的领导者,而她则是阿硕身上除不去的黑点、弱点,所以他们不断磨砺阿硕,文武权谋一样不落,甚至想要隔开阿硕与后宅女子的接触。
但是不可以,她的孩子不可以成长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兵器。他是人,人就有七情六欲。她是弱点是他人生的败笔没错,但她必须存在,若有一日有人用她来威胁阿硕,她定会毫不犹豫自尽而亡绝不拖后腿。
她能想象到,她喝下药早产阿硕会如何紧张担忧,但她必须如此,既能为阿硕清理挡在前路的王氏母子,也能震慑住萧翎等人让他们投鼠忌器。
紫闻躬身退出去检查生产用具,她思来想去还是往栖野居那边传去消息,万一,万一大夫人那边丧心病狂再次出手,她未必能护住夫人,还是郎君在稳妥一些。
朗铭一接到消息心里就咯噔一下,门都来不及敲直接闯进去禀报。
“什么!”闻言萧允硕脸色瞬间大变,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紧地攥住朗铭的衣襟,额间青筋暴起,他单手将人提起,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许夫人服下那碗加了秘药的保胎药!”朗铭额间满是汗水,目光担忧地看着萧允硕,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被萧允硕单手甩了出去,“一群废物!”
“嗯哼!”一道闷哼声响起,朗铭捂着胸口靠着墙面艰难坐起,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还不等他调整过来便看见萧允硕已提步向外走去,见状他立马起身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栖野居的下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朗铭急匆匆地进去禀报什么,紧接着便听到书房传来重物摔倒的声音,郎君气冲冲地走出来。
尽管心中着急万分,但是萧允硕还是尽量维持该有的风范,如若今日他失了规矩,那才真是许言栀的死期。
栖野居院内早已跪了满院的下人,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主子生气就是他们伺候得不周到,伺候得不周到就要跪在这里,就连一直侍奉他的姜嬷嬷也不曾例外。
萧允硕无暇顾及其他,勉强维持住表面该有的风范,直冲碧落斋赶去,一进碧落斋便看到院中的丫鬟仆从有条不紊地在忙活,他心中略松。见他来,小丫鬟急忙要搬来桌椅被他挥手拒绝了。
“桑月、清霜你们进去帮忙,朗铭你去将所有府医带到碧落斋,谁若胆敢阻拦,格杀勿论!”稍微冷静下后,萧允硕理智稍微回笼。桑月与清霜是一对双胞胎,一个擅医一个擅毒,许言栀身边只有一个紫闻他不放心。
见朗铭行动略有不顺,萧允硕也想起自己方才失控伤了他,“朗铭你先下去休息,需要什么直接进我的库房自己取,让明桉、明殃去请府医!”明桉、明殃是与明段同一批训练的暗卫,早年便拨到他身边侍奉,只是他用惯了朗铭才便不曾用他们贴身侍奉。
明桉、明殃直接领命向外走去,朗铭见状脚尖一转又回到萧允硕身后,“小的无事,在这里陪着郎君!”
闻言萧允硕垂眸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小少年,“我无事,倒是你被我误伤,今日是我莽撞失了分寸,你先回去休息,库房的东西任你支用,其他等日后再说!”
此时他早已冷静下来,可仍然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声,理智回笼他便要着手处理这些,他方才确实是失了分寸,他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毛躁的印象,更不能寒了下属的心。
朗铭垂下眸子仍站在原地,半晌后才嘟囔一句,“不用道歉,下属的命都是您救的,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闻言萧允硕长舒一口气,“一码归一码,你不养好身子如何保护我,先回去休息,这里还有隋家兄弟二人,用不到你!”
隋家兄弟是萧允硕西郊马庄庄头的儿子,幼时萧允硕去庄子上玩闹便是这兄弟二人给做玩伴,后来被他带回府培养成他的贴身侍卫。这兄弟俩一个叫隋文林,一个叫隋文武,倒也有几分本事。
隋家兄弟见状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定会保护好主子!即使这样朗铭也不太愿意离开,他心知,主子本就自责误伤了他,若再不离开养伤,主子心中会更加不安,可他自从来到主子身旁便从未离开过主子。
“好了,若不愿意便留在这里吧!”
闻言,原本低着头往外走的朗铭瞬间抬头,三两步回到萧允硕身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萧允硕。
“一会儿府医都在,抽空让他们给你看看!”
“小的没事,等许夫人平安生产后,小的再去寻人看看!”
见朗铭坚持萧允硕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焦急地等着,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嘈杂,萧允硕抬眸望去,只见王夫人带着十多个仆役浩浩荡荡地闯进院,一来便道:
“三郎年纪终究是小,遇到事难免急躁些,这里是内宅,怎么带着侍卫浩浩荡荡便进来了,如此可是失了分寸!”王夫人于萧允硕面前站定,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着,她戏谑地看着萧允硕,等着萧允硕弯腰行礼。
萧允硕定然在府里安插了人手,不然当初不会发现她要换掉那个女婴,她很确定萧允硕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毕竟那双一贯温润,盛满笑意,永远神情自若的眼睛,她还是头一次见其布满血丝满是杀意呢!
即便知道一切又如何,礼法大于一切,他不愿也必须向她行礼问安。
等了许久见萧允硕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夫人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郎君的规矩都学尽了,怎么如今还不如三岁稚童!”这碧落斋内一向满是花香,最是好闻,那些香料纵使是她也弄不到,但萧允硕有本事给许言栀寻来。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甜腻的香味中夹杂的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还是被她闻到了,她满意地勾唇,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许姨娘生产,想你也慌了神,做母亲的便不计较了!”
后身后站着的绿韵一脸得意道,“夫人自来大度,从不过多计较这些礼节,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见人搬来桌椅,可见这碧落斋自上而下都是没规矩的货色!”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守在产房外的紫清,这是章嬷嬷前两年收的干女儿,说是调教的规矩不错,平日颇得许姨娘信赖,绿韵仍然记得当年绿腰死得有多冤。
在这里她能听到里面许姨娘的痛呼声,也许这就是报应,绿韵一双漂亮的柳叶眉缓缓下垂,嘴角上挑,指着紫清道,“你,就你没看到夫人来了吗,不知上前请安也就算了,连个椅子也不知道搬,果然是个没规矩的皮赖货!”
见绿韵对自己发难紫清有一瞬间的慌乱,可转头看到萧允硕的身影后又镇定下来,她垂首不语继续守在产房门口,嬷嬷早就交代过,天大地大夫人生产的事最大,今日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旁人的命令一概不用理睬。
“混帐东西,夫人的命令你也敢不听吗!”见紫清仍一动不动,绿韵脸色难看,但还带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她抬手指了后面的两个婆子上前就要去按住紫清。
“如此没有规矩以下犯上的东西,乱账打死也不为过!”她刚要上前,只听唰的一声,一柄利剑直直抵在她脖颈上,只要她再上前一步便会毫不犹豫割破她的喉咙。
“夫人好大的威风,竟都耍到碧落斋了!”萧允硕一手执剑,目光冰冷无情,看向绿韵的目光就好似是在看死人一般,随后目光又缓缓移到王夫人的脸上。
他身体紧绷着,指关节泛着白色,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绿韵咽了口唾沫,面色惨白一片,但是仍鼓起勇气第一时间侧转过身子护在王夫人身前。
“你如今连一声母亲都不唤了吗?”即使被人用剑指着,王夫人也不见丝毫慌张,萧允硕会动杀意她毫不意外。
“我的母亲在里面生产,生死不明!”萧允硕冷冰冰地说道。
“对,里面躺着的是你的生身母亲,只可惜啊,礼法上三郎君的母亲是我,萧王氏!”王夫人将绿韵拉到自己身后,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她盯着萧允硕布满血丝的双眼,将自己的脖颈抵在剑锋之上。
“当年我年少气盛,也想过与她好生相处,这些腌瓒手段我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于用,没想到,终有一日我还是变成了如今这副面目全非的样子!”王夫人絮絮说着,语气中带有一丝释然,还有一丝恨意,“你说这应该怪谁呢?”
王氏缓缓仰起头,露出自己脆弱不堪的脖颈来,“亦如她当年那般,所做之事毫不加以掩饰,所以,这一切都是我所为三郎君又能如何?你敢弑母吗?”
萧允硕心头翻涌的怒意再也难以压制,他深知一切都是陷阱,也知此时不应如此莽撞,“就算弑母又如何,夫人不妨转身瞧瞧,我既敢弑母,这些人也定会与夫人一同陪葬,不会有丝毫只言片语传出去!”
他眼中的杀意愈发凶狠,手中剑刃忽地上前,猛地在王夫人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但是他却没有再进一步。
“放肆,竟然胆敢大不敬!”见王夫人受伤,绿韵整个人便要去护在她面前,但是仍被王夫人牢牢按在身后,她的动作幅度太大,脖颈的伤又加深了两分。
“三郎君所说我自是信得,但是三郎君又怎知我没有后手?更何况这一切三郎君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有为什么许姨娘会将计就计呢?要我说,其实最该死的应该就是三郎君了吧!”王夫人冷笑一声,不屑地看着萧允硕道。
“郎君可千万别说自己不知道,不然我一个后宅夫人都要瞧不起你了!”可能是脖间抵着剑刃让她有些不舒服,也可能是长久一个姿势让她难受,只见王夫人缓缓动了动脖颈,脖间的血痕较之前又深了几分。
她毫不在意,只好整以暇地望向萧允硕,静静地等着。
“我的罪孽我自会去赎,但夫人也逃不了!”
“我可没说要逃,我就在这里,三郎君要取走我这条命易如反掌!”她脖间的血顺着剑锋缓缓往下流,她像是没有知觉一般,语气愈发低沉,上挑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让我想想啊,许姨娘九死一生平安生产后,却得知自己苦心筹谋骄傲不已的儿子,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背上弑母的名声!”
“啧,许姨娘的这个月子怕是不好做,女子月中最为重要,只怕会落下病根呢!”王夫人得意地看向萧允硕,她笃定他不敢。
“倒是我以往看走了眼,没想到夫人如此精于算计把控人心!”萧允硕忽地收回剑直接插入剑鞘,勾起唇角,笑如新月。
“被逼无奈罢了!”王夫人不屑道,她还真以为萧允硕有多爱护许言栀呢,这不只要涉及自己的利益,就是许言栀受伤他也会让步。
今日她不过是来看许言栀好戏的,也懒得在这里装贤惠,戏看够了便也懒得待了。“今日之事念在三郎君年纪尚小,我便不过多计较了,郎君下次记得三思而后行!”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可是夫人,如今我便是已经三思过了!”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什么?”王夫人下意识转身看去,忽然脖间就感受到一股凉风吹过,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惊恐的女声,“不可,阿硕,住手!”
忽地一阵温热的液体洒在她脸上,王夫人整个人愣在那里,她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鲜活的,护在她身前的绿韵睁大着双眼缓缓倒下。
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啪”的一声在耳边响起,一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扇倒在地,旁边就是捂着脖子正发出“嗬嗬嗬…”声音的绿韵,她好像忽然回过神来,搂住地上的绿韵整个人慌张不已。
“绿韵,绿韵,你别吓我……”王夫人像疯魔一般,抱着绿韵又哭又笑。
老夫人可不在意王夫人如何,怒气冲冲上前又甩了一巴掌上去,“王氏,今日栀娘若有半分闪失,琅琊王氏也护不住你!”
说完只匆匆看了眼提剑的萧允硕,交代道,“莫要意气用事,一切等你娘平安生产后再做定论!”说着便不顾周围的阻拦直接推开产房大门走了进去。
“老夫人不可啊,妇人生产乃大不吉啊!”
“无妨,我也活到年岁了,若有阴司报应尽管来便是!”
等周围再次恢复安静,萧允硕笑着半蹲到王夫人面前,认真欣赏着王夫人凄厉的模样,“夫人说得对,我自是不敢弑母的,但砍杀一个小丫鬟还是可以的,我记得夫人身边还有一个颇受倚重的王嬷嬷,无妨,您告诉绿韵姑娘慢些走,很快便有人与她黄泉做伴,不会孤单的!”
“庶子,尔敢!”王夫人眼底猩红一片,对萧允硕怒目而视,大有要将萧允硕喝血吃肉的意思。
“呵!”萧允硕手里还握着那满是血迹的剑,微眯的瞳眸满是残忍的笑意,他低哑着声音道,“说来也巧,我出生时绿腰姑娘以命相抵,如今我妹妹出生,绿韵姑娘便又如此急不可耐,确实是与我兄妹二人缘分不浅呢!”
“你混账!”王夫人抬手就要扇过来,却被萧允硕单手拦住,王夫人怒吼道,“她们是我的陪嫁丫鬟,卖身契都在我手中,你这是草菅人命,你不能杀了她们,终有一日你会遭到报应的,我不会放过你的,琅琊王氏也不会!”
萧允硕原本清冷温和的气质早已消失不见,如今浑身都是阴翳的森寒,听到王夫人的话,清隽的面容缓缓绽放出一抹残忍嗜血的微笑,他脸上还有绿韵飞溅出的鲜血,他抬手将其随意抹去,于脸上留下一抹刺眼的红。
“夫人还真是天真,我母亲为奸人所害,已经查实是王嬷嬷与绿韵姑娘联手下药毒害我母亲!”萧允硕缓缓起身,居高临下欣赏着王夫人脸上的惊恐与悲伤。
“你胡说,你根本没有证据!”王夫人色厉内荏道。
“证据啊?”萧允硕直接转过身看向后面的紫清等人,“你们谁负责熬药,可有看到绿韵姑娘靠近药罐?”
一个小丫鬟直接跪着爬上前,泪声俱下道,“奴婢金竹,负责给夫人熬药,昨日,昨日确实有看到绿韵姑娘出现在小厨房靠近了夫人的药罐!”
闻言王夫人猛地起身来到金竹面前,直接甩过去一巴掌,“放肆,你竟然敢作伪证!”
金竹甚至不敢捂脸,再次俯下身子磕头道,“奴婢只是见所见所闻说出来,不知大夫人为何恼羞成怒,奴婢愿对天发誓,今日所言若有一句是假话,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见状,萧允硕满意道,“好一个忠心的丫头,提拔为一等丫鬟,日后贴身侍奉夫人,如此忠心耿耿愿意发毒誓以证清白,勇气可嘉,再赏白银百两,良田五十亩,放其奴籍!”
“谢郎君赏,奴婢一定不会辜负郎君的信任,定尽心尽力侍奉夫人,万死不辞!”金竹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事,“砰砰砰”地磕头谢恩。
萧允硕抬眸看向怒不可遏的王夫人,“夫人,可还有话说?那好!”只见他提剑指向原本跟在王夫人身后的下人们,他们都是正院的人,如今早已被吓得面色惨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你们也来说说吧,可有看到王嬷嬷与绿韵勾结下毒谋害啊?”萧允硕话音刚落,几人身子不免被吓得轻颤起来,但没有一人开口承认。
王夫人抬眸,嘲讽地看向萧允硕,“你也就这点威胁的手段了,果真是庶出,如此上不得台面!”
“夫人不妨等等看,审讯一事最急不得,凡事要有耐心,屈打成招可是行不通的!”萧允硕歪了歪脖子,不屑地看着王夫人,他很有耐心。
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后面突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声音,“奴婢昨日有看到王嬷嬷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袖子里还揣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奴婢也看见了,王嬷嬷将东西交给了绿韵姑娘,就在院中那棵柳树后面给的!”
“我看见绿韵姑娘往碧落斋走…”
有一人打头,剩下的便开始争先恐后说起,王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丫鬟婆子,她待她们不薄,为何要背叛她?她心中满是愤怒与委屈,但是她也清楚,这怨不得旁人,以命相挟有几个还能忠心耿耿呢?
“招式无论老旧,有用便可,夫人心思缜密,千算万算,可有算到今日?”萧允硕缓步来到王夫人面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夫人可还有辩驳?”
王夫人早已双目无神枯坐在地上,闻言她抬头看向萧允硕,“三郎君手眼通天,我自无可辩驳,但是三郎君也莫要猖狂,你还没赢!”说罢她突然起身向萧允硕手中的剑撞去,却被萧允硕反手控制住。
“虽说绿韵姑娘走得孤单,可也没有主子给她做伴的道理,不过夫人莫要着急,她的黄泉路会有人做伴的!”萧允硕笑着扶起王夫人,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褶皱的地方,“夫人可要好好活,若有一日夫人死了,我的怒火只能由萧允泽来承受了,想必那也不是夫人愿意看到的!”
“他姓萧,是你弟弟,萧氏族规规定,萧氏族人可以相争相斗但不可相杀,不可害其性命!你若对他动手,便永远也得不到萧氏族人的认可,你不敢!”提到萧允泽,王夫人就像是一头被惹怒的母狮一般,恨不得亲手活撕了萧允硕。
“夫人方才不都说了吗,我手眼通天啊!”萧允硕转身对柳叶、桃来命令道,“你二人亲自护送夫人回正院,府中规矩森严,王嬷嬷手中的药定然是有同党相助,你二人去查,有嫌疑者就地格杀!”
说完又笑着对王夫人道,“小子在这里恭喜夫人,您的计谋成了!”
不是想处理掉王家人吗,那他就处理到王氏母子身边所有王家人,让她们尝尝什么叫孤立无援!
柳叶、桃来直接上前夹起王夫人,一来到正院,便直接抽出腰间别着的软剑,王夫人的陪嫁见一个杀一个,王氏眼睁睁地看着王嬷嬷倒下,看着那些给她逗趣的丫鬟小厮死不瞑目。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王夫人从一开始的尖叫、求饶到后面的麻木无神,她已经不知道后悔两字该如何写了。
一刻钟不到,整个正院都被血洗一遍,只有王夫人还有那位出生不久的四女娘活着,王夫人倒在血泊里,柳叶与桃来也没有理会,任由她坐在血水中,屋内的四女娘不明所以正呜呜呜哭个不停。
柳叶冷声道,“正院的下人伺候不尽心,我等已为您清理门户,过会儿简总管会带一批新的丫鬟小厮入府,最后选谁由您来定!”说完便与桃来转身离去。
就在她们动手的时候,府上的暗卫同时也在动手,凡是投靠过王夫人的仆役皆斩杀剑下,整个永安侯府像是笼罩在血雾之中,到处都能闻到血腥味。缺失的人手,简明很快便安排人填补上。
萧允硕提剑站在院中,继续等着,闻着空气中愈浓厚地血腥味,他神情未变,只一动未动地站着。明明已经到了春天,他却觉得身上冷得不像话,脑子里乱糟糟的,看似他赢了,实则输得一塌糊涂。
脑子里有这几年他与许言栀相处的日常,有方才老夫人看他目光里的失望,也有许言栀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他不敢想,若是原主萧允硕今日在这里会不会恨到提剑杀了他。多年的顺风顺水,让他习惯了操控全局,却全然忘了人是复杂的,不会一成不变。
在这之前,他笃定许言栀即使知道也不会选择喝下,明明她最懂他,他几次三番说过她的身体是最重要的,他自诩算无遗策却独独忘了许言栀心中最重要的是萧允硕。
想明白的一瞬间,他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凝住了,他如坠冰窟,目光呆滞地看着产房,他就那么站着,神情早已恍惚,悲伤将其笼罩在内,这是朗铭等人从未见过的郎君,好似没有了任何人气一般。
直到屋内传来一道哭声,听到里面说着“恭喜夫人,儿女双全!”萧允硕才慢慢回神。
“主子,主子,夫人生了!”朗明对萧允硕的情绪感知最为明显,他很是开心,许夫人无事想来主子也会想开一些的。
闻言,萧允硕冰冷瘆人的面容微微回暖,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时老夫人抱着襁褓出来,只远远地扫了萧允硕一眼,便抱着孩子往厢房走去,萧允硕下意识跟在后面,目光不自觉落在襁褓上。
襁褓包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到,但那是这个世界上与他血脉最为接近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他。
进了厢房,老夫人将襁褓安置好,回过身直接甩了一巴掌在萧允硕脸上,压着怒意呵斥道,“跪下!”
萧允硕没有辩驳直接跪在地上,“咚”的一声敲在所有人心头上,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但没有叫起。
老夫人失望地看着萧允硕,“你知不知道,你不仅仅差点毁了你母亲的所有心血,还差点毁了你母亲,这么多年的教导,你就只会如此行事吗?”
“孙儿知错,孙儿愧对祖母与母亲的教导!”萧允硕垂下头去,乖乖地跪在地上。老夫人知道这孩子心里怕也是不好受,她也心疼,但这些的前提都是不能影响的许言栀。
一想到今日许言栀为了这个孽障服药,她便恨毒了他,她上前一步,“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也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孙儿明白,不会有第二次!”萧允硕保证道。
看着眼前的孩子不似以往神采飞扬的模样,她还是心疼的,就算最初有千万的算计,这么多年的相处与疼爱也从未作假过。
“好了,既然你已经知道错处,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记住今天,你母亲与你妹妹因为你遭受了多少无妄之灾,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说完便转身离去,栀娘那边还离不得人,她要过去照看着。
对于萧允硕,这个无比贴心的孩子,她相信他懂她是什么意思,也不会再让她失望。
至于惩处,谁说身体上的惩罚才是惩罚的,这个孩子内心始终有一杆秤,至于其中标准她还没有摸清,但是有一条她很清楚,那就是许言栀。
所以不用做什么,他会自我反省,自责与内疚会埋没他。
萧允硕自己也不知道跪了多久,直到旁边襁褓内传来一道哭声,他才渐渐回神,此时他双腿都已经快要没了知觉,他早已习惯这种感觉,撑着一旁的桌椅起身来到床边。
那个孩子也是一个红猴子,听萧翎说起过,他出生时就是一个红皮猴子,他总以为是夸张,看着这孩子他确认,确实是一个红皮猴子。
他揭开襁褓往里摸了摸果然是尿了,直接自己拿过一旁的尿布给小红皮猴子换了尿布,又抱着哄了一会儿才停了哭声,他细细打量着孩子的眉眼可与他自己有什么相似之处,最后得出结论是没有。
他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他总希望这个孩子能与他多相像一些,可有时又想着有他在,希望这个孩子能多幸福一些。
萧允硕走时命人将紫闻喊来照看着孩子。
“奶娘呢,怎么不见人?”萧允硕冷声问道。
紫闻跪在地上道,“夫人今日生产匆忙,奶娘虽说早已备好,但没有夫人与老夫人点头,不敢上前喂奶!”
“那其他下人呢?”萧允硕再次问道。
“夫人刚生产完,还…还空不出人手…”紫闻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头继续要贴着地面。
其实怎么会没有人呢,老夫人吩咐,不准下人上前。
萧允硕沉默了许久,才道;“去命古简准备一批人手送入碧落斋,务必要家世清白,还有让一早备下的奶娘上前伺候着,自古以来没有饿着主子的道理。从今往后桑月、清霜便留在小女娘身边侍奉,我的私库可随意支取!”
他也不知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其实老夫人对他甚为疼爱,但这要看与谁相比,就算是与萧翎相比,他也能自信地说老夫人是站在他这边的。但是若对象是许言栀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于老夫人心中,任何人都不能与许言栀相提并论。
至于会不会认为不公或者是怨恨,其实都没有,爱无论是纯粹的还是掺杂杂质的,不都是爱吗?他享受着被爱的结果,那其中的负担也要他自己来承担。
安排好这孩子的事,萧允硕刚要走,就听到紫闻又道,“郎君,这一切因奴婢而起,您不惩罚奴婢吗?若奴婢多加劝阻也不会让人多生事端!”
紫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久久没有听到答案,她就这么匍匐着身子,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判决。她也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的,怎么就引着夫人服下了那碗药呢,明明她有一万种法子让那碗药消失!
萧允硕离开的脚步一顿,随即如常踏出门外,只听他道,“你是我母亲的婢女,我不能越俎代庖处置你,一切等你主子恢复后由她定夺!”
“奴婢,谢郎君不杀之恩!!”紫闻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从今往后,她就真的不再是郎君的人了!
离开碧落斋,萧允硕便命人去查萧允泽的去向,得知是在练武场便直接提剑向练武场赶去,一路上萧允硕鼻尖充斥着各种血腥味,他面色如常,手中还是提着那柄满是血渍的剑。
见到萧允硕提剑而来萧允泽毫不在意,“兄长来得比我预料略晚些!”
他就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萧允硕,原来看别人发疯是这种感觉啊!
啊,这两天搬家,抱歉抱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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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三合一